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擁擠
在進入之前，朗天涯也曾設想過這艘外星飛船內部的情況。他以爲“礁石”內部會是一副恐怖片的場景。
首先映入眼簾的應該是一條由骨骼搭成的空曠的通道，而且四周的骨骼會呈現出金屬氧化後的黝黑質感，摸上去異常冰冷。通道內的氣氛應該是冷酷肅殺、暗淡無光的，前後都看不到一個身影，只會在遠處隱隱傳來一些 “叭、叭”的利爪落地聲。
他還設想過如果在進入時不巧迎面遇到了巡邏的怪物，他應該如何用暗域溝通術同它們進行交流，如何讓對方以爲他只是個長的有點怪的同類，然後再如何花言巧語地引誘對方說出這艘飛船最重要的心臟部位在什麼地方，應該怎麼走才能到達那裡。
但事實情況根本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礁石”的外甲比他預想的要薄一些，只有一米多厚。他的手剛通過外甲進入內層，他就觸摸到一層粘粘糊糊比牛皮還厚還韌的內膜，他立即就意識到，這個魔獸並不是像他設想的那樣，死後被怪物掏空之後變成了一個飛船的空殼，它還活着！
或者說不管它的意識中樞是否還存在，是否還有意識，至少它的軀體還活着。看來噬靈怪在生物科技方面已經非常發達，它們的太空飛船竟然是一個鮮活的生命體。
他立即想到郭松山曾跟他簡單複述過張道長的一些說法。張道長曾說，噬靈怪之所以沒有對人類大開殺戒，是在等待人類的成長，因爲它們更需要高階生物的軀體來修補飛行器。
他原先從符骨編程的角度想過這個問題，本能的覺的此說不可信。因爲高階生物的肉體畢竟不如符骨中蘊含的卡位豐富，更不如歷經成千上萬年風雨的符骨穩定。直接利用生物的身體編程，也許能解決一時之需，但要靠其穿越星空，恐怕穩定性還是不大夠。
別看培波和保羅能把噬靈怪的肉暫時用於靈氣武器，但這並不是長久之計，時間一長，用肉質製作的操作卡和子彈很快會失效，即使培波能找到鞏固的辦法，也頂多把幾個月的壽命延長到幾年，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年，那些子彈和武器中的卡位還是會崩塌，使其報廢。
十年時間同符器動輒幾百年上千年的使用期限根本沒法比。太空飛船這種大型符器，是要在太空和暗世界這樣非常殘酷的環境裡運行的，又怎麼可能用新鮮的骨肉進行修補呢？
但現在他看到飛船本身就是個活體，他開始有點相信張道長的說法了。但他還是有點難以想象，這麼浩大的生物改造工程，噬靈怪們是如何進行操作的？
他再次利用小角程序穿過了內膜。隨着他的通過，外甲和內膜都在小角程序符力的作用下，在他身後又恢復了原樣。
好像是這個龐大的機體已經察覺到了他的進入。一進入內膜，他就被一層粘膜包裹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噬細胞發現了一個病原體，對它展開了吞噬。
朗天涯害怕被攻擊，於是他伸手一把撕開了這層粘膜。但在他撕開的瞬間，又一層粘膜糊了上來。他再撕，又一層糊過來，他又撕，更多的粘膜圍了上來，很快他就被不知道多少層的粘膜包裹成了一個球體。
他停止了瘋狂的撕扯。冷靜下來後他突然發現其實這些粘膜並沒有對他進行傷害，它們只是圍着他，慢慢顫抖着、變化着、生長着。而且粘膜形成的包圍層中，有一些情感粒子開始在暗域層面和他溝通，正在試圖架起一座連通他意識的橋樑。
他心中一動，收縮大球的屏蔽，把自己顯露了出來，只把屏蔽範圍限制在覈彈上。慢慢地，他感覺這些粘膜在他身上延伸出了很多東西，有骨骼，有肌肉，有內膜……還有一層鱗甲！
“撲通”一聲，他被一個腔體“吐”了出來，掉落在了一條擁擠的通道里。他的四周擠滿了剛剛被“吐”出來的噬靈怪。這些噬靈怪還很稚嫩，軟軟塌塌的擠在一起，大部分四肢無力，如果不是互相擠在一起，它們站立都成問題。但是它們的個頭並不小，已經是普通噬靈怪的大小了。
朗天涯看着眼前的怪物們，心裡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難道噬靈怪並不是從小怪物長成大怪物的，而是生出來就這麼大？那孤寶是怎麼回事？它可是在這幾個月里長大了不少。
就在他思考問題的時間裡，這些新出生的怪物們開始吸收四周的濃郁靈氣，它們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強壯起來了，它們擁在一起，使勁擠着走向通道的一頭。
朗天涯這才發現四周的靈氣相當充沛，他也急忙開始狂吸靈氣，把進入的靈氣粒子輸入到自己的怪物外殼中，使它也儘快強壯起來。在吸收靈氣之餘，他用外殼上的怪物眼睛放眼望去。
只見通道四周的腔壁上不斷的有新怪物被吐出來，加入進這支由“新生兒”組成的大軍。他這才明白爲什麼他在外面會聽到這麼多弱小的心跳聲。原來這個位置是噬靈怪的孵化基地。這時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科幻概念：母巢。
