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煙剛剛讀完了信箋,心頭紛亂不已,這封信箋裡頭的情意實在讓人無法消受。
過了好一陣子,楚流煙方纔定下心神來。楚流煙細細一想,知道陳友諒派人給自己傳遞這封信箋意圖想要和朱元璋大戰之前見自己一面。如今大戰在即,陳友諒居然拋下軍國大事,跑到應天和漢陽之間的一個小鎮普慶鎮上約見自己,楚流煙不免有啼笑皆非的感覺,可是仔細一想,卻不知道陳友諒的用意何在。
此人慣於作僞,是不是想要誆騙自己到普慶去然後將自己抓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就不能去普慶應約了。
可是細看之下信箋上的字跡端整有加,如不是誠心恭意,絕對寫不出如此情辭懇切的書信來,而且盛傳陳友諒惜紙如命,將搜求過來的李後主的澄心堂紙藏於府中,秘不示人。如今居然如此破費,用這種紙張給自己寫信,想來定是真心之作。據說南唐後主的澄心堂原名爲誠心堂,陳友諒用這種紙張給自己寫信,是不是另有所指的,澄心者,誠心也?
何況陳友諒當時在千萬將士認爲自己是誤國的楊貴妃一般的紅顏禍水,聯名抗爭,想要陳友諒手刃了自己,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時候,陳友諒還是暗中的放過了自己,這份情意,可是假不了的。
這般想來,陳友諒約自己前去定然沒有歹意,不妨去一趟,看看陳友諒有何言語。
“妹妹,你爲何在這裡出神。”
楚流煙身後忽然想起了一句嬌柔的聲音,嚇了楚流煙連忙將差到封套之中,攏到了袖子裡頭。可是慌亂之間,信箋卻沒有插好,所以在袖中和封套一起分成了兩處。
“妹妹,你在看什麼東西,不如讓姐姐也看一看。”謝翠娥緩步行到楚流煙面前,眼波掃到了楚流煙好像在看什麼人的信箋。
楚流煙羞紅着臉說道:“姐姐,沒有什麼東西。真的沒有什麼東西。”
謝翠娥也很見機,一看楚流煙的神態,和抵死不承認的樣子,已然知道了楚流煙定然是接到了什麼人的情箋,所以不好意思示人。
想到這裡謝翠娥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軍中的將士大多都是通人,西瓜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的大有人在,連主帥朱元璋勉力向學,到現在也不過是粗通文墨,而精通文墨筆硯之事的將領寥寥無幾,真可謂是寥若晨星,屈指算來除了才通天人的劉伯溫之外,就只有一個徐達了。
是徐達麼,想起徐達,謝翠娥心中隱隱作痛,雖然有楚流煙爲他和徐達從中牽線,徐達似乎不嫌棄她的腿腳的問題,可是對她還是若即若離的,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莫非徐達心中對自己還是沒有意思,心有別屬,而這個人就是楚流煙不成。
謝翠娥知道徐達對於楚流煙的父親曾經有過活命之恩,而楚流煙的父親在世的時候似乎已然默許了兩人的關係。那麼是不是楚流煙對徐達也有一份感激之意,所以雖然自己拜託過楚流煙,而楚流煙心中對於徐達也有希翼,所以不肯爲自己盡力呢。
“姐姐,既然來了,就隨我進屋一敘吧。”楚流煙定定心神,殷勤致意道。
謝翠娥心頭翻騰不息,連楚流煙請他進屋都沒有聽清楚。
楚流煙只好拉過謝翠娥的手說道:“姐姐,我們一同進屋,不要在外頭枯站着了。”
謝翠娥這才緩過神來,隨後楚流煙進入了裡屋。
“姐姐,你今日何故到此,姐姐腿腳不好,本來應該妹妹前去問安纔是,勞煩姐姐前來,流煙於心何安。”楚流煙一面扶着謝翠娥坐下,一面說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軍中別無談的來的人,前些天來找妹妹,結果都說妹妹去外頭勘察地形去了,方纔得知妹妹回來,便想過來和妹妹小晤片刻。”謝翠娥溫婉的開口說道。
