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她只是個來歷不明的人啊!”男子的聲音因爲緊張都有些破音:“而且……而且你回去之後,就要迎娶李家的小姐。你這個時候帶一個女子回去,這——”
“我說什麼了嗎?”文代頭也不擡的繼續替小憐整理着她額頭的毛巾:“她還這麼小,我能做什麼?再說了,在你們心裡,我是那種人?”
跪下的幾名男子神色各異的面面相覷。
“你們這些習武之人,難道可以在救下一個這種情況的人之後就讓他們自生自滅?”
從牀沿站起了身子,文代抖了抖身上布料華貴卻又色調樸素的衣袍:“你們跟着我的時間也不算少了,兄長是什麼脾性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天下蒼生’是他放在首位的,而如今卻要我這個做弟弟的捨棄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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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小憐睡的極其不安穩。
原本早已歇下的文代思緒也有些浮躁,聽到隔壁間的聲音便起身趕了過去。到小憐房間的時候,圍在她牀邊的幾名男子臉色都顯得有些無措,似乎是遇到了什麼自己無法解決的難事。
“怎麼回事?”
文代徑直朝小憐的方向快步走過去。
圍在牀邊的幾名男子迅速的讓出了空位,文代坐在了牀沿,看着在睡夢中汗如雨下的小憐。他握起她的手,卻發現冷的懾人,甚至還帶着一陣又一陣的顫抖傳入他的身體。
“屬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想起今天自己還說過小憐來歷不明,拐彎抹角的讓文代拋下她,這一刻看到她這幅樣子,張明暗自慶幸文代沒有答應了他的提議:“只是從剛剛開始,她就一直這個樣子,我們怎麼喊她她都不醒。”
“姑娘。”
文代似是不信,皺着眉頭輕輕地搖了搖小憐的肩膀。
只搖了幾下,文代就感覺到,從她身上傳來的顫抖的力度比他搖她的力度要大得多。他有些心驚,胸口有些不規律的起伏似乎也印證了他的不安。
“姑娘!”
文代的力氣又大了一些!
似乎有不認識的聲音在叫她……
“姑娘!”
“姑娘!你醒醒!”
小憐猛地睜開了雙眼!
文代一驚!
她雙眼中的猩紅和狠戾是他從未見過的!像是仇意、恨意,這種眼神像極了他曾經在自己兄長眼中看到的神情,那個時候另一位兄長因爲奸人所害而離世,他的這位兄長就是這樣的眼神!像是要燃盡天下寸草的火光!
而只是一剎那,她又把眼睛閉上了。
她閉的很用力,文代俯視着她,看着被她從眼眶擠出來的淚水。他眼神柔和的輕聲笑道,聲音也是道不盡的溫柔,卻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個字。
她醒了啊!
似乎是聽到了這一聲笑聲,小憐緊繃的心情平復了一些。她緩緩地睜開雙眼,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周圍一圈,頭還是暈暈的,她還看不清周圍是什麼樣子。
剛剛……
她的目光落在牆壁上。
那是房中搖曳的燭火的影子。
想起自己剛剛睜開雙眼時遇到的刺目的光芒,她漸漸地回過神,猜想那應該就是房中的燭光。
張明打量着雙眼猩紅的小憐。雖然這樣的眼神一般來說是讓人覺得兇狠的,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什麼緊緊地揪住一般。
文代還沒有吩咐什麼,就已經有人倒了一杯溫茶走了過來遞給了他。他接過來,舉到小憐的面前。
她又閉上了雙眼。
文代有一些尷尬,可他還是儘量聲音溫柔又帶着輕鬆的慶幸道:“姑娘,你終於醒了。”
房內靜謐的仿若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
張明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這樣給文代臭臉色,儘管躺在牀上的人只是個十歲出頭女子,他頓時也來了一些脾氣。
片刻,她終於再次睜開了雙眼,也並未在其他地方多做停留就直直的朝文代望了過去。
文代對上她冰冷的眼神,仍舊溫暖的笑着。
“這裡……”
她惺忪的擡着睡眼,喑啞的聲音有些難聽,而她只是眼神疲憊的在幔帳周圍轉了幾下,就認輸一般的看向坐在牀沿的男子:“是哪裡……”
文代咧開嘴笑了笑:“是周國。”
周國?
聽到這裡,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小憐掙扎着就要起身。
文代的臉色也變了變,他慌忙把手中的茶杯遞給一旁的張明,站起身子彎下腰去攙扶着小憐,神色緊張:“你還不能……”
“我爲什麼會在周國?”
小憐脣色霎時間變得蒼白,雙手緊緊反握住文代的袖袍:“姜豪呢?我不是應該去晉陽嗎?而且……”她看向圍在牀邊的一衆人,神色不安:“你們是誰?”
“姑娘,你先冷靜下來。”
文代的鼻息有些重,他安撫着小憐冷靜下來,在她的背後提起了軟枕讓她靠着,自己又坐回到牀沿:“是他把你託付給我的,他希望我帶你離開鄴城。他知道我並非大齊人,所以才把你託付給我,而他自己也說有要事在身。”
“要事?”小憐慌亂的轉了轉眼珠:“他是去晉陽吧?”
小憐猜到姜豪應該是扔下她獨自去了晉陽,她有些激動。她還想要再問些什麼,企圖更靠近文代一些,手掌卻撐到文代身上衣袍下襬。他的衣袍是絲綢做成的,布料順滑,她一個沒有留意,撐着衣袍的手往前一滑,她就失去重心重重的向後跌去。
哐——
“唔……”
頭疼得厲害!
見小憐全身猛地蜷縮了起來,文代立刻從還未坐熱的牀沿又站起了身子,俯身靠近她,抱着她的頭厲聲喝道:“你能不能不要再亂動了!你額頭還有傷!”
房內再一次靜謐了下來。
張明從未見過文代發怒的時候,更別說是這樣聲音凌厲的低喝他人。他從文代的背影看出他還是喘着氣,似乎是剛剛的怒氣來的太盛讓他還無法平復。
小憐覺得自己的頭晃得如同被用力的拋到了九霄之外。她並不知道文代已經穩住了她的頭,也不知道他剛剛對自己怒意勃然的低喝了一聲,她只是覺得頭劇痛難忍,擡手就按在了文代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