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付

託付

戚王,嬌客,出家?這一連串詞語組在一起,讓楚夫人怔了怔,秦氏剛要說話,楚夫人已經開口:“出嫁了?怎麼也沒聽到個信,嫁到哪家總要有人來說一聲,我們也好去添添妝。”婉潞的脣往上揚,秦氏已經笑了出聲:“婆婆您聽錯了,那位嬌客是出家不是出嫁。”

楚夫人哦了一聲,婉潞也上前道:“這也是稀奇事,聽說昨兒還好好的,今兒一早起來就一聲招呼沒打,叫了乘小轎就往城外去,等戚王回府都不見她回來,着人去尋才知道她竟在通濟寺落髮出了家。”楚夫人點點頭:“這也好,就不知道你八姑奶奶那裡,會不會吃什麼掛落?”

秦氏見楚夫人用的也差不多,讓丫鬟端了水過來給楚夫人洗手,等她漱完口才端了茶過來:“有什麼好吃掛落的,難道天下有表哥會因爲表妹出家就休妻的,戚王就算色令智昏不要臉,陛下還要臉呢。”楚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說的也是,我是老糊塗了。”

秦氏笑着道:“婆婆您不是老糊塗,您是心疼八姑奶奶。”丫鬟們上來把殘席收掉,楚夫人離開桌子坐回自己常坐的地方,瞧着秦氏:“就你嘴巧,你四嬸現在病着,八奶奶又才進了門,我不多心疼心疼她,還有誰心疼呢?”

秦氏從嵐雲手裡接過美人拳給楚夫人捶着腿:“婆婆說的是,倒是媳婦忘了,明兒啊,就讓人去送東西瞧瞧八姑奶奶去。”這話說的一屋子的人都笑,楚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說笑一會,也就各自散去。

第二日婉潞收拾了些新鮮蔬果讓人給思聰送去,送去的人回來報說思聰和平日一樣,楚夫人這才放心下來,婉潞忙着家務,又要把那些空出的院子都收拾出來,好讓孩子們各自分開住下,一時也沒有功夫去聽外面的傳聞。

柳氏出家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各種各樣的傳聞也紛紛涌現,有說那通濟寺主持本不願收柳氏的,是柳氏在大殿佛前跪了足足三天才得到主持首肯,又有說戚王趕去通濟寺時柳氏正在落髮,戚王一怒爲紅顏,險些把通濟寺給拆了。

不過這通濟寺是京城裡有名的大寺,當家主持靜慧師太曾得羅太后金口稱爲師父,當今皇后也來添過香油錢。見過這些奢遮的人,戚王這樣一個宗室王爺又算得了什麼?靜慧師太只是念幾聲佛號,尋幾個粗壯的婆子就把戚王請了出去,柳氏在佛前依舊沒回頭,直到發全都落掉。

還有人說戚王遷怒王妃,要上表把王妃廢掉,前面兩個傳聞不過都只聽聽就算,後面這個傳聞就和趙府有莫大關係了。

婉潞是不曉得這些的,她正在招待人呢,趙二爺上個月點了江蘇學政,前幾日已經出京赴任,蘇靜初在京裡收拾東西,全安排好了才帶着孩子們隨着丈夫去,兩個兒子一個十五,一個十歲,趙二爺的意思,就讓他們隨任好在任上讀書。女兒才十二,路上人手少怕出什麼意外,就留在京裡送回侯府住着。

蘇靜初雖捨不得女兒,也要把把女兒送過來的,許是擔心女兒在侯府裡過的不好,吃的穿的玩的放了滿滿幾箱。搬出去住之後,那邊的人手少,珏姐兒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蘇靜初又把自己身邊一個得用的婆子張媽也留給女兒。一切安排好了,蘇靜初又對婉潞說了多少拜託的話。

又讓女兒上前給婉潞行禮,婉潞見面前少女明眸皓齒,烏黑的發挽在腦後,只別了一支玉簪,面上神情落落大方,又見她給自己行禮,忙把她的手拉過來,笑着對蘇靜初道:“珏姐兒好一個模樣,又這麼知書達理的,二嫂您放心去,我定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

聽見婉潞這話,蘇靜初淚不由掉了下來,把女兒拉到自己身邊,摸着她的頭道:“曉得六嬸嬸是個公平人,只是這孩子從生下來從沒離開過我這麼久。”

