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之二罪惡之始 第五章
這個公路邊上的村子叫合頭村,就連當地人也不知道這名字的由來,有什麼具體含義。他們走的那條土路就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建的。
黃半仙自從決定在這裡實施他的計劃,就對這個村子做過詳細調查。沒有發現有什麼妨礙,才最終決定把地點定在了這裡。
早年間,村委想把那個山溝裡淤積的黃土利用起來,於是擅自同一個所謂的能人簽訂了一份合同,想要在山裡建一個磚廠。可剛修出一條土路就被環保部門叫停了,建磚廠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只剩下這一條土路和土路盡頭的那幾間茅草屋。
三人到達村口時已近黃昏。黃半仙放下二人後就騎着摩托車獨自回城了。
齊雲升帶着段或根來到村頭公路邊上唯一的小飯館。他先去點菜,段或根去給同學打電話。
齊雲升要了一盤豬頭肉,一盤花生米,二瓶啤酒,二碗熱乾麪。因爲時辰還早,才五點多,還不到飯點。所以飯館除他們之外沒別的客人。菜很快就上來了。
段或根用小飯館前臺的公用電話打完電話,轉回到桌前坐到了齊雲升對面,當他看到桌上的酒菜時,露出了一副苦臉。
“怎麼了?老師回來了?不同意你曠課?擺個苦臉什麼意思?”齊雲升一邊給對方倒酒,一邊問道。
“不是。我是對你們這兒的飯吃的夠夠的。你們就沒有不辣的東西嗎?有一次我讓老闆不要放辣椒,他嘴裡答應的好好的,可菜端上來我一吃,還是辣的沒法下嘴。最後我是就着半瓶醋才吃完的。老闆最後竟然還怨我吃醋太多。”
“你要的什麼菜?”
“就是熱乾麪嘛!”
齊雲升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要熱乾麪還不讓放辣子?你想難爲死那個老闆嗎?哈哈哈!”
自從他和師父交流過之後,他一改憂鬱狠辣的本色,越來越容易笑了,也越來越喜歡說話了。
“我來湖北之前是個小胖子,有一百三十斤,這一個多月下來,現在頂多一百一十斤。這裡不僅飯菜難吃,晚上又潮又冷,根本沒法睡。算一下我一天能掉半斤肉,真是活受罪。”段或根繼續吐槽。
齊雲升不想聽他說湖北飯不好吃,與是轉移話題:“你是山東哪裡的?”
“濟南的。”
“噢!那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小姐還好嗎?”說完齊雲升自己先笑了起來。
當時還珠格格正在瘋狂重播,陷入全民狂歡。
“那都是電視上胡演八演的,哪有什麼夏雨荷,我們濟南的姑娘可幹不出這種偷人的事。你是哪兒的人?”
“我是個孤兒……”
二人邊喝邊聊,相談甚歡。
齊雲升對段或根態度的改變,既是因爲聽了師父的話,他想對自己的性格做一些調整,同時也是穩住段或根的一種手段。
畢竟還有山路要走,要趁着還有點亮光早點上路。因此不到六點半,兩人已是酒足飯飽決定回去。
兩人又向店裡要了兩包方便麪,當作明天的早飯。他們還爲誰結帳拉扯了一會兒,最後段或根也沒從褲襠裡掏出錢來,當然還是由齊雲升結了賬。
兩人勾肩搭背而去,一點看不出早上他們之間還是搶匪和受害人的關係。
黃半仙與二人分手後,騎行了近兩個多小時纔到了十堰市。他吃了點東西后就直接回住處休息了,畢竟他年紀一大把還爬了大半天山路,早就累了。
接下來的兩天,他都按約定在中午十一點半到十二點這一時間段同山裡的孩子們通話,有時是齊雲升接的,有時是段或根接的。一般也沒什麼事,雙方就是互相報個平安。
第三天他受人所託進了趟山,去給一戶農家的新生兒算命。他和那戶農家說了一大嘟嚕吉祥報平安的卦詞,根據這戶人家的經濟狀況收取了費用之後,傍晚時分他才趕了回來。
他在住處附近的一個他經常光顧的小飯館門前停下摩托車,想先吃點晚餐再回去休息。車熄火後,沒了噪音干擾,他才聽到手機響,掏出來一看,發現早在進入公路有了信號之後,就開始被不停的呼叫。他仔細看了看來電顯示,發現是個四川成都的號碼,連現在這次,已呼叫了他十二次了。
黃半仙有點奇怪,這應該是大徒弟洪智興的手機號碼。但洪智興向來沉穩,這麼猴急的在一小時左右施展連環奪命呼卻是很少見。
