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夢裡的老菩薩,究竟是什麼樣的,都教了些什麼?
反正別人也不能到她夢裡一探究竟,還不是由着她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等有機會了,她還要親手畫個菩薩相,掛起來日日敬拜。
這樣她會醫術和其他技能的事,也就隨時都有合情合理的說法。
求生難,難於上青天。
才一宿而已,放棄逃跑計劃開始拼螻蟻的司青兒,籌謀萬千。
“王爺您舒服點了嗎?妾身先去吃點粥。您要是醒了有什麼吩咐,儘管召喚妾身啊。”
“……”
慕九昱其實早就醒了。
一直堅持挺屍,實在是不知道睜眼之後,要怎麼面對司青兒。
難道告訴對方,是本王把你從水裡抱回來的,快感激本王的救命之恩?
被個女人揹着逃命,反過來拿這個跟人家賣好,這叫他怎麼說得出口!
可他若是一點優勢都不佔的睜開眼,萬一這個愛嘀咕的小女人,拿那些爲他做過的事來賣人情,專門等着他爲此感激涕零……
暫時挺屍,重新指定英雄救美大計!
於是,司青兒一身醫術全喂狗,早中晚三幅湯藥喂下肚,人家慕九昱還是沉睡不醒。
他們這裡是螻蟻偷生全天候,宮裡獨挑大樑的慕長澤,卻是實實在在的體驗了一把什麼叫雞飛狗跳。
他都佩服那幫老臣的戰鬥力。
那一個個的,實在是太彪悍了。
從早朝開始七嘴八舌的吵啊吵,一直吵到夕陽西下,還沒吵出個所以然。
“先不說那些罪證是否可信!且就說皇叔慕九昱,他裝病就已經是欺君之罪!這種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的人,焉知是否包藏禍心?皇帝陛下,您可千萬擦亮眼睛……”
“你確定皇叔他之前是裝病?照你的意思,朕是被矇騙的?朕沒把眼睛擦亮,所以受了皇叔的矇騙,因此冤枉了你們?是嗎?”
慕長澤氣笑了,說完接了邊上太監遞上來的茶水,就那麼笑吟吟的等着蘇國公的後話。
當朝又不是隻有他姓蘇的一個國公。
就算他聯合了龔太師等人一起申辯,但滿朝文武不下百人,人人都有殿前直言的權利。
皇帝雖然年輕,嘴皮子也不如他們溜,心機也不如他們深,但朝裡能跟他們抗衡對戰的人也不是沒有的。
再者,慕長澤也不是真的沒話能堵這些老賊的嘴。
之所以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坐在龍椅上,聽底下百官脣槍舌戰,不過是私心裡想着,反正捏着能把這些老賊摁死的底牌,就且先這麼看一陣兒,好歹學學怎麼扯皮。
勤奮好學的慕長澤,坐着龍椅喝着好茶,就這麼坐山觀虎鬥,一看一大天。
等他終於有功夫去內獄減刑,獄卒們已經被太后杜程薇折騰的快崩潰了。
她一會哭,一會笑,上吊,割腕,咬舌,撞牆……幾乎是稍微一錯眼神,她立馬就能搞出個尋死新花招。
“嗯。看出來了,你是真的不活了。”
慕長澤負手站在牢房之外,看着杜程薇一晝夜便蒼老許多的紅腫的臉,他心裡一點都不覺得解恨,反而覺得憋屈。
“想到地下去陪你兒子?”
慕長澤說着,朝身後招招手,直接吩咐人去把玉璋王的屍骨挖出來,然後用席子卷着放到杜程薇的監牢外。
“只要你尋死一次,朕就讓人鞭撻你兒子的屍骨百次。倘若你僥倖死了,朕就把你兒子的屍骨,剁碎了,喂野狗!”
原本心如死灰的杜程薇,見了皇帝過來也無動於衷,只目光空洞的縮在角落。
但等後來聽到這話,她這才瞬間清醒了似得,撲過來拍打柵欄:“你,……慕長澤!你好狠毒的心!”
看着杜程薇幾欲癲狂的模樣,慕長澤眼底的冷意呼之欲出:“朕狠心也是你逼的。是你害死朕的母妃,害朕多年無母,暗自悲傷。而今你惡事敗露淪爲囚徒,就想一死了之,去地下跟你兒子團聚?杜程薇,世上萬事若都如此隨你心意,那朕這個皇帝,豈不是白做了?”
看着慕長澤那張像極了先皇的冰冷的臉,杜程薇心底那道堤壩,瞬間垮塌。
她之前還以爲自己作一作鬧一鬧,做做痛不欲生的樣子,便能唬得小皇帝慕長澤心軟,到時候再說說自己曾在他幼年時悉心照顧的往事,哭一哭做出悔改的腔調……
結果,這從前只會傻讀書的小皇帝,根本沒給她表演的機會。
“哀家有罪,哀家有罪認罰!千刀萬剮也好,五馬分屍也罷,如今都是你說的算!但哀家求你……求你不要去動他,他從前驕縱慣了,如今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地下……皇帝……皇帝你別走……皇帝!”
杜程薇的喊叫聲,越來越刺耳。
但慕長澤的腳步卻不曾停滯。
“混沌。你說,若是朕的母后還在,她也會爲朕……罷了。回宮。”
被親孃抱着喂的果果,究竟是什麼滋味?
他從不曾體會。
哪怕被親孃揪着耳朵踢後腰,兄弟們說那滋味兒不是人受的。
可他卻連這種據說不該是人受的疼,都只有幹羨慕的份。
“混沌,去讓人預備些皇叔父愛吃的東西,明早朕……罷了。再有十天皇叔也會來了,到時候再說吧。”
慕長澤邁步出了內獄,便徑直回宮,方纔莫名稱慕九昱爲皇叔父的那句話,仿似都是混沌的耳朵出了問題。
要只知道,他從前就是連皇叔二字都不願意,人前人後都只叔啊叔的喊着。
混沌的驚異,並未引起慕長澤的注意,他默然回了寢殿,然後就捧着一疊庭記細看起來。
那些庭記上的字跡時而工整時而潦草,所寫內容,都是朝堂上所有人說過的話語。
“皇叔父曾說,奸臣的心思,往往都是最精悍的。朕今日見識了一回,還真是很想爲他們著書造冊。”
慕長澤像是在自言自語,混沌便沒有接話。
但那結結實實的皇叔父三個字,他確實聽得一清二楚。
退朝後的皇宮,總是寂靜得像是座空城。
慕長澤登基之前並無妻妾,登基之後也不曾選妃,空蕩寂寥的暗夜裡,他除了憋着一口氣想多學多看,便真是沒了其他能做或者願意做的事了。
但慕九昱這邊的情形,卻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