婉潞見珏姐兒臉上也有難過之色,拍一拍蘇靜初的手:“二嫂你別難受,珏姐兒是我們侄女,也是侯府的人,她回來住着也是正理,又不是寄人籬下。”春燕手裡抱着幾匹料子進來,聽到婉潞這話就接口說:“二奶奶,姐兒本來就是侯府的人,回了侯府就是回了自己家,您就放心地去,哪個下人敢對姐兒不尊重了,不等奶奶說話,我就先去罵他們一頓。”

蘇靜初這才收一下淚,看着春燕笑道:“記得六嬸嬸嫁進來的時候,你還躲在人後不敢說話,現在口齒變的這麼爽利了。”春燕把手裡的料子送到婉潞跟前,對蘇靜初笑着說:“二奶奶您說什麼呢,那時候姐兒才一點點大,我們姐兒都不曉得在哪裡呢,若再似原先一樣,怎麼能在奶奶身前伺候?”

這話讓婉潞笑了,等笑完才把那幾匹衣料送到蘇靜初跟前:“二嫂走的匆忙,我沒什麼好送的,這幾匹粗料子,二嫂就拿着裁衣衫穿。”婉潞口裡說的是粗料子,但手摸着就是滑溜,那花色也是上好的。蘇靜初叫進丫鬟來把料子收了,嘴裡笑着說:“你啊,也和我生分了。”

婉潞聽她口裡有埋怨之意,這才坐到面前一點:“不是你和我生分,我怎麼和你生分?”蘇靜初一笑,婉潞讓春燕把瑾姐兒和珏姐兒都帶下去,讓她們姐妹們一起玩去,兩妯娌講些閒話,蘇靜初這才說了那些傳聞。

婉潞面上現出驚訝神色:“怎麼會這樣?休一個王妃,這是何等樣的大事?”蘇靜初的眉微微蹙起:“我也說呢,這是怎麼樣的大事,況且我朝還從無王妃被休之例,這個戚王,該說他是深情呢還是無情?”

婉潞沒有說話,什麼深情,只怕是戀姦情熱?蘇靜初也想到這點,微微一嘆沒有說話,聽着外面傳來的珏姐兒笑聲,臉上露出嚮往神色:“六嬸嬸,二爺不讓我帶姐兒去,除了怕路上之外,還有就是姐兒這年紀也該議親了,若在任上定了親,難免就要嫁到外地去,留在京裡也能離孃家近些。”

婉潞伸手拍她一下:“原來說來說去是捨不得女兒嫁到外面去,你放心,我一定要給侄女兒瞧個好人家,那種家裡姬妾多的,嫡庶一大羣的,不管他家有多位高權重,統統都不要纔是。”這話說中蘇靜初的心事,偏要擡頭斜瞅婉潞一眼:“呸,拿我打趣也就算了,還拿你侄女兒打趣,是不是做長輩的理?”

婉潞和她說笑一會,丫鬟來報說楚夫人午覺醒了,兩人這才帶着珏姐兒往楚夫人那裡去。珏姐兒在侯府長到七歲,那時瑾姐兒她們還小,楚夫人眼前就珍姐兒和珏姐兒能陪着說笑,蘇靜初搬出去後楚夫人還傷心了一陣子,常帶信讓珏姐兒過來玩耍,只是開頭幾年趙二爺有意識地和侯府畫開界限,也拘着孩子們,除了年節之外極少過來。

楚夫人此時見了珏姐兒心裡十分歡喜,拉着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又要抓果子給她吃,問長問短的。見珏姐兒不吃,楚夫人還在奇怪,秦氏已經笑了:“婆婆,侄女已經是大姑娘了,早不是當年的孩子,哪還會愛吃這些?”

楚夫人用手敲一下腦袋:“說的是,是我老糊塗了。”接着就叫嵐雲:“把昨兒莊裡送來的西瓜切出來,再洗一盤子葡萄過來。”珏姐兒溫柔開口:“大祖母,不用忙的。”楚夫人把她摟在懷裡:“這算什麼,不過就是幾個果子。”

秦氏拍一拍珏姐兒的肩:“侄女兒你可別這麼說,我們不沾你的光也就吃不到這些了。”珏姐兒聽的笑了,初進門時候的些許拘謹也不見了,楚夫人又問珏姐兒住在哪裡?婉潞想着楚夫人只怕是珏姐兒和她住,可女兒家漸漸大了總不大愛和老人家住在一起,早想好了話:“媳婦想着珏侄女現在要住三年,別處也不好,就把昔日二嫂他們住的院子打掃出來,怕她一個人住着悶,又讓瑾姐兒去陪着她,姐倆一起也好做個伴。”

