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總,剛剛崔家的人來辛氏了。”孫平道。
辛子默眉頭一皺:“崔家的人?崔浩還是崔司令?”
“是崔浩跟崔家的管家。”
“哦,有事?”
“如果是小事我就不打擾辛總您了,聽說池雪手術成功了,但情緒非常不穩定,再加上她得知是安然獻的血,更加躁動。”孫平如實道。
“那她是想再死一次?告訴崔家,池雪的事情不要再來煩我。”辛子默冷冷道,“池雪要死要活,跟我沒有關係,你讓崔浩兌現自己的諾言。”
“崔浩來說,池雪想見您。但他肯定不會讓她見的,所以,他來也是想告訴您一聲,他會盡快帶着池雪出國,並且會好好看着她的。他還向您和安然道謝了。”
“他還算有良心,那他就不該來跟我說這些事情,越早帶池雪走越好。”
孫平道:“我也是這麼勸的,但他還是執着地想要道聲謝。他也只是說池雪情緒不太穩定,會想辦法的。”
“那這種事情,你就不必要告訴我了。”辛子默頗爲不悅。
孫平跟了他這麼久,應該知道什麼是他想聽的,什麼是他不想聽到的。
“那辛總,關於崔家的那些黑材料……”
“收着吧,不過看來是沒有多大的用處了。”辛子默嘆了一口氣。
他不曾想過崔浩還是一個如此癡情的人,這真的挺出乎他的意料。
想到那天在醫院外他跪下來的場景,辛子默竟一時無話可說。
“知道了。”孫平點點頭,轉身就離開了。
大概他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過家了,那一天下午,辛母找到了辛氏來。
辛子默不回家,辛母一個人在辛宅裡,只有徐媽一個人陪着,時常會感到煩悶和痛心。她很多時候都想見辛子默一面,但她卻連辛子默在哪裡都不知道。
有時候她會找到辛氏來,但她這個親媽連辛子默的面都見不上,很多時候都直接被辛子默的小秘書就給回了,每次理由都是同一個:辛總在忙。
她有時候是真痛心,就爲了杜安然的事,他就跟她這個親媽鬧脾氣了,哪有這樣的兒子。
她不也是爲了他好,她做了那麼多的事,眼看着以爲他就要跟唐司令的女兒在一起了,結果他又不願意了。
這一次,無論如何她都是要見到她兒子的。
因此,當小秘書又用標準式的笑容跟他說“辛總在忙”時,她直接推開小秘書就往樓上走。
“哎,夫人……辛總真得有事……”
小秘書不是不認得辛母,但孫平特別交代了,一定不能讓辛母干擾辛總的工作。
幾個人高馬大的助理立即就攔在了辛母的面前,辛母冷笑一聲:“怎麼,這是要攔着我?你們是不認得我?”
小秘書挺爲難的,她只好給辛母賠罪:“夫人,辛總是真得有事,您要不隨我去餐廳先用餐,等辛總一有空,我就通知您。”
“我跟你說,如果五分鐘內我見不到辛子默,你們就通通給我捲鋪蓋走人!”辛母怒道。
她幾次過來都被攔下,真不把她當回事?她手裡可是有辛氏股份的。
小秘書嚇得戰戰慄慄,孫平說了不讓通報,可是現在辛母又強迫她去通報,那她該怎麼辦……
舉棋不定時,辛子默恰好帶着辛氏高層幾個主管就走了過來。
小秘書這才鬆了一口氣,來的真及時。
衆主管一看辛子默的母親在,就都自覺地閃開了,小秘書也低着頭帶着一幫人離開了。一時間此處只剩下辛子默和辛母。
辛子默負着手站在原地,辛母長長舒了一口氣,只得自己向辛子默走去。
辛母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長裙,顯得很有夫人的風範,但她的眼神卻掩蓋不了她心中的不平。
“子默,你這是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來了?”辛母淡淡開口。
她微微仰頭,目光落在辛子默的臉上,但她要想從辛子默的表情裡看出些什麼來,幾乎就是徒勞。
辛子默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表情,也沒有因爲她的到來而顯露出微微的不尋常。
“當然不會,您是多想了。我看您平時閒着的時候可以多出去走動走動,或者出國旅遊也行,不要經常悶在家中想一些有的沒的。”辛子默道。
“你是覺得我想多了?我看你這一年幾乎都沒有回過家,你還認我這個母親嗎?”
