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不去找你的朋友了?”璃月怔怔地問。

唐意還來不及答話,肩上已搭上一隻手。

那隻手,修長,瑩白,乾淨,溫潤如玉。

腦子還沒想清楚,身體迅速做出了反應,她握住那隻腕,下腰,沉肩,用力一摔,身後之人應聲飛了起來,越過她的頭頂,飄然落在她的身前。

鋸“唐姑娘,如此相待,可不是故友相逢該有的禮數哦?”眼前的男子,白衣勝雪,一臉嘲諷地看着她。

“百里晗?”認出來人,唐意滿眼驚詫:“怎麼會是你?”

百里晗抱拳微微一笑:“在下行爲孟浪,唐姑娘見諒。”

瑋“幹嘛這麼客氣?”唐意開心地呵呵笑。

“唐意姐,這位是?”璃月驚奇地站在一旁,琢磨着他們的關係。

“來,”唐意攬過她的肩:“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妹子,璃月;這位是百里晗。”

“百里公子好~”璃月欠身福了一禮。

“璃月姑娘好~”百里晗淡淡地點了點頭,眼睛卻依舊看着唐意:“唐姑娘住在這小鎮之上?”

“不是,”唐意笑道:“我們只是路過,你呢?”

“這可巧了,我們也剛好路過。”

“我們?”唐意狐疑地看他。

百里晗側身,示意唐意往街對面看去。

對街立着兩匹高頭駿馬,一黑一白相映成趣。

馬旁邊站着一名男子,二十出頭年紀,身材修長瘦削,與百里晗相反,卻是一身黑衣如墨。

他站在陽光下,亮得刺目的陽光從他的頭頂灑下來,照得他象個透明人,使得他的五官模糊,看不真切。

“來,”百里晗略稍熱絡地笑着,向那名男子招了招手:“慕容兄,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唐意,唐姑娘。”

這位慕容公子卻並沒有如言走過來,隔着街道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唐意,眼裡有一抹不容錯辯的譏誚。

極其強悍鋒利,象一柄隨時準備出鞘的劍,莫名地令人遍體生寒。

很明顯,這又是個被人慣壞的傢伙。

傲慢,冷漠,狂妄和目空一切。

他的反應,顯然也在百里晗的預料之中。

“他是慕容鐸。”百里晗坦然自若地回頭,望着唐意悠然而笑:“慕容就是這個德性,並不是只針對你,不用介懷。”

“怎麼會呢?”唐意不以爲然,淡淡地笑道。

大家萍水相逢,以後也沒有再見的機會,他再無禮都不關她的事。

“唐意姐~”璃月的心怦怦亂跳,用力握住她的手:“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她總以爲五年前的四哥已經夠冷漠的,跟他一比,那根本不算什麼!

這個姓慕容的男子,眼睛裡象是結了冰,看誰一眼,就嗖嗖地往外射冰箭!

“唐姑娘住哪?”百里晗看了璃月一眼,笑:“方便的話,我送你一程,順便拜訪一下笑兄。”

“大哥不在。”提到唐笑,唐意象被誰揪住了心臟,眸光瞬間黯淡下來。

“不在?”百里晗怔了一下,隨口調侃:“臭小子,他也捨得出門?我還以爲會寸步不離地守着你呢。”

唐意臉微微一紅,不由自主地拿眼瞄了一下對面的慕容鐸:“他去辦些事,過些日子就回來……”

這人什麼毛病?

素不相識,幹嘛一直直勾勾地瞪着她?

這時,一直隔街相望的慕容鐸,極其突兀地走了過來,在唐意的身前站定。

他做了一個讓人大吃一驚的動作:伸手捏住了唐意的下巴!

莫說是在民風保守的古代,就算是現代,這也是極其無禮的行爲!

“你幹嘛?”唐意又驚又氣,偏頭避開。

然而,慕容鐸的手勁奇大,並未因爲她是個女人而且是初次見面而憐香惜玉。

他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冰冷鋒利氣勢逼人地問:“你認識我?”

這人腦子有毛病吧?

唐意十分惱怒:“百里晗,他什麼意思?”

“慕容兄~”百里晗在一旁搓着手,尷尬地道:“唐姑娘是我朋友,你可不能胡來~”

他明明是在替她說話,不知爲何,唐意卻覺得他是在煽風點火。

似乎,不但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在鼓勵他。

“放開她!”璃月渾身發顫,壯着膽子低喝。

可惜,那死死掰住唐意的手指和發抖的嗓子卻令她的話一點氣勢也沒有。

“你真的對我沒印象?”慕容鐸盯着她,再次問。

“慕容公子!”唐意氣不打一處來,冷冷地道:“你一向都是用這種方法來吸引女人的注意嗎?”

慕容鐸微微前傾,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半天:“聽說你有一把奇怪的槍,能否借來一觀?”