“勞煩姐姐掛心了,妹妹實在是不敢當。”楚流煙殷殷致意說道。
這個時候,門檻哐噹一聲,從門外猛地摔進來了一個人,楚流煙和謝翠娥嚇了一跳,連忙起身一看,地上倒着的一個人猛地一翻身,露出一副孩童一般樣貌,兩人頓時定下心來,來者正是劉伯溫的那個活寶武童笑笑。
笑笑一面撫了撫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面對着楚流煙說道:“楚小姐,你屋子的這個門檻做的也太不是地方了,害的了摔了一個跟頭。”
楚流煙和謝翠娥聞言都是掩口一笑。楚流煙知道這個活寶說話素來都是這樣子的,不以爲忤的開口說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好好走路,反而怪道了姐姐屋子的門檻上,這到哪裡說理去。”
謝翠娥也埋怨道:“都是劉伯溫做的好事,教出了你這麼一個徒弟。走路都蹦蹦跳跳的,也不安分一點。”
笑笑開口申辯道:“我師父挺好的,再說了我這麼蹦蹦跳跳的,也是練習輕功。”
楚流煙和謝翠娥相視一笑,便接口說道:“好了好了,笑笑的這套歪理,從來就沒有人能駁倒。劉伯溫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笑笑這纔想起此行的目的,面色一正開口說道:“我家主人和李善長軍師有請楚姑娘過府去商議軍情,我家公子說,此事極爲重要,讓笑笑務必請楚姑娘速速過來。”
楚流煙看到平日裡頭嬉皮笑臉的笑笑如今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知道肯定是大事,所以就對着謝翠娥說了一聲:“姐姐,看來是有緊急的軍情要事要我前去商議,妹妹眼下需要過去一趟,完事之後再回來陪姐姐了小敘。”
謝翠娥點頭說道:“妹妹你去把,軍情如火,姐姐這裡不用妹妹掛懷,自能料理。”
楚流煙就隨着笑笑一起走出屋子,趕赴劉伯溫的府邸去了。
謝翠娥見楚流煙走了,覺得楚流煙可能很晚才能回來,所以便起身想回去一趟,剛剛站起來,突然瞥見楚流煙的椅子邊上的地上好像有一張信箋樣子的物件,走過來一看,果然是寫着字的信箋。
回想了一下剛纔的情形,謝翠娥知道這封信箋剛纔笑笑進門摔跤的時候,楚流煙和自己起身探看的時候,從楚流煙的袖子中掉落下來的。楚流煙顧着笑笑那頭,沒有注意到此事。
謝翠娥本來只想把信箋撿起來,把它歸置於案上,可是拿到了手中,突然想到很有可能是徐達寫給楚流煙的。鬼使神差之下,謝翠娥忍不住就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寫着:“旬月前詣漢陽,得親芳澤,快慰平生,月未一圓,不期越宿分襟。別後駒光如駛,魚雁鮮通,睹物思人,想望風儀,隻影獨居,直是修行古剎,今大戰在即,得失縈懷,思卿逾甚。煩勞赴普慶一晤,以解渴思。因風寄意,不盡所懷。知名不具。”
筆跡端整,猝讀之下,謝翠娥的臉紅了一下,這分明就是什麼人寫給楚流煙的訂約的信箋,而信中男子的仰慕之心也是歷歷可見,躍然紙上的。
“旬月前詣漢陽,得親芳澤,大戰在即。”謝翠娥唸誦了幾遍,冰雪聰明的謝翠娥也讓知道了這封知名不具的信是誰寫來的了。
“不好,這封信是陳友諒寫來的。”謝翠娥驚呼出聲道。
陳友諒約楚流煙在戰前於普慶見面,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談,這件事情要不要報知朱元璋知道呢。楚流煙和自己姐妹相稱,本來是不該將此事告知朱元璋的,可是徐達顯然對楚流煙還沒有死心,楚流煙雖然不知道對於徐達是什麼態度,可是他們以前關係極爲親密,這是衆人皆知道的事情。有她在,可能徐達就不會選擇自己,如果。。。
謝翠娥跺了跺腳,將信箋收好之後,一瘸一拐的踱出楚流煙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