趙二爺昔日的院子離這邊也不遠,楚夫人點頭:“我還想讓她和我一起住呢,你既這樣安排,又是他們昔日住過的,也就罷了。”珏姐兒聽到不和楚夫人一起住,心裡鬆了口氣,臉上神色沒有變化。

楚夫人又留蘇靜初在這裡吃了晚飯才放了她回去,那時早有人報院子收拾好了,蘇靜初又去看了看,見佈置的妥當,一應牀帳被褥全是新的,珏姐兒平日用慣的東西也放在那,除了她的丫鬟,婉潞又撥了兩個十三四歲的丫鬟過來服侍,還說等過幾日再尋出料子來給珏姐兒裁衣衫,蘇靜初這才放心下去,叮囑女兒要聽嬸嬸們的話,也就登車而去。

珏姐兒送走了娘,心裡覺得空落落的,瑾姐兒和她一起送蘇靜初出去,見珏姐兒這樣,笑着說:“四姐姐,你說我們兩個,給這院子起什麼名字呢?”珏姐兒曉得瑾姐兒這話是來安慰自己的,心中大暖,一絲稀奇也泛起來,瑾姐兒比自己還小那麼幾歲,怎麼就這麼會安慰人?

但還是笑着說:“等我們擬好幾個名字,去給三嬸嬸和六嬸嬸瞧了再定好不好?”瑾姐兒點頭,珏姐兒伸手牽起她的手,兩姐妹往前走,在後面的秦氏對婉潞笑着說:“瑾姐兒真是大方體貼,從沒見過這樣小的孩子不爭東競西的。”

婉潞讓丫鬟們跟了孩子們去,見這裡只有自己妯娌兩人,低低地把蘇靜初方纔說的話說了。秦氏嘴巴張圓,比婉潞還吃驚三分:“怎會如此,戚王也太胡鬧了。”婉潞嗯了一聲,接着就道:“他雖然胡鬧,但這麼一來,咱們八姑奶奶的名聲,可就全壞掉了。”

秦氏搖頭:“當初要是聽了老太君的,不讓八姑奶奶嫁過去,今日也不會這樣。”婉潞用手拍拍額頭,現出疲倦之色:“總是分了家的,那些事就由他們去吧。”秦氏見她面露疲倦之色,伸手拉一下她的袖子:“怎麼,你就不心疼鸞娥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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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打個哈欠:“上面還有四叔四嬸呢,怎麼都輪不到八嬸嬸來管這事,我倒要瞧瞧,四嬸口口聲聲的榮華富貴要怎麼保的住。”

傳聞已經越傳越大,甚至有人有鼻子有眼睛地說戚王已經上表,而柳氏出家的原因就是已經懷孕,戚王甚至已經打算等陛下一準就把柳氏接回來,等柳氏生下孩子再上表冊爲王妃。自然有人想到去問思聰的孃家定安侯府,楚夫人雖不知道根底還是把婉潞尋了來問她可曉得?

話纔剛開口,秦氏就笑了:“婆婆,您拿這個來問六嬸嬸,纔算問的奇怪呢,六嬸嬸這些日子忙着預備公公的壽宴,又要預備襲爵這些事,還要等着遷居,二嫂又把珏侄女送過來,哎呀呀,細算起來,六嬸嬸只怕連睡覺都沒工夫,再說都知道侯府分了家,拿着四叔家的事來問六嬸嬸,這才叫人笑呢。”

秦氏這套話說出來,楚夫人先笑了:“就你嘴巧,我不過問句罷了,你八奶奶剛進門一個來月,遇到這麼大的事你們這些做嫂嫂的總要去幫着些。”婉潞微微一嘆:“婆婆,這事我們也幫不了,戚王總是宗室王爺,就看陛下了。”

楚夫人又何嘗不明白這點?當初就不該嫁,可到了現在,說這些又起什麼作用,只是長長一嘆:“哎,各人的命,戚王要真不要臉,執意要休,就看你四叔肯不肯去御前打官司了。”秦氏也嘆息,丫鬟走了進來:“太太,八奶奶來了。”

楚夫人剛說請,就見鸞娥走了進來,婉潞細細瞧她臉上,見她神色如常,並不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