“什麼叫家?辛家宅院裡,有家的感覺嗎?”辛子默蹙眉反問。
“你不用跟我把問題上升到這種高度,你不就是想跟杜安然在一起然後嫌我礙事嗎?”
辛母也不是一無所知,她得知了這一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她知道,辛子默根本就放不下杜安然。
“這可是您說的。”辛子默淡淡道。
“難道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辛母冷嘲熱諷,“你現在什麼都有了,也不需要我這個母親了,如果你心安,你就娶她好了。總之,這些年杜家強加給辛家的痛苦和悲涼,我一個人也已經承受了。我若是再提,你恐怕就不認我這個媽了。”
“我和安然已經領證,至於婚宴,到時候還望您能來。”辛子默神情自若。
反倒是辛母眼睛頓時就眯了起來,透着一股寒光:“你們領證了?”
“是。這種事情我沒有必要瞞着您,也正好讓您斷了再給我找妻子這種念頭。”
“你果然是當沒有我這個媽的存在了。”辛母的心中騰昇起一陣悲涼。
這兜兜轉轉的路,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辛家從二十年前就輸在了杜家手裡,二十年後同樣如此。
這是不是宿命……
“我只是覺得,您該頤養天年了,這A市的風景很美,少操一點心,有時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辛子默道。
辛母哪裡聽不懂辛子默話中的意思,她冷漠一笑:“說到底,你就是嫌我這個媽礙事了,也罷,你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把杜安然帶進辛宅。只要我還在一天,我都不會認這個兒媳婦。”
“您要是不待見安然,那我就不帶她回去,免得您生氣。但我還是想說,安然現在是我妻子,如果您再像以前那樣使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那也莫怪我翻臉無情。”
辛子默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話一說出口卻都是狠絕。
他一直都很尊重他的母親,可她呢,從未給過他相應的尊重。
正所謂尊重是相互的,他母親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他也都見識過了,他還不想讓池雪的悲劇重演在杜安然的身上。
“我生你養你二十多年,到頭來還比不上一個讓你家破人亡的女人!”
“有幾個事實我想我忘了說了,父親當年出事,杜家確實有部分責任,但背後更多的責任是在一個叫蕭嵐珍女人的身上。當年她私自動了繩子才導致了父親當年的事故。當然杜淵恆選擇不追究是對辛家的不負責任,不過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安然沒有錯。”
辛子默想,他要是早點明白這一層道理,他和安然也不至於走過那麼多錯誤的路。
不管當年的真相如何,他都應當始終明晰一點,杜安然沒有任何錯。
他愛她,足夠了。
至於恩怨情仇,對也好,錯也好,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更何況,二十年都過去了。
“你說的真輕巧,當年如果我也放棄了,你還會有今天嗎?”辛母問責。
“當年池家幫過辛家,您今時今日不也同樣可以恩將仇報?”辛子默反問。
“我做的一切,哪一件事不是爲你好,我爲什麼不讓池雪嫁給你,你還不懂嗎?”
“不用爲自己的自私去尋找藉口,我喜歡安然,您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您卻還賠上了池雪的幸福,所以,您現在也沒有足夠的理由指責我,更不必給自己冠上‘爲我好’這樣堂而皇之的藉口,我承受不起。”
辛子默一番話說得辛母啞口無言,她承認辛子默指到了她的痛處。
但哪個母親做這些事情的目的不是爲自己的孩子好呢?但既然辛子默不理解她,那就罷了。
她略帶了心酸,但還是道:“你可以接受杜安然,但我不能,我實在無法忘記我們母子當年大雨滂沱時站在杜家門口求情的事。你心疼杜安然的流掉的孩子,我作爲一個母親,又怎麼會忘記我自己當年孩子流掉的事實。”
“您無法迴避的是杜家,但杜家早就只剩下白茹雲母女,她們倆從二十年前就是旁觀者。如果您還覺得她們是罪有應得,那我也無話可說。”
“你現在是說什麼話都向着杜安然,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是管不了你了。最好以後,你都不要見我,就當沒有我這個媽,就當當年,你媽跟你父親一起去了……”
辛母提及這些,雙目中終有了閃爍的淚花。
辛子默不想聽到這種話,他眉頭微蹙:“您說這種話就沒有意思了。”
執念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池雪有,他的母親也有。
如果往正確的方向發展,執念是一件好事,如果是一條註定錯誤的不歸路,那麼執念只會給自己帶來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