他決定先研究一下自己的這身外殼。現在他和他背上的核彈被層層骨骼、肌肉和鱗甲包裹着，而且奇妙的是，他並沒有感覺是在操作一身骨肉機架，覆在他外層的這些肌體竟然真的像是從他身上長出來的似的，他能指揮自如，收發由心。
他可以通過這層外殼吸收靈氣，他可以指揮着這些骨骼和肌肉伸曲活動，他能通過外殼同外界的接觸產生觸摸感。
他甚至能感覺到了它的暗域，但它的暗域並沒有同他真正身體的暗域進行溶合，而是單獨存在。這個暗域也可以和他的意識溝通，但它完全沒有他對自己真正的暗域的那種體察入微、操控由心的感覺。
朗天涯猜這種感覺可能就是普通武人對他們的暗域的感受。如果打個比方的話，他對自己暗域的感受就像是玩虛擬現實遊戲，而他對外殼暗域的感受，就像是在玩平板電腦上的遊戲。
另一方面，外殼暗域裡的卡位也像普通噬靈怪一樣，只有些許的活動能力，沒有他的暗域那種大範圍瞬間變幻轉移的能力。
相對於眼前這些普通噬靈怪，他的這層外殼十分巨大。朗天涯現在就像是個異常高大的怪胎。
他比它們高了近一倍，也粗壯許多。他站在它們中間，如同鶴立雞羣，被它們簇擁着前進着。看着“同伴”們很有目標的向前走着，而他只是被動的被推擠着隨大流，讓他感覺自己就像個智力有問題的大傻子，被塞進了一根由噬靈怪個體爲餡料的大肉腸裡。
他就算想像力再豐富，也沒有料到會經歷這麼油膩的冒險之旅。
前面的通道出現了一個岔路口，朗天涯明顯感覺到了其中一條通道的靈氣較濃一些，雖然那條通道更窄小，更難走，他仍然主動的朝那個方向擠去。
怪物大軍在這裡被一分爲二，分別進入了兩條通道。在進入靈氣較濃的通道之後，朗天涯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一種篩選機制。它能把剛出生的怪物分爲對靈氣較敏感的和對靈氣不那麼敏感的兩種。
他心中暗想，走上另一條路的怪物們不知道會不會被當成廢品回爐重造了。這個念頭讓他繼冒出母巢這個概念之後，再一次懷疑噬靈怪這種生物的社會性構成，難道它們的內部社會結構和螞蟻或蜜蜂類似？
走着走着，前面又出現了一個岔路口。這次還是靈氣濃度測試，不過這次兩條通道的差異很小。但對朗天涯來說，分辨出較濃的一個還是很容易的。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走進了靈氣較濃的那條通道。因爲根據他尚存的那點方位感判斷，這條通道通向的是“飛船”的中心位置。
第三次篩選到來了。三條通道擺在了它們這些已經稀疏了不少的新生怪面前。每條通道有一道由肉膜組成的攔網，其中一條的網眼只允許小個頭的怪物通過，朗天涯看到許多偵察型的猴子怪很容易的就過去了。
另一條的網眼中等，但通道壁明顯在蠕動，看來想要通過需要費一些力氣才行。大部分中等個頭的怪物從這裡進去了。也有一些小個的猴子怪想從這裡進去，但很快就因爲力量不足被擠了出來。
最後一條沒有網眼，它的洞口大小就像是專門根據他的體形而設計的。這條通道垂直向上，蠕動的非常劇烈。也有不少高大的怪物試圖從這裡爬進去，但它們爬了沒多久，就被管道擠了回來。看來這三個洞口是通過對力量和毅力的測試來進行分類。
朗天涯似乎別無選擇，其他兩個小網眼的通道以他的體形根本過不去，除非他對通道進行破壞性的撕裂，或者再次使用小角程序破壁而出。他考慮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進入那條垂直向上的通道。
令他欣慰的是，他爬進去之後也受到了管壁的擠壓，管壁也試圖把他擠回去，這說明他並沒有受到特別關注，他還是被當作一個噬靈怪在接受測試。於是他奮力用爪子扒緊身周的又厚又韌的管壁，努力抵抗住擠壓，向上攀爬起來。
在攀爬的過程中，他被自己突然意識到的一個問題嚇到了。如果以這個基地生產怪物的速度，以及通道的容量及其擁擠程度來計算，這個飛船的內的怪物總量恐怕比他原先估計的要多十倍。這個巨大的飛船裡有幾千萬甚至上億隻怪物都有可能。
這個恐怖的想法明顯嚇着他了。此時他意識到，他必須完成這次任務，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即使它們大部分都是這些“脆弱”的新生怪物，地球也絕對承受不住千萬數量級的怪物進攻。
經過了一段漫長的爬行，他終於爬出了這條通道，撲通一聲落在了一個非常空曠的地方。朗天涯還沒來的及察看四周的環境，就被十米開外的一個歐洲白人吸引住了目光。
這人穿一身裁剪得體的西裝，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把骨質的椅子上，正在端着一個帶託碟的杯子喝着什麼。朗天涯從飄過來的香氣判斷，他喝的應該是紅茶。那人抿了一口茶水後，把杯蓋蓋上，轉頭看向了朗天涯。
朗天涯雖然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但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他是那個王新鋼捨生忘死也沒能救下來的人。他當時聽屈爲文說過，這個人的名字好像叫史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