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幕煙拍拍衣襟上的血跡,命士兵們將敵人的屍體處理掉後,和玄桑、司幽晤、以及右營士兵們下山。一路上司幽晤低聲給她講述昨晚離奇又血腥的經歷。
卻原來是, 昨晚他們潛出營後, 一路上就被楚琰的人跟蹤, 他們本想帶着那一百多人在軍營外幾百裡的地方兜上三四個時辰的圈子, 等幕煙安全回到軍營後他們即刻脫身回營。卻不想這一百多人, 哪裡是什麼普通的侍衛,全部是些武林高手。竟然一步步將他們逼往山上。
在山腳下,敵人突然發起攻擊, 他們在山腳下和這些武林高手浴血奮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因爲敵我懸殊的厲害, 他們無法, 只得往山上邊戰邊走。
原來楚琰早就下了殺心, 好不容易逮到玄桑獨自出營的機會他怎會放過。幸好幕煙及時趕到,不然玄桑和司幽晤定是生死難料。
自從這事過後, 玄桑便加強了營中守衛,以防楚琰暗中突襲,不過幸好楚離不在。這日午後,玄桑突然找她和司幽晤,說有要事要商量。他們到玄桑營中時見雲起航正和玄桑談論什麼, 聽到他們進去, 便招呼他們坐下。
雲起航從袖中拿出一封信, 對他們說道:“昨日皇上突然病危, 雖被太醫及時救了過來, 但因爲這事,使得太子提前動手了。據我們安插在太子身邊的眼線所報, 太子已於昨晚在金陵城中和皇城中做了軍事部署,只等皇上駕崩後,他的人馬便會封鎖皇城和金陵,突襲這個軍營,要至殿下於死地。雖說殿下早不在軍營,但一旦金陵被封鎖,我們的人進不了城,殿下也出不了城,到時將會會寸步難行。”
幕煙和司幽晤、玄桑對視一眼,玄桑便問雲起航:“殿下那邊要我們如何準備?”
雲起航打開密信,果是楚離親筆。上面寫着詳細計劃和部署,並附了兩塊虎符。
雲起航走後,玄桑和司幽晤準備行李出發,臨走前玄桑將一封密信鄭重交於幕煙手中,盯着幕煙的眼睛說道:“慕姑娘,這封信關係到殿下的生死,此次行動,爲以防萬一,我不能將它帶在身邊。我現在就把他託付給你,你一定要替我保護好它,千萬不能讓它落太子手中。”
幕煙淺淺一笑,眼神中卻透着堅定,道:“你放心去吧,我絕不會讓它落入旁人之手。”她看一眼司幽晤,再看一眼玄桑,輕聲說道:“我等你們,早去早回!”
玄桑和司幽晤趁夜色潛出軍營,幕煙看着他們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眉頭緊鎖,心裡七上八下。
她擡頭看着陰雲密佈的天空,被黑暗籠罩着的大地森森可怖,遠處林中有嘶吼般的風聲像野獸的怒吼將她緊緊困住,撅的她窒息。她閉上雙眼。這個腐爛的王朝總需要有人去終結,而這個人除了楚離,再無別人;鮮活政權的重生,總要付出血的代價,有犧牲纔有涅槃;黑暗終會被驅散,而光明必會再臨,如果楚離是光明的主人,那她願意做光明的使者,哪怕遭天譴,哪怕灰飛煙滅。
她突然睜開雙眼,看着遠處森森怒吼的林子,眼中是堅定是決絕。
司幽晤和玄桑走後的第五天,楚琰突然來到軍營,身後跟着一衆侍衛。他進營後直奔楚離的營帳,掀開簾看到空空的營帳後,臉開始扭曲起來。幕煙聞聲趕來,看着楚琰扭曲的臉,知道楚離不在營中的事定是被楚琰察覺了。
楚琰看到匆匆趕來的幕煙。厲聲喝道:“玄桑呢,把玄桑給我叫來。”
幕煙不緊不慢的說道:“玄將軍有事出營了。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差遣?”
楚琰暗中握緊有些發抖的拳頭,眼神逼向幕煙,“你告訴我,楚離去了哪裡?”
幕煙心中冷笑一聲,用若無其事的眼神回視楚琰,“二殿下去了哪裡,豈是我一個小小侍衛所能知道的!您問錯人了!”
楚琰再逼近一步,冷笑,“問錯人了?楚離爲了你深夜闖進皇后娘娘的禁宮,殺禁宮守衛;爲了你,當衆忤逆太子,拿刀逼着太子,想至當今天子於死地,無異於造反!他去了哪裡你豈不知!”
