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豪知道高肅住在主院裡,便領着小憐從後門一路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蘭陵王府雖然不打,卻也不小,可是小憐跟在姜豪的身後,這過往的下人卻沒有見到幾個,反而是曾經跟着高儼的暗衛倒見了幾個。他知道高肅會收留這些人,卻不知道高肅知不知道也許是他收留了這些人才會讓高緯把他當成敵人一樣看待。
可是,把高肅當成眼中釘看待的,究竟是高緯,還是陸令萱?
她不清楚這兩年在大齊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高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朝中針對的,可是聽姜豪說他有病不治,要以有病在身避開再度出征獲得軍功的辦法,就知道他在朝中應當是舉步艱難的,也沒有人再能夠去幫助他。
當初斛律光在朝中的時候好說歹說斛律雅榕還是他的女兒,一個大將軍、女兒又是後宮之主,這個身份自然是許多人都會敬畏的。可是他一死,這朝堂之上又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斛律雅榕被拉下了後位,又有多少會覬覦那個後位?
小憐很多時候都在想着,如果能夠回到那一年的那一天,她一定會態度堅決的拒絕了馮子琮讓他與高儼成婚的提議,那麼高緯一定不會把怒氣撒在高儼的身上,高儼到今天一定還安然的活着!更或者……
或者,今日當上大齊君主的人,就是高儼了。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姜豪和小憐就已經看到了高肅的房門。
姜豪領着小憐小心翼翼的往裡面走去,似乎擔心吵醒裡面此刻也許正在休息的人。他站在房門外的一側,回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小憐,後者也仰頭看着他,卻沒有說些什麼,也沒有直接擡步就往房內走去。
姜豪這一刻卻有些擔憂,他害怕裡面的人若是知道自己沒有遵循他的命令把小憐從長安帶了回來會不會大發雷霆。
“誰在外面?”
小憐猛地呼吸一窒!
她聽得出這個聲音!
雖然這個聲音如今沙啞了許多,也顯得有些虛弱和無力,可是她卻不會忘記這個自己聽了十多年的聲音究竟出自於何人之口。
可是,這樣的聲音……
小憐鼻尖一酸,下意識就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脣,眼眶開始泛紅。
站在房外的人一言不發,房內的人也沉默了下來。
高肅疑惑的皺起眉頭推開了鄭玲瓏端到自己面前的盛滿湯藥的碗,勉力要撐起自己臥在牀上的身體。鄭玲瓏驚愕的張了張瞳孔,連忙將藥碗放在了牀邊的小矮桌上,伸手去把臉色蒼白的高肅從牀上扶了起來。
靠在牀架上,高肅目光疑惑的望向了敞開的房門,問着坐在牀沿的鄭玲瓏:“府上來人了嗎?”
鄭玲瓏才把藥碗端進來沒多久,從廚房一直到高肅的臥房都沒有聽說蘭陵王府有人求見,便搖了搖頭:“怎麼了?外頭有人嗎?”
“嗯。”高肅點了點頭,轉而神色溫柔的看向鄭玲瓏:“你去問口把人請進來吧。”
鄭玲瓏並不覺得外頭站了人,可是高肅的臉色蒼白,她也不好意思再質疑些什麼,只好站起身子往房門走去,想着若是沒有人在外頭,自己走了一趟說法也比較能讓他信服。
將微微卷起的袖袍鬆了下來,鄭玲瓏面色狐疑的跨出了門檻。雖然她並沒有感覺到外面有人,可是她卻還是在潛意識裡相信高肅的,而且這外頭若是他感覺到了有人,可是自己出來的時候又沒有見到人,說不定是朝中派來潛入府中監視他們的人。
想到被陌生人那樣窺視着,她就覺得很不舒服。
鄭玲瓏跨出門檻很自然的就擰頭望向了右邊。
她目光最先觸及到的是站在最外沿的許青,許青見到她也是恭恭敬敬的點了點頭算是行了個禮;然後,她的目光看到了已經離開將近一個月的姜豪,她也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個已經被高肅派出去說不會再回來的人爲什麼這個時候會站在自己的面前;再然後,她看到了一個眉目含笑、長相驚豔的少女。
像在最靜謐的夜裡,有人拿着銅鑼在耳邊狠狠地敲了一下!
鄭玲瓏有些迷茫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雖眉目含笑卻眼眶通紅的少女。她迷茫不解,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可是所有的話語似乎都堵在了心口,無論她怎麼用力都擠不出喉嚨,也讓她說不出半句話。
這個似曾相識的少女……
是誰?
“嫂嫂!”
小憐沒能忍住在見到臉色比以往蒼白虛弱的鄭玲瓏時的難受,聲音嘶啞的呼喚着,一把撲到了鄭玲瓏的懷中,緊緊地環住她纖細的腰身,似乎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鄭玲瓏被小憐奮力的撲懷撞得有些站不穩,臉色窘迫的往後趔趄了好幾步,直到後背撞到門框上才停下了腳步。
嫂嫂?
這世上喊她“嫂嫂”的人並不止一個,可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聲音,她卻無法再去質疑一些什麼,內心不斷涌上的激動和重逢的喜悅讓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一頭撞進自己懷中的少女的小腦袋,眼眶也跟着止不住的泛紅起來。
小憐小小的腦袋被鄭玲瓏顫抖的摟在懷中,她能夠感覺到這個已經長高了許多的少女和兩年前的不同,甚至這種不同是顯而易見的,卻又讓人覺得有些不安。
她沒有見過歐陽櫱,可是她卻是見過馮子琮的。馮子琮雖然一表人才,可是相貌也只能算得上是中上,而小憐如今的容貌已經長到了這種程度,她也不難想象當年在大家口中得到盛讚的歐陽櫱究竟長的有多麼的驚爲天人。
鄭玲瓏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了神,她微笑着憐惜的撫着小憐的發心,側頭向已經在牀榻之上坐起了身子的高肅看了過去。
高肅自然聽見了小憐剛剛的那一聲“嫂嫂”!
高肅的身體雖然有病在身,可是終究還是個歷經過沙場這種困頓環境的大將,他的身體也還算是硬朗。挪動着身子坐到了牀沿邊,他彎身替自己穿好了鞋靴,又站起身子到一旁的衣架子上把掛着的外衣取了下來隨意的披到自己身上,這才緩步往房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