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光調任衛生隊教導員還沒滿兩個月,與剛來兩天的田文建一樣,都是衛生隊的新人。而比田大記者剛好大一輪的楊曉光,對空D師的感情可是不是田文建能比擬的。
把衛生隊政治主官與田文建那個刺兒頭放在一起比,似乎不是那麼恰當。但在楊教導員看來,他們卻有着一個共同點----------都是衛生隊的邊緣人。
楊曉光與空D師的大部分軍官不同,並不是從部隊考學或直提幹的。而是以優異的成績、良好表現、以及健康的身體,在高考前以招飛形式進入的空軍。
就在他進入航校,躊躇滿志,準備當一名天之驕子之時,苛刻到極點的第三次體檢卻沒能通過。只能服從組織安排,分流到其他軍校學習。摸爬滾打了十幾年,成爲了現在這不開飛機的空軍。
在金字塔式結構的部隊裡,政工幹部的軍銜和級別,是與行政職務相掛鉤的。不能像衛生隊的那些軍醫一樣,可以套技術級四年一跳。
六個月前,楊曉彬還是四站隊上尉副教導員時,就面臨着副營轉業或留在部隊提正營的抉擇。地方的就業形勢不容樂觀,降兩級安置很難有個好工作。經過一番權衡,楊曉彬還是決定在部隊再幹幾年。
師幹部科和場站黨委給他的選擇並不多,一是到師政治部當正營級幹事,二就是來衛生隊擔任教導員。
衆所周知,衛生隊並不是什麼好單位。技術姓非常強的特點,更是決定了他這個外行,在衛生隊教導員位置上很難幹出什麼成績。這就意味着他的軍旅生涯,很可能會在正營上結束,甚至連爭取副團的機會都沒有。
寧爲雞首、不爲鳳尾!這麼多年來一直擔任副職的楊曉光,毅然放棄了去機關工作的機會,來到衛生隊擔任政治主官。
放眼整個衛生隊,連炊事班的炊事員都是學醫的。就他楊曉光和田文建二人對醫療衛生業務一竅不通,是不折不扣的門外漢。
外行管內行是不行的,楊曉光自上任後就十分低調,很少干涉隊長文啓鳴的工作。只是每個星期佈置下政治學習的內容,以及抓抓隊裡的計劃生育。
白天沒吊事,晚上吊沒事,橫批:無逼痛苦!這副在衛生隊廣爲流傳的對聯,就是楊教導員在衛生隊工作生活的真實寫照。
刺兒頭田文建的到來,就像塊石頭扔進了一潭死水。正好給百無聊賴的楊曉光,找了一個有意義的工作。那就是把新兵連沒有完成的任務接過來,讓田文建完成老百姓到革命軍人的轉變。
政治嗅覺非常敏銳的楊曉光,不但想借此機會摸索出一條帶大學生新兵的方式方法。甚至還準備從理論的高度、實際工作的角度,寫一編關於大學生新兵思想工作的文章在軍報發表。爲他平平淡淡十幾年的軍旅生涯,劃上個完滿的句號。 ωωω _тt kΛn _c o
陰天打孩子,閒着也是閒着!楊教導員下定決心後就立即行動了起來。早上田文建前腳剛離開衛生隊,他後腳就蹬上自行車,趕往師軍務科調看田文建的檔案材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掌握第一手資料,就不能對症下藥。楊曉光研究了一番政審材料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到警衛連、場務連、四站隊和軍需股,向田文建在新兵連時的連長、指導員、排長、班子、炊事班長等人,瞭解其在新兵連的一言一行。
隨着瞭解的深入,楊曉光的心情是越來越沉重。從他手頭上掌握的情況來看,田文建簡直就是一個謎,一個讓人怎麼都猜不透的謎。
和平時期,不管什麼人蔘軍,都是帶着不同的目的來的。說的好聽點兒,是帶着對自己的人生規劃。比如入黨、提幹、考學、留在部隊轉志願兵等等。
可楊曉光分析過後的結論卻是,田文建似乎沒有任何目標。就像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專門跑到部隊來搗亂似的。
星期天的衛生隊十分冷清,除幾個值班人員外,其他人不是回家屬區陪老婆孩子,就是去其他單位找老鄉喝酒聊天。
楊曉光獨自坐在隊部辦公室裡,一邊研究着怎麼對付那個刺兒頭,一邊盯着牆上的掛鐘,等待他正研究的小白鼠回來銷假。
那小子在外面不會有什麼事吧?右眼皮跳了跳,不詳的預感泛了上來。“心理作用,肯定是心理作用!”楊曉光見時間還沒到四點,便在心底自我安慰道。
就在他準備去前院的工作區看看之時,電話鈴聲急促的響了起來。
不知道是通信營的技術不行,還是連通信營都不把衛生隊當回事,聽筒裡總是響着刺耳的電流聲。
“衛生隊嗎?”
