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一聲後,安晚呆呆的僵在那,望着從樓頂跌落下來的人,她趴在地上,睜大着眼睛,那一雙眼睛,剛剛好,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這樣看着,彷彿在跟她對視。
安晚只覺得渾身發涼,寒意從腳底竄上身,整個人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起來,“甘,甘草……”
“小晚,不要看!”沈嶸側過身把安晚擋在身後,隔絕了她的視線,可是安晚卻依舊在哆嗦。
走過來的韓綠旋也嚇了一大跳!
跳樓的事,在電視上,在網上看過很多,可是就這樣發生在自己面前,可是第一次。
她拉上安晚的手,發現安晚的手特別的冷,如同冰塊一樣,整個人站在那裡,如同一個娃娃,韓綠旋把安晚拉到一邊,“晚晚。”
“是,是甘草。”安晚感覺舌頭都僵硬着。
“我知道,我認出她來了。”綠旋握着安晚的手,“別怕,這只是意外,只是意外。”
沈嶸立刻打電話給警察局裡熟悉的人,交代了這裡的事。
低眸,看着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女人,血沾染了地上一大塊地方,怎麼這麼傻?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挑着這個地方,挑着這個時候……
甘草,你是想幹什麼呢?
想告訴我,是我把你害死的嗎?沈嶸冷漠的站在那裡,什麼話都沒有說。
很快,他打電話過去的人便過來了。
這個時間點,根本沒有什麼人。
即使警車來到這裡,也沒有人圍觀。
人很快被擡上車,整個地方劃出了警界線,爲首的着制服的男人跟沈嶸說話的時候,還是細聲細語。
一條人命,就這樣沒有了。
安晚站在那裡,只覺得渾身都不舒服,甚至想要嘔吐。
“韓小姐,你先帶小晚上樓休息,這裡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在警員走到安晚跟韓綠旋面前準備說話的時候,沈嶸對着韓綠旋說了這麼一句。
安晚臉蒼白毫無血色,連着眼神都毫無聚焦,可見被嚇得不清。
“嗯,我們先回去了。”綠旋扶着安晚往電梯那裡走去,安晚顫抖得更加厲害,在電梯裡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靠在綠旋懷裡的。
“晚晚,別怕。”
“她昨天找過我。”安晚的心冷得不行,腦海裡全是剛纔看到的模樣,甘草睜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她渾身的汗毛都堅了起來。
“那也不關你事,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自己想不開,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性命,是她的決定,不是推動的。”韓綠旋安慰着安晚。
安晚卻搖着頭。
一回到家裡,就衝去了洗手間,胃裡翻滾得厲害,可是卻什麼都吐不出來,一陣乾嘔,洗手的時候,頭一擡就看到了面前的鏡子,裡面突然涌出一個人影。
“啊……”安晚尖叫一聲。
韓綠旋急忙跑過來,安晚整個人已經跌坐在了地上,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肩,嘴裡呢喃着,“有鬼,有鬼,有鬼!”
“晚晚。”綠旋過去扶着她站起來,“你別胡思亂想。”
“綠旋,剛纔我看到她出現在鏡子裡,是真的,就在鏡子裡。”安晚不敢擡頭去看鏡子,卻指着鏡子的方向,聲音裡全是恐懼。
綠旋看着心疼極了!
“別怕,晚晚,我們不怕。”綠旋扶着她往外走去,刻意避開鏡子。
扶着她到了房間,看到鏡子,安晚就指着那裡又重複着那一句話,最後綠旋把那張梳妝檯給轉了個方向,鏡面直接對着牆。
“綠旋,甘草她死不瞑目,她昨天讓我幫忙,讓我勸沈嶸跟她在一起,還說沈嶸喜歡我,但是我拒絕了,我拒絕了,所以,她想不通,甚至在我住的這個位置跳樓,綠旋,她……”
“晚晚!”綠旋打斷她,“跟你沒關係,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安晚呆呆的望着綠旋,眼裡的驚恐沒有退去,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說話,坐在牀上,曲着腿,雙手緊抱着自己的膝蓋。
她不敢閉眼睛,可是即使是睜着眼睛,腦海裡都是剛纔看到的場景。
甘草那麼眼睛,撞擊着安晚的心,讓她驚慌害怕,內疚,愧疚,還有懊悔。
那天,她該答應甘草的。
如果答應了,今天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晚晚,這麼晚了,你也累了,先睡覺吧。”綠旋試着扶着安晚躺下牀,可是她剛躺下便掙扎坐了起來,“我不累,我不想睡覺。”
“綠旋,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綠旋去洗了個澡,便上了牀,安晚依舊坐在那裡,動也不動……“晚晚,每個人的命都有它的定數,這都是上天的安排,跟我們人沒有關係,你只是拒絕了她,你不是拿着刀逼着她跳樓,這跟你沒有關係,別想這麼多,我們睡覺吧。”
“你先睡,我再坐一下。”安晚輕輕的說。
綠旋去關燈,房間瞬間一片黑暗,安晚急忙說道,“不要關燈,不要關燈。”
綠旋又把燈給開了。
室內瞬間一片光明,安晚的臉因爲關了一下燈,又變得煞白,綠旋握着她的手,靠在她身邊。
沒有說話。
也許太累了,最後熟睡了過去。
安晚靜靜的坐在那裡,走到房間窗戶那裡,往樓下方向看去,看到警車還停在那裡,沈嶸跟剛纔那名警員也在那裡。
她望着剛纔甘草掉下來的那個位置,渾身的神經瞬間緊緊繃了起來,胃裡那股翻涌的感覺又來了……
整整一夜,安晚都沒有睡覺,就這樣坐了一夜。
韓綠旋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安晚還保護着昨晚的姿勢,有些心疼的叫了她一句,“晚晚。”
安晚緩緩轉頭,眼睛裡佈滿紅血絲,她看着綠旋,被恐懼佔據了整夜的心這一刻,突然之間冒出股別樣的滋味,“你說甘草會不會回來索命?”