唐意斜眼去看百里晗。

百里晗衝她點了點頭,笑:“唐姑娘莫怪,這傢伙愛武成癡,只要聽說哪裡有奇門兵器,就算天涯海角也要追去見識一番。”

唐意猶豫一陣,從腰間拔了手槍遞過去:“呶,看吧。”

她還指望百里晗幫她手工造子彈呢,借人瞧一眼都不肯,未免太過小氣。

“沒見過~”慕容鐸並不接,只垂下眼簾瞟了一眼,忽地轉身去了對街,翻身上了馬背,揚長而去。

唐意看着他的背影,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神經病,這人百分百是個神經病!

“對不起!慕容今日似乎情緒不佳,改日等笑兄回來,再擺酒給姑娘陪不是。”百里晗衝唐意長揖一禮,匆匆上馬,追了過去。

“呀!”唐意氣得跳腳。

哪有人這樣?

莫名其妙冒出來,把她羞辱一通就走了?

“唐意姐~”璃月待他們去得遠了,這纔好奇地問:“你從哪裡認識這種奇怪的人啊?”

唐意崩着俏顏:“石頭縫裡迸出來的!”

“百里公子就算了,那位慕容公子必是王子皇孫,身份尊貴,石頭逢裡可迸不出來。”璃月抿脣一笑,低聲調侃。

他既是姓慕容,那麼十之**來自北越了。

“你怎麼知道?”唐意狐疑地問。

“你沒看到他束髮的那頂紫金冠啊?”璃月驚訝地道:“上面飾有龍形紋飾,普通百姓再有錢,也是不能用的!”

她平日觀察敏銳,今日怎麼大意了?

唐意輕哼一聲:“我管他什麼王子皇孫,在我眼裡都是跳樑小醜!”

璃月見她氣得狠了,又覺得有趣,不禁哧地一聲笑出來:“真好玩!”

她極少見唐意吃癟,這次被人擺一道,真是新鮮。

“好玩?”唐意一指戳上她的額:“沒良心的傢伙,你姐被人欺侮,不幫忙就算了,還敢幸災樂禍?”

“好嘛,人家錯了,下次再不敢了還不行嗎?”璃月軟語求饒。

“走吧~”唐意橫她一眼。

誰讓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呢?遇上這種人,真是晦氣!

“去哪?”

“當然是七賢鎮。”

經過百里晗一鬧,她反而冷靜下來。

何婉儀既然在這裡公開露面招夫婿,短時間裡必不會逃走,早一天晚一天也沒啥分別。

目前最要緊的還是找到唐笑。

“又改主意了?”璃月不禁瞠目。

“怎麼,不行啊?”唐意蠻橫地問。

“當然,行!”璃月哪敢違拗?

她只希望一路平安,早去早回,不要到時趕不回禪院,讓四哥發現她們私自下山就萬幸了!

唐意滿心以爲只要趕到七賢鎮,就必然可以見到季雪窗,從而打聽到唐笑的下落。

萬萬沒有想到,當她趕到七賢鎮時卻撲了空。

李家前後兩進的四合院已變成斷壁殘垣,成了一堆廢墟!

“這,這是怎麼回事?”

璃月與她面面相覷:“唐意姐,你確定沒有記錯地址?”

唐意震驚之下,向鄉人打聽,才知月前李家遭身份不明的歹徒襲擊。

李柯明下落不明,房子也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一個月前,剛好是她和唐笑離開李家不久!

她沒有辦法不把李家被燒這件事跟自己聯繫起來!

如果是上官奕林,她絲毫也不懷疑他擁有這種實力!

李柯明何辜?只因收留了無處可去的她一晚,就遭了滅頂之災!

唐意呆立在李家廢棄的庭院中,孑然獨立。

悲愴之感油然而生,只覺天地雖大,已無她容身之地!

漸近十五,一輪明月將圓未圓,高懸在澄淨如洗的夜空。

瑤華宮中,門窗緊閉,維幕低垂,重重羅帳密密地遮住了燭光。

戚雅蘭坐在錦凳之上,容顏憔悴,形容慘淡。

傅韶華長裙拽地,亭亭立在她的身前,眸光如刀,冷冷地盯着她:“怎樣,你考慮好了?”

葛易奉她的命令前去縈州調查皇上行蹤,結果沓如黃鶴。

縈州分舵又被陳風剿滅,何婉儀等人已聞風而逃,她的手再長也伸不到縈州,查找葛易的下落就成了一紙空文。

久等不至,不問可知,必是他不小心曝露了行蹤,被澹臺鳳鳴毀屍滅跡。

目前教主閉關,陰陽訣正練到緊要關頭,不可能替她做主。

她失了葛易這條左膀右臂,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鞍前馬後地供她驅使,無奈之下,只好從幕後跳到臺前。

種種跡象表明,皇上對仙陽教已有警覺,已在着手準備對付她們。

她必需早做準備,必要的時候,還要先發制人!