他一邊走進飯館一邊接通了電話。在聽到“喂”的一聲之後,他立即意識到可能出了什麼意外情況了。因爲這聲“喂”不是洪智興的聲音。而是別人正拿着洪智興的電話在給他打電話。
黃半仙幾天前親赴成都要大徒弟幫忙時,並沒有就整個騙局對洪智興全盤告之。他是連徒弟一起矇在鼓裡的。換句話說,他是連自己徒弟也騙在裡面了。
其實這也是黃半仙行騙時所秉持的原則之一。能讓參與的人少知道一點就讓他們少知道點,這樣就會減少泄密的可能,也就是多了一點成功的概率。例如到現在齊雲升也不知道他正乾的到底是什麼事。
他對大徒弟更是如此。洪智興爲人太忠厚,也太實誠。如果讓洪智興知道騙局的真相,他很可能會撂挑子不幹了,那對這個偉大計劃的實施會增加不少難度。
黃半仙對着電話說了一聲“您好!”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他把電話貼在耳邊,在飯館中找個了空桌坐下,等對方先開口。
幾秒後,電話裡傳來一個溫和的男人聲音:“黃老闆您好!您好難找啊!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成都成達藝術品商貿公司的經理,我叫……”
黃半仙立即打斷他問道:“你不先解釋一下爲什麼不是機主打給我,反而是你拿着別人的手機打給我嗎?”
對方連忙解釋道:“洪先生髮生了一點意外,正在醫院治療。但事先他已同我公司達成意向協議,由我公司同您接洽相關事宜。”
對方在說謊!黃半仙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首先,黃半仙非常瞭解洪智興,知道他這個大徒弟不可能在不徵得他同意的情況下同別人達成協議。其次,他吩咐過洪智興,即使別人找上門來也要拼命推拖,不要承認是自己的東西,對外只說是在幫朋友的忙。
但現在這個人說他的大徒弟不但簽了協議,還把自己這個幕後的師父直接推到前臺了。想到這兒他心中一凜,這是不是說明洪智興可能受的不是什麼意外傷害,而是故意傷害?
他隱約覺的自己可能在什麼地方犯了錯。他自認爲是瞭解這些富人,認爲和氣生財是商人們爲人處事的主基調。他設計的這個騙局,受衆目標主要是針對喜愛古董、字畫、文物等傳統藝術品的地下大藏家。
而這些人最多就是有個偷偷收藏非法文物的膽量。他們有的是錢,應該不會幹明搶別人東西這種事。因爲對他們來說,一切能用錢擺平的事,犯得着下手去搶嗎?所以他一直沒考慮到這個計劃會涉及到安全問題。
“我不知道你和洪智興簽了什麼協議,我也沒有什麼需要和你接洽的事宜,你要沒別的事,我就掛了。”黃半仙還是按原先設想的計劃先否認,看看對方如何應對。
手機中又傳來對方慢條斯理的聲音:“我倒是不介意你掛我電話,無非是少一樁生意而已。可是我覺的你徒弟洪智興先生可能不會這麼想。他在去醫院的路上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們和你聯繫,別因爲自己的意外而影響雙方的合作,沒想到您黃先生卻是這種態度,一上來就矢口否認。
“嘖!嘖!嘖!嘖!要是因此把身體有恙的洪先生弄出個什麼好歹來,我們可不承擔這個後果。最後還不是需要您去和洪太太和洪玉瑩小朋友解釋?是不是啊,黃先生?”
傍晚時分,天氣已經轉涼。但此時黃半仙的汗水順着鬢角和耳後慢慢流了下來,他拿着手機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他轉頭看向窗外,天邊的夕陽將晚霞染的通紅,就像被潑了漫天的鮮血。
黃半仙可不是沒有經歷過風浪的菜鳥。他雖然沒有打過人,但被人打的次數可不少。
人在江湖闖蕩,總有個背運的時候。他曾被同行打過,被警察打過、被搶劫的地痞打過,被心情不好的客戶打過。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嚴打時,他還被勞教過三年,也算是進過局子的人了,在裡面的時候,他也沒少捱揍。
雖然他也算經歷過不少風浪,見識不少風浪,但他從未像這次這麼害怕過。因爲他隔着電話也能感受到對方隱含的殘忍和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