“你別想那麼多。”綠旋也坐了起來,伸手去摸安晚的臉時,特別特別的燙,“你着涼了。”
“綠旋,甘草是被我害死的,昨晚,她看了我整整一夜,一直說是我沒有答應她,所以,她纔會選擇自殺,是被我逼的。”安晚邊說,整個人反映特別的大,像壓抑了整晚的情緒面臨着崩潰邊緣一樣。
綠旋已經束手無策。
安晚因爲親眼看到意外現場,所有的神經都緊緊繃着,沒有得到一刻放鬆,綠旋拉着安晚的手,再一次特別認真的說,“跟你沒關係,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是安晚卻像聽不懂。
韓綠旋以前在網上看到一個新聞,說的就是一個人親眼看到看到另一個人跳樓在自己面前,一個星期後,那個人也精神抑鬱跳樓自殺了。
她打了電話給俞朗,把這邊事情一說,俞朗馬上到了海苑灣。
事故現場已經清洗乾淨,沒有任何血跡殘留在上面,彷彿,昨天夜裡的跳樓事件根本不曾發生似的。
人的生命就是這麼微不足道,活着的時候不被人注意,死了,也依舊是默默的死去。
俞朗來到安晚的房間,先是摸了一下她額頭,“不行,燒成這樣,得去醫院。”
“安安,我們去醫院。”
安晚望着俞朗,“她就死……”
“別怕,我在你身邊。”俞朗握住安晚冰涼的手,在掌心搓着,“乖,我們去醫院。”
綠旋留下來陪着孩子。
一走出電梯,安晚便往俞朗身後躲,緊緊拽着他的衣服,俞朗側過身伸手摟住安晚的肩,整個人呈被他擁住的樣子,“安安,跟你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就那樣睜大眼睛……”
“安安,你的店準備得怎麼樣了?有想過怎麼裝修嗎?”俞朗打斷她的話,溫柔的換了個話題,安晚愣了愣,然後跟着他轉移了自己的思緒。
“大概的方案已經有了……”
“是不是會有鋼琴,你還會即興演奏?”
“你怎麼知道?”安晚反問道,一側過頭來,剛好看到俞朗的臉,很近的距離,她微微一頓,想着拉開距離的時候,已經走到了車子旁邊。
車門拉開,他扶着她上了副駕駛位。
只要不去想昨晚的事,思緒被帶動在別處,安晚的反映便很正常,可是一靜下來,又會想到。
“我要是想去聽,要不要買門票啊?”俞朗上車後,很隨意的問道,“我記得,在法國的時候,還是要收門票的。”
“那個時候大部份都是你買去送給別人的好不好?”
“不管怎麼樣,那天還是很多人去聽了,不是嗎?”
倆人就這樣聊了起來,車子啓動,很快消失在海苑灣。
馬路的另一邊,黑色的路虎車停在那裡,車廂裡的空氣隨着時間越長,變得越壓抑,靳西溪忍不住開口問道,“阿君,我們呆在車裡幹什麼?”
一早就跟她說來海苑灣,今天大年三十,一起跟她爸爸一起過節。
那時候,天剛剛亮……是不是太早了點?
可是車子到了這裡後,卻沒有下車的意思,剛剛好看到安晚被俞朗擁着出電梯……
意思,已經顯而易見了,靳西溪做不到自欺欺人,卻也沒有表現出來,“阿君,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下車吧。”傅君淡聲對着靳西溪說。
下了車,便直接往電梯方向走去……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綠旋,瑤瑤,還有一一三人在裡面,看到電梯外的人,綠旋愣了愣。
傅君倒是什麼表情都沒有,徑直的走了進去,靳西溪跟在他身後。
什麼話都沒有說。
綠旋看着一一擡着頭看着傅君,呆呆的,明顯在期待着什麼,甚至走出電梯都是被瑤瑤給牽着走的。
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一一低喃了一句,“爸爸。”
“嗯?”傅君沒有聽清,疑惑似的問了一句。
瑤瑤擡腳往地上一踩,“好大一隻蟑螂啊。”
“……”韓綠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