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聽她毫無間斷的說完長長的一段話,高緯的臉色也沒有什麼變化,剛剛停滯的呼吸也恢復了正常,眉宇間也趨於平靜:“這麼說來,你在周國倒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小憐沒有說話。
也許對周國來說,她的確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可是對宇文邕來說,他必然是希望她不要出現的。
“你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感覺到她手腕的僵硬,高緯抓住她雙手手腕的手微微鬆了些力,面上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下巴往前滑了滑,喉嚨輕輕用力的抵在了她的肩頭:“這大齊,若真是讓你認識的那個宇文邕拿下了,你可會因爲他得以一統中原而高興?哪怕他統一中原的代價,是大齊的存亡?”
“你以爲宇文邕態度如此強硬的要拿下大齊,是因爲我麼?”
肩頭能夠感覺到高緯說話時從喉結傳來的震顫感,小憐用力把身子站直,盡力讓自己忽視掉肩頭傳來的感覺:“高緯,我和你說過的話……從那日起對你說過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高緯身形未動,甚至連頭都沒有擡,就這麼側眸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其實你看到如今的大齊,究竟是作何感想的?”
小憐又奮力掙了掙手,這一次卻十分輕鬆的就將自己的手腕從高緯的手中掙脫了出來。她有些意外的想要回頭看他,才側過去一點頭就感覺到他噴到自己臉頰上溫熱的氣息連忙僵住了脖頸,連忙把頭轉了回頭,目不斜視的望着自己擡手指出去的方向:“平陽!當年明月叔叔和長恭哥哥還在世的時候,誰會相信周軍竟然能夠直接攻到了平陽,如今還在平陽城內?無論如何,即便大齊軍力不濟,敗了,那麼也應該是我們在平陽城內防守,如今卻反了過來。”說着,她緩緩地垂下擡起的手:“當年‘斛律光’和‘高長恭’這兩個名字在戰場上必然是如同千軍萬馬一般的存在,所以在他們鎮守重鎮抵禦外敵的時候,大齊從未敗過也從未失過哪個城池!高緯,若不是你,如今的大齊又怎會如此?宇文邕能夠帶領周軍如此堅挺的攻入大齊,絕非是因爲我,而是因爲他看到了明月叔叔和長恭哥哥的死,因爲他知道這兩個人一死大齊就等於失了臂膀。我說到這裡,你還想不明白嗎?”
高緯卻笑了。
緩緩地將下巴從小憐的身上挪開,他站定身子,神色悠閒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袍,眉眼低垂。過了一小會兒,穆提婆忽然跑了過來,神色焦急的望着兩個站在原地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小憐站在一旁,似是無意的將目光一瞥,盯着穆提婆。
就像祝公公說的那樣,已經被革職的穆提婆竟然真的回到了平陽。自己倒是真的佩服起陸令萱來了,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的現在,她都在背後做了不少的事情,明的、暗的、幫人的、害人的,這一輩子她也許都無法弄清楚她究竟一共做過多少事情了。
看到穆提婆重新出現在這裡,而且能夠如此輕易的就靠近高緯,即便他如今沒有職位在身,但是憑藉着陸令萱在朝中的地位,而高緯也沒有因爲他沒有留在鄴城返回這裡將他遣返回去,小憐知道穆提婆留在平陽是已經被默許的事情了,不由得爲韓長鸞鳴不平。
韓長鸞在朝中雖然也是個大紅人,但和陸令萱也算是分庭抗衡的了。如今穆提婆和韓長鸞兩個人都被革職,只有身爲陸令萱兒子的穆提婆回到了平陽這個地方,也算是能夠看出陸令萱如今在朝中仍舊掌握着不小的權力。
小憐有些後悔。
後悔當初心軟沒能讓陸令萱背上刻意殘害皇嗣的罪名,而讓她如今仍舊有本事能夠左右朝政。
瞧着穆提婆站在一旁半天都沒有開口,高緯有些不耐的皺眉擡起頭,斜睨着他:“有什麼事?”
“皇上!”
聽到高緯詢問便是注意到了自己,穆提婆臉色更爲驚恐的雙膝跪地,還來不及開口,眼角瞥見小憐身上的衣裙快速的晃過。
高緯也留意到小憐的異動,飛快的把目光從穆提婆的身上收回,然後往小憐望過去。他看着她大步的跑開還以爲她是想要逃離自己的身邊,卻看到她大步跑出去一段距離後就停了下來,露在袖袍外的雙手緊握成拳,還能夠從她的背影看到她的身子似在顫抖。
高緯不解的皺眉快步走過去,也忘了兩人如今之間的嫌隙,一把攬過她的肩頭,擔憂的看着她:“你怎麼了?”
小憐快速的擡頭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到自己剛剛一直注視着的地方,身子仍舊止不住的微微顫抖,連帶着聲音也不穩。她又緩緩地擡起手,指着前方在交戰的地方,眼眶微微泛紅:“這是……大齊要敗了嗎?”
高緯眉頭緊皺着往她擡手指着的地方望過去,這個時候穆提婆也已經自行起身,面色驚慌的跑到他們兩人的旁邊,見到齊軍約退越厚臉色更爲鐵青,顯然剛剛是爲了說這件事情纔會過來的。
小憐眉頭緊皺,有些擔心平陽奪不回,大齊還會因此損耗兵力。高緯站在她的身旁,看清了齊軍的動向,本身還因爲她的表情而皺緊的眉頭卻緩緩地舒展開了。
穆提婆沒有心思再去仔細觀察高緯的表情,見到小憐臉色陰鬱,又想到她剛剛似乎是說了什麼“要敗”的字眼,胸口頓時如同堵了一塊大石,雙眼因爲更爲驚慌的情緒而瞪大,驚恐萬分的朝高緯吼道:“皇上,趕緊走呀!齊軍要敗了!趕緊走呀!”
小憐和高緯站的這個地方雖然不算特別的貼近戰場,但也離齊軍並不算太遠。而這個時候,高緯周圍更遠些的地方還三三兩兩的站了幾堆臣子,聽到穆提婆高亢的聲音都齊齊的把目光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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