“王爺。”
司青兒朝慕九昱望了一眼,又朝下席和慕芷安離去的方向瞥了瞥。
夫妻默契,在這一刻,無限膨脹。
慕九昱竟對司青兒的心意,一眼就懂。
“手太髒了,青兒陪我去後面洗。”
簡單一句話,慕九昱便明目張膽的將司青兒從大長公主的手裡摳了出來。
兩人離席之後追着公主府奴才的腳步,便到了不遠處專供賓客歇息更衣的一溜客房。
慕芷安在哭,四十來歲的女人,哭起來悲悲慼慼,只看側面背影,倒也令人爲之生憐。
“王爺,我們公主平常不這樣的,今兒實在是不知怎麼了……”
一個宮裝婢子見了慕九昱和司青兒,趕緊迎上來說話。
小心翼翼的模樣裡,帶着卑微的懇求,像是生怕慕九昱是方纔沒打夠,又追來打她主人的臉。
“讓開。”
慕九昱冷冷的只說了兩個字,不怒自威的架勢,讓那宮婢不自覺的立馬服從。
房間裡,慕芷安也聽到的門外的聲音。
似乎抓了手邊的茶碗就要朝門口砸,只是她的手不如慕九昱的身影快,茶碗還沒舉起,人已經被慕九昱打暈。
宮婢嚇得噗通跪倒,想要爬過來哀求,卻又不敢。
就在她戰戰兢兢的注視之中,慕九昱擺擺手,示意司青兒過去診脈。
“放心,我只是好奇你家公主的脈象,不會傷害她的。”
原可不必說這麼一句,只是那宮婢的眼神,實在讓司青兒忍不下去。
靜悄悄幾乎落針可聞的房間裡,司青兒翻起慕芷安的袖口,將自己白皙的手指方纔慕芷安的手腕。
垂眸幾個呼吸之後,司青兒收回手,並問那跪着的宮婢:“你們公主身上,可多了什麼從前不佩戴的物件?或者接觸了從前不接觸的東西?”
“有。有個墜香囊的琉璃串,是入府時碩公主所贈。因那琉璃串做得十分精巧,我們公主瞧着喜歡……”
“琉璃是好的,香囊換了吧。”
司青兒說着,便在慕芷安身上瞧了一圈,最後在腰間佩子上看到了宮婢說的琉璃串,便親手將綴着的香囊扯了下來。
“如果這事傳出去,怕是老親王就保不住蘇靜儀的腦袋了。”
司青兒說着,隨手將那香囊丟進茶碗,並自顧到一旁桌案上研磨鋪紙,準備給慕芷安寫個可用的藥方。
蘇靜儀在慕芷安身上所用的毒藥,並不只是一個香囊。
所以才能在言語蠱惑之後,成功的讓慕芷安成了精準攻擊的火炮。
她的這一招,用得還算是守正出奇。
若是慕芷安真能阻止嘉寧正式如皇族,那便第一個先安了她的嫉妒之心。
若是慕芷安不能成事,反惹惱了慕九昱……蘇靜儀深知慕九昱的脾性。
但凡是惹了他惱怒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天王老子都同樣得不着好下場。
如此一來,慕芷安便是個非死即傷的結局,就算是事後察覺被下毒蠱惑當槍使……
一個得罪了皇叔父的大人的孤寡公主,也沒什麼能力爲難她了。
蘇靜儀挺聰明的。
心機深,算盤精,可她千算萬算,唯獨算露了一樣。
那就是,她忘了慕九昱雖豪橫粗暴,但他重情重義,絕不會只爲幾句口舌之爭, 便對異母手足下死手。
更何況今日是大長公主的生辰宴,就算是慕九昱真動了雷霆之怒,也還有大長公主這尊金佛壓場子呢!
濃濃的墨汁,散發淡淡墨香。
司青兒提筆書寫,筆下出來的是字,心裡計算的確實蘇靜儀與慕芷安之間的斤兩。
碩公主
聽起來挺金貴,其實就是個親王家的外孫女,這公主之位不過是掛名恩賞。
而三公主慕芷安,雖說她並無封號,還曾淪落泥沼地步,可她身上的皇族血脈,卻都是蘇靜儀永遠逾越不了一道鴻溝。
且就算拋開這些不談,就當她們兩人的身份平等相當,誰做惡誰受懲,這是國法也是民風。
長長的一份藥方,因司青兒內心煩亂,而勾勾點點,寫了許久。
眼看已經寫最後一味藥材的用量,她握筆的小手卻猛地一空。
“兩個自作孽的蠢貨,犯不上咱們費心。你也不用給她開方子,咱們還是回去陪長姐吧!”
蘸飽了墨汁的湖筆,被隨手丟在紙上。
沒等跪着的宮婢爬過來乞求,桌案前的司青兒,已經被半拉半抱的帶走了。
“靜儀她……”
司青兒拐出客院纔回頭望了一眼,說實話,她不喜歡蘇靜儀做的這些事,可一想到蘇靜儀可能會面臨的危機,她心裡終究還是惴惴難安。
她想說什麼,看了客院那般一眼,便沒再說。
而牽着她的手,帶她回宴會廳的慕九昱,也沒有問她的後話。
兩人沉默無言重回宴席。
酒菜皆新的八仙主位上,大長公主已經安然落座。
生辰宴還在繼續,衆賓客都很有眼力見的,該獻禮獻禮,該祝壽祝壽,就好像這裡從沒發生任何不愉。
慕九昱帶着司青兒換了笑臉,一起坐到大長公主身旁,誇了幾句賓客獻的禮物,又招呼司青兒扭頭看外面的歌舞,全然一副萬事不知情的樣子。
其實慕九昱的意思,司青兒明白。
他從慕芷安房裡出來時,沒有撕毀桌上藥方,也沒勒令宮婢閉嘴,便是沒打算替蘇靜儀隱瞞。
他雖出門後,一語不發,看似對蘇靜儀與慕芷安之間的事,只旁觀不插手。
可他偏等司青兒寫了最後一味藥才搶了筆,這便已經是遠近親疏很明顯了。
熱鬧的生辰宴,其樂融融,司青兒卻只暗暗覺得脊背發涼。
不遠不近的那一桌,便可見蘇靜儀正低頭品茶。
這個愛動腦很聰明的女孩子,在盤算利用慕芷安之前,是否認真想過,以慕芷安的年歲和閱歷,這位孤寡三公主會是個平白活到今日的蠢材嗎?
一個從遠嫁和親的公主,能在異國他鄉的後宮裡一步步成爲國之皇后,跌落泥沼後也能放下尊嚴做浪裡花魁……這樣的一個女人,難道會是認人利用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