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這次大意就大意在他低估了白山營這些女真人的戰鬥力。所以來的時候只是帶了十幾個親隨。
在李元昊看來,西平府的守軍就算再不濟也能和大宋的正規軍隊有的一拼,陳元手下這些私兵必然不會比宋朝正規軍厲害。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幾次交鋒下來,損失了幾百人不說,居然還被陳元硬生生的殺了出去!
看着那二十多騎一路往西北方向逃去,李元昊忽然笑了:“哈哈哈!陳世美,好膽識!”
西北那個方向現在正是他和遼國人作戰的戰場,那裡党項士兵層層佈防,想要從那裡逃出去可以說是相當困難的。但也正是因爲如此,昨天晚上他通知四面党項郡縣嚴加布防的時候,對西北一方卻是沒有嚴加要求。
不過李元昊卻不拍,因爲党項人也有他們獨特的傳訊方式,他能保證在陳元到達下一個城鎮之前,讓那個城鎮做好準備!
李元昊露出了一絲笑容:“往西北跑?那我正好順路了!”
等待党項人開始再度追擊的時候,還沒有到陳元估計的一盞茶的時間。雙方之間的距離不過十餘里,遇到山坳什麼的還好說,若是經過平原的時候,陳元等人甚至能看見身後追兵一路揚起的塵土。
二十多人奮力的奔跑着,對於他們來說不光要應付後面的追兵,還要時刻注意着前面是不是出現了攔截。這一條路對於這二十多人來說又都是完全陌生的,全部都靠陳元懷中的那張地圖作爲指引。
所以雖然一天連兩個時辰都休息不到,但是五六曰過去了,依然無法擺脫李元昊的追擊。
客場的作戰的最大問題馬上暴露出來了,他們胯下的戰馬已經不能承受這樣的奔跑,從前天開始就不斷有戰馬斃命,到了今天,更是兩人共騎一匹馬。
照這樣下去的話,自己是絕對跑不掉的!
趟過一條河流之後,陳元在馬背上再度打開了那地圖。他們現在因該是到了大橫水,再往前走兩百多裡,就是宋朝的三關!
陳元回頭望了一眼,這幾天他們跑的累,可是李元昊追的一樣辛苦,所以回頭沒有看見追兵的影子。
“大家歇一會吧!”陳元下了命令,所有人馬都立刻停了下來,有的人甚至連下馬這個動作都嫌費力了,直接從馬背上一頭紮下來,倒在草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
李姐兒更是臉色蒼白:“掌櫃的,我們能跑的掉麼?”
這是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可是一羣大老爺們卻寧願把這個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藏在心裡。相比之下女人就簡單多了,她們害怕的時候可以喊叫,傷痛的時候可以哭泣。但是男人不一樣,明明知道自己奔跑在一條絕路上,他們一樣要挺着。
陳元看了李姐兒一樣,強笑一下:“放心吧,我們現在已經快到邊境了。”
李姐兒笑了,坐在地上岔開自己的雙腿,看着頭頂的太陽由衷的笑了。這個回答能讓李姐兒滿意,但是呼延平等人卻知道,快到邊境,也就意味着快到党項重兵集結的地方了!
呼延平慢慢上前:“妹婿,我們往哪裡走?”
陳元看着地圖小聲說道:“我們直接往西走是大宋的邊關城鎮新秦,哪裡是保德軍的防守區域,現在保德軍的將軍是任富,我和他有過幾面之緣,如果我們去了哪裡,他必然不會把我們交給李元昊。還有一條路就是繼續往北,經過三關入宋。這是我原本想走的路,因爲戰場可以消除我們留在党項的一切痕跡。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呼延平道:“那我們現在去新秦?”
陳元卻很玩味的說道:“去新秦?李元昊不會讓我們過去的!這些天我們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攔截,除了我們選擇的道路正確之外,我想也和李元昊的佈置有關係。他一定是想在邊關把我們幹掉。”
呼延平看着陳元:“那我們該怎麼辦?”
陳元聲音放的很低:“照樣去三關!”
話音剛剛說完,只聽有一個兄弟大聲喊道:“來了!追兵來了!”
陳元回頭一看,果然看見自己眼前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隊党項騎兵,領頭的正是李元昊。當即怒罵一聲:“媽的!也不知道讓我們多休息一會!上馬,兄弟們繼續往北!”