否則,等各地分舵都象縈州分舵一樣,被皇上各個擊破,就會悔之晚矣!

“你殺了本宮吧!”戚雅蘭鬢髮散亂,眼神呆滯:“要本宮做這等無恥下做之事,萬不可能!”

傅韶華冷笑:“你以爲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自古艱難唯一死,本宮連死都不怕,你又豈奈我何?”戚雅蘭悲憤地低吼。

一失足成千古恨!

怪只怪她當初意志不堅,被葛易誘惑,失了節操。

如今被這毒婦握住把柄,以此相挾,屢屢相逼!

可這次,這妖婦竟然逼她用美色去勾/引御林軍副統領!

她可是尚書之女,太后侄女,堂堂的淑妃娘娘,又不是青樓女子,豈可做出這種下賤勾當?

傅韶華玉手輕揚,掠了掠鬢髮,笑得嫵媚而清冷:“好一個堅貞不屈,視死如歸的烈婦!只是不知道,當人們發現堂堂淑妃娘娘跟影衛副領搞在一起,會是什麼表情?”

“傅韶華,你不要欺人太甚!”戚雅蘭面色慘白,厲聲喝道。

傅韶華冷然嘲諷道:“當你跟葛副領翻雲覆雨的時候,可是快活得很,十分享受被人欺侮的滋味呢!”

“傅韶華!”戚雅蘭鼓起勇氣,冷聲斥道:“你說本宮與人私/通,可有憑證?”

以前畏懼她,是以爲皇上對她還有幾分舊情,怕她去揭發。

可這次皇上祭祀受傷回宮之後,她已看得清清楚楚。

整日與皇上形影不離的是祝穎兒,可沒有傅韶華什麼事!

葛易久未露面,雖然澹臺鳳鳴並未追究,但宮中早已傳說紛紜。

其中有一種是葛易死在縈州,若此猜測屬實,只憑傅韶華一張嘴,就指她紅杏出牆,沒這麼容易!

“怎麼?”傅韶華冷然一笑:“你以爲事過境遷,死無對證,就無人可以指證你了?”

“傅韶華,本宮不是被嚇大的,虛詞恐嚇這套對本宮無效!”

原本只是猜測,現在從她的嘴裡迸出“死無對證”一詞,戚雅蘭越發堅定了信心。

“虛詞恐嚇?”傅韶華嘖嘖連聲,輕輕搖頭:“娘娘真是太天真了!本宮手裡若沒有把握,怎敢對娘娘面前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

戚雅蘭警惕地看着她,並不肯被她誆騙。

傅韶華微笑着輕擊兩掌,卻見維幕輕搖,從裡面走出一個她絕想不到人。

“大哥!”戚雅蘭霍地站了起來,滿眼震驚地瞪着戚雅思。

“國舅大人,娘娘太過固執,還是你來勸勸她吧?”傅韶華輕蔑一笑。

“不,”戚雅蘭搖頭,不斷退後:“你怎麼會跟這妖婦混在一起?”

“什麼妖婦?”戚雅思低聲斥道:“她是太后姑母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咱們戚家能有今天,包括你能登上貴妃之位,她都功不可沒!”

“胡說!”戚雅蘭大聲駁斥:“她那時關在冷宮,自身都不保!我當不當貴妃,與她何干?”

“你現在連大哥的話都不信了?”戚雅思眼睛一瞪。

“我……”戚雅蘭目光閃爍,不停在眼前二人身上來回遊移。

“蘭兒,”戚雅思冷冷地道:“你以爲自己跟葛易做下那等醜事,澹臺鳳鳴會不知情?別傻了!他只是現在騰不出手對付咱們,等他緩過氣來,第一個就會拿你開刀!”

“大哥!”戚雅蘭俏臉漲得通紅,指着傅韶華,氣得發抖:“你知道這妖婦要我做什麼嗎?”

“不就是陪個男人嘛,以你的姿色,並不難吧?”戚雅思很不以爲然:“又不是待字閨中的少女,害什麼羞?”

戚雅蘭登時就氣得啞了。

戚雅思還在絮絮抱怨:“不是大哥不幫你,實在是你自己太不爭氣!五年的時間都抓不住一個男人,最後還跟個侍衛搞在一起!與其白白便宜別人,還不如替咱們戚家做些事!”

“分明是你被這妖婦迷了心智,卻渾說是爲戚家做事……”

“蘭兒,你怎麼還不明白?澹臺鳳鳴靠不住了,咱們得另找靠山!”

“另找靠山?”戚雅蘭徹底驚呆了。

“我的好妹妹……”

“行了~”傅韶華打斷他,淡淡地道:“話都摞在這裡了,要怎麼做,你自己回去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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