幕煙心中一動,一股溫暖襲上心頭。但臉上依舊冷漠,毫不客氣的說道:“太子殿下說的哪裡話,豈是我一個小小侍衛能承受的起的。若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辭了。”
楚琰眼中噴出怒火,突然一把掐住幕煙的脖子,咬牙切齒的問她:“說,玄桑和楚離是不是去調軍隊了?你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
幕煙眼神中露出漠然,“死過一次的人還會再怕死嗎?太子殿下你想多了。”
楚琰眼中怒火更盛,手上一用勁,幕煙細緻的脖頸已被他緊緊卡主。看着幕煙臉上的痛苦越來越甚,他再次將怒火逼近幕煙,沉聲問道:“爲了他,你寧可死?”
幕煙不語,只是緊閉雙眼。
楚琰眼中的怒火突然變成了痛恨,他鬆開手,指尖劃過幕煙臉頰。幕煙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她後退一步,等劇烈的咳嗽平息後,才擡起眼眸,眼中是凌厲,是倔強。楚琰被他這般懾人的眼神驚的後退一步,心道:“這女子,在生死間從不慌亂,而劫後竟是如此淡定。她的眼神,彷彿要吞噬世間一切,她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場,竟比我那個皇帝老爹還要強大,像極了高高在上、俯視世間的神!這女子今日不除,怕終將成爲禍患。我雖有心愛慕她,但爲了皇位也只得犧牲她。”他眼中突然有殺氣在醞釀,伸手握了握別在腰間的劍。
幕煙看楚琰突然有了殺意,知道定是自己剛纔一番言行徹底激怒了他,他定是下決心要將自己除掉。“如果我有什麼不測,玄桑交給我的東西定會落入楚琰手中。”
她擡頭看看天邊火燒般絢爛的晚霞,嘴角露出一絲淺笑,還不等楚琰動手,她便拔出手中握着的秋水。只一瞬,楚琰便指劍刺來。
幕煙舉劍擋住,笑道:“太子殿下,你想殺我,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楚琰不語,只是握劍的手加大了力度,眼中卻有可惜的神色。
跟在楚琰身後的侍衛看到自己的主子已經動手,他們便一致拔出手中的劍,向幕煙攻來。楚琰退出隊伍,看着被圍困在核心孤軍奮戰的幕煙,大聲說道:“你還是乖乖告訴我楚離和玄桑的去向,再向我投誠,我必定留你一條性命。”
幕煙不語,冷笑一聲,“投誠?開什麼玩笑!你作爲太子,盤剝欺壓你的人民,殘酷冷血,罪行令人髮指......”
她一劍擋開侍衛刺來的劍,接着說道:“你爲了在江南修行宮,壓榨貧民百姓的血汗錢;爲了湊人數,將老弱孤寡都抓去給你建行宮,累死餓死被打死的人就那樣被築入行宮的高牆;爲了清除異己,將支持二殿下的官員抄家囚禁,讓他們冤死在獄中,屍體腐爛生蛆,你都不肯給他們一副薄棺,讓他們入土爲安......”
一劍劃過兩個侍衛的腰,血濺了她一身,她接着說道:“去年江北大旱,你縱容手底下的官員肆意剋扣救災物質,不顧災民的死活.......你與二殿下身爲一母同胞,卻一心想要置他於死地......”
她旋身躲開侍衛齊齊砍來的幾劍,越說越憤怒,躍過一排侍衛的頭頂,揮劍指着楚琰的咽喉直直刺去,楚琰沒想到幕煙出手這般決絕利索,來不及後退只得舉劍護在咽喉。眼看劍尖已離咽喉寸許,幕煙卻突然將劍尖偏離寸許,一劍刺進楚琰的肩膀。楚琰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看着刺進自己肩膀的秋水劍,一手握住劍刃,一拔,劍便帶着血被他拔了出來。
他急向後退去,幕煙被周圍趕來的侍衛圍住。楚琰捂着鮮血汩汩的傷口,咬着牙,沉聲吩咐侍衛三個字:“殺無赦!”
侍衛們聽楚琰下了死令,劍鋒一轉,帶着斃命的招式向幕煙砍去。幕煙一劍未將楚琰刺死,知道再無機會,再看看這幾十個出手狠辣迅速的死衛,在心裡盤算道:“敵我懸殊,如果再戰下去,我定會不敵,還不如走爲上策,保住密信要緊!”
這樣一想,她便不再狠殺,只是將劍舞得滴水不漏,護住周身要害,瞅準時機攻出包圍圈,向軍營外的樹林裡撤去。
楚琰嘴角泛出一絲陰笑,不慌不忙撕下衣襟讓侍衛替他包紮還在流血的傷口,對正要追上去的侍衛道:“先別急着追她,讓她在林子裡先闖一闖。”
幕煙一路向林中退去,想利用樹林這個天然屏障躲避楚琰的追擊,等司幽晤和玄桑回來。
此時天已大黑,天邊烏雲遮月,將林子籠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林中鴉雀無聲,只聽得她腳底下莎莎作響的樹葉聲,她警惕的往林子深處走去,一邊觀察四周看有沒有能藏身的地方。
突然,一股冷風襲面而來,她打了個寒顫,強烈的不祥感騰的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