三關,本來是宋朝的三關。
按理說陳元跑到邊境的時候就應該是安全了的。可是現在形勢卻完全不一樣了,由於陳元那個“收拾一下罈罈罐罐,讓党項人和契丹人打擂臺”的計劃,宋朝的三關整體向後撤了五六十里。
這就導致了這一帶現在幾乎全部都是党項的部隊,二十多人跑到天黑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實在沒有路可以走了。凡是有路的地方就有党項部隊,凡是能走人的地方就被死死的看守了起來。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緊,在迫於無奈之下,陳元等人再次棄馬躥入山林之中,依靠着叢山密林勉強前行。
而李元昊派了好幾股部隊進入山林之中搜索,他不願意再犯上一次的錯誤,不願意再給陳元留下一點點的時間。
這一次不光有李元昊帶來的那些西平府的部隊,還有幾支正在這裡作戰的遼國一線部隊,在野利旺榮的帶領下也加入了對陳元的追捕之中。
這些人的戰鬥能力比那些西平府的軍隊要強出好幾倍來,而且搜索跟蹤的本事也是相當高明。陳元等人在密林躥了一天,不光沒有找到出路,還面對漸漸有被對方合圍的危險。
隨着夜色的降臨,所有人都幾乎陷入了絕望之中,包括陳元也是如此。
他絕望,是因爲他在無路可走的時候還缺乏一種勇氣,那種勇氣不是戰場上正面廝殺時候的吶喊,不是危險的時候的拼搏,不死困境中的決不放棄。那種勇氣,就是一種明知必死,卻義無反顧的精神!這種精神不是誰能給你的,你必須爲自己找到一個理由,找到一個寧願去死也要戰鬥的理由!
他馬上就要找到了。
黃昏的餘光射入森林之中的時候已經幾乎不可辨認,衆人驚奇的發現,在他們前方忽然出現了點點星火,彷彿是一個寨子一般。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心情之中,那點點的星火讓陳元等人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或許是党項部隊,也或許不是,總要過去看看才知道。
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了力氣,必須過去看看纔是。
這是一個小的寨子,裡面生活的是一羣獵戶。這些人本來是大宋的居民,因爲這裡本來是大宋的土地。因爲陳元,他們現在落在了党項人手中。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好像沒有什麼區別,生活和以前完全一樣,打獵,求生。
這只是好像,真正內心之中,那種忽然被蠻夷統治的痛苦,那種亡國之人的悲情,他們只能深深的埋在心裡,這就是草民,真正的草民。
當陳元他們二十多人來到寨子門口的時候,十幾個青壯手拿刀叉圍了上來:“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寨子中的女人趕緊摟住自己的孩子,馬上反身回到哪破舊的草房中去。
男人們圍過來越來越多,陳元等人很是緊張,緊緊靠在一起,隨時準備應付不測。
一個年級四十多歲的壯漢排開面前的人羣擠了進來,看看陳元等人身上的党項軍服,馬上抱拳說道:“諸位軍爺,我等安安穩穩的獵戶,常年在此打獵爲生,前些曰子你們的人已經盤查過了,該交的軍糧我們也交了,寨子裡面確實什麼也沒有了,還請諸位軍爺放我們一條活路纔是。”
陳元猶豫了一下,這個人眼神雖然兇狠,可是卻透出一種善良,他決定實話實說,賭一把!
“我們宋朝的人,後面有党項人追我們,可以收留我們麼?”
那個人愣了一下,走進了看看陳元。片刻之後問了一句:“你們是宋軍?”
陳元點點頭。
那人絲毫沒有猶豫:“當然可以!兄弟們,把諸位軍爺接進去!”
陳元等人大喜過望:“多謝大哥!”
那人笑了一下:“我們在後面有一條通道,可以直達寨子外面,通道里面有足夠的糧食和水,你們自己進去吃飽了。若是聽到上面有動靜,就從通道逃出去就是。”
一個女人悄悄走了過來,拉了一下那人的肩膀:“當家的,”
女人什麼也沒說,不過她的擔憂之情卻在臉上明顯的刻畫着。那個獵戶拍拍女人的手:“沒事的,諸位兄弟,該幹什麼幹什麼!就當軍爺們沒來過!”
陳元很是感激,又抱拳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大哥!”
那獵戶親自帶路,把陳元等人送到通道門口,打開隱蔽的大門:“下去吧,不用謝我什麼,你們要是能把這片地方打回來,我還要謝謝你們纔是!唉,祖宗幾輩子都是宋人,到我們這裡活了幾十年,忽然變成党項人了!朝廷裡面那幫狗官都是混賬東西!”
饒是陳元臉皮夠厚,也感覺自己的耳朵熱熱的。那個方案真的錯了麼?他心中不由問了自己一聲。
在地道里面還沒休息多長時間,忽然就聽見上面又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党項人搜來了。陳元趕緊又揣了一些吃的在衣服裡面:“快走!”
儘管地道十分隱蔽,可是上面有好幾十人,陳元不敢保證他們每一個人都願意爲自己守口如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