“對,我就是衛生隊,請問你哪裡?”聽筒裡的聲音那麼小,楊曉光生怕人家也聽不清,扯開嗓子大聲喊道。
“我大營門,你們衛生隊有個新兵在外面喝的爛醉如泥,被我們關在了大營門值班室。場站康政委正在我們這邊,他讓我通知你們隊長和教導員趕快過來!”
怕什麼,來什麼!這個消息把楊曉光氣得七竅生煙,立即撥通了家屬區文隊長家的電話,然後就跳上自行車往大營門的方向趕去。
家屬區離大營門比較近,滿頭大汗的楊曉光剛拐過B團機務大隊營房,就見文隊長推着自行車在主幹道旁的樹蔭下等他。
“老楊,出什麼事了?”
“隊長,都怪我,早知道就不批那小子的假了。”楊曉光停了下來,指着大營門方向,追悔莫及的說道:“大營門的值班員剛通知我,說田文建喝的爛醉如泥,被他們關在了值班室。可能是被康政委撞上了,這會他正在大營門等着我們呢。”
文隊長皺起了眉頭,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媽的!剛來第二天就給我們找麻煩。”
楊曉彬重重的點了下頭,不無愧疚的說道:“老文,我連累你一起挨板子了。”
“你這是說什麼話?批他的假,是我們共同的決定。”當衛生隊隊長當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文啓鳴,若有所思的說道:“老楊,不要急,我們先把情況搞清楚。最好趁這個機會,把那小子給退回去。”
“隊長,康政委正等着呢!”
文啓鳴不愧是空D師所有單位各項評比排名,總是扛榜(倒數第一)的軍事主官。楊曉光剛剛說完,文啓鳴就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說道:“那就讓他等會,我先給門診打個電話,問清楚情況再去。”
楊曉彬纔想起衛生隊還有個對地方開放的門診,就設在大營門的旁邊。田文建在那邊鬧出這麼大動靜,門診值班軍醫和護士們肯定知道。
見主幹道上過往的其他單位軍官跟他二人打招呼,楊曉彬連忙拉着正打電話的文啓鳴,往家屬區裡走了幾步,生怕被大營門方向的康政委看到。
三分鐘後,在門診值班的軍醫林永中尉,護士於小梅少尉就騎着自行車趕了過來。
“林永,小於,你們看到田文建了嗎?”心急如焚的楊教導員生怕他們不知道田文建是誰,接着補充了一句:“就是剛分到隊裡的那個大學生新兵,昨天晚飯時你們見過的。”
“看到了,”衛生隊隊花,空D師年輕軍官們的夢中情人於小梅,回頭看了一眼大營門的方向,不無幸災樂禍的笑道:“教導員,那小子是輛三菱越野車送回來的,還帶回來了好多東西。他不讓開車的人跟值班室打招呼,還把送他的人給趕了回去。”
“然後呢?”不等於小梅說完,文隊長就急不可耐的問道。
“我看他是喝多了,送他回來的車走後,他就醉醺醺的要求執勤哨兵幫他把東西提進來。哨兵當然不答應了,他們就吵起來了,還差點跟哨兵動了手。”於小梅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這一切正好被剛從外面回來的康政委看見了,康政委就下車命令哨兵把他關進了營門值班室。”
上尉軍醫林永插了進來,補充道:“他在值班室吐了康政委一身,還嚷嚷着什麼‘不幹革命搞四化’。”
那小子竟然惹上了場站政委,完了!這下徹底的完了!
文啓鳴長嘆了一口氣後,抓起車籃裡的帽子戴上,苦笑着說道:“老楊,我們過去吧。”
楊曉彬推着自行車剛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衝林永和於小梅二人瞪了一眼,並氣呼呼的扔下了一句“回頭再找你們兩個算賬”,然後才跨上了自行車往大營門方向趕去。
於小梅一楞,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找我們算什麼帳啊?林永,教導員這是怎麼了?”
“估計是被氣糊塗了吧。”林永想了想之後,若無其事的說道:“下班時間到了,我們回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