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緋煙宮。席容臉色蒼白的靠在窗邊,看着窗外落敗的景色,安靜得好似沒有生氣的陶瓷娃娃。
她爲翹璃韻試藥暈死過去那日,一行人馬便拔營,火速回了京都。而周景瀾和她中毒的事情,都已 ?.N 經被皇帝封鎖,一點消息沒有走漏。她兩日前聽鬱採珍說,太醫院又換了新的院正。
她不禁苦笑,他做得還真徹底,便連太醫院的院正都不肯放過。不過,想想也是,當日的藥便是那人準備的,不殺他滅口,傳出點什麼,總是會讓人起了猜測的。
龍昊天就是龍昊天,做事還是如此的徹底,不留一點隱患。不過,讓她慶幸的是,青巧和鬱採珍雖然每人被罰了二十板子,但都沒有性命之憂。
鬱採珍又救了她一次,將她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她雖然沒有再提她的毒,但是,她看她的表情,也猜到了自己的毒不容樂觀。只是,她不願意去問……
生命若是有了期限,人活着也不會快活。所以,她不願意去追問,自己何時會死。活一天算一天吧!
而這皇宮裡,身子不好的並不只是她一個人。她聽說圍場回來後,翹璃韻已經徹底的臥牀了,每日都要用很珍貴的藥材爲她保胎。除上早朝之外,皇帝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牀邊。
席容想,伉儷情深,說得便是龍昊天與翹璃韻這種吧!她醒來後,鬱採珍仍舊每日過來給她診脈,爲她熬藥,只是話少了很多。對此,她並沒有追問。不是不關心她,只是不想再與自己扯上什麼親密的關係。
她命不久矣不說,只說皇帝對她的恨,她也不敢與鬱採珍或是青巧太親近,免得連累她們。而蘇姑姑,從圍場回來後,她便留在璃韻宮,沒有再回來過。至於龍昊天不殺她,還讓她安穩地住在緋煙宮的事情,她並不驚訝。
即便,他殺她,好比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的簡單,但她畢竟是安王府的人,殺她總需要一個理由,才能服衆。而她身中劇毒,就快命不久矣,他自是不會再費力地爲她浪費精力。等她毒發,死在緋煙宮裡,他便可以說她是暴病身亡,不必再擔心皇室的顏面受損。
“娘娘,喝藥了。”鬱採珍出聲打斷她的思緒,親自將藥碗端進來,放到她面前的小桌上。
“好。”席容放下手中的書,端起藥碗,將苦澀的藥汁一飲而下。之前,她已經與鬱採珍說過,熬藥的事情讓宮人來,她在牀上好好養傷,畢竟捱了二十板子,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也不是什麼輕傷。
但她卻堅持非要自己熬藥,再親自送來給她,堅決不經任何一個人的手,好似生怕有人會害她一般。她覺得鬱採珍是多慮了。這宮裡即便是害人,也要看那個人值不值得害。像她這樣一個不被皇帝寵愛,又病病歪歪的女人,誰會浪費那時間來害她啊!
害她,倒不如去害翹璃韻。她想,龍昊天日夜守着翹璃韻,又調了蘇姑姑過去,也是怕別人藉機送翹璃韻一程吧!
鬱採珍接過她的空碗,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鬱醫女,你想與本宮說什麼?”最近時常看她這個樣子,幾次都忍住了沒她若是願意問,她不問也會說。可是,幾次下來,她都仍在猶豫。
“沒事。”鬱採珍搖搖頭,“奴婢告退了。”她欠了欠身,不等她說話,她便已經一瘸一拐地退了下去。
席容擰眉看着她的背影,心裡不禁起了思量。能讓鬱採珍這般猶豫的事情,恐怕定是與她有關吧!她想了想,站起身,出了正殿,進了偏殿。
青巧的身子因爲沒有鬱採珍的硬朗,捱了二十板子後,一直高燒不退。她便做主將青巧接了過來,也方便鬱採珍爲她醫治、
青巧整整發了三日的燒,纔算是醒了過來。若是沒有鬱採珍,她怕是真的會命喪這二十板子了。若是說席容還有什麼事情感激龍昊天,那便是感激他當初將鬱採珍給了她。若是沒有鬱採珍,她到緋煙宮時,指不定沒有幾條人命了。
“娘娘。”青巧見她進來,便要從牀上爬起。
“躺着吧。”席容按住她。
“娘娘,奴婢明兒便能起牀伺候你了。”青巧聲音羸弱地說着,再不似往日那般的活潑。
“不急,本宮有人伺候。你好好的養身子,等你痊癒了,再來伺候本宮也不遲。”她在牀邊坐下,嘆了聲:“青巧,這次是本宮連累了你。”
“娘娘,不怪你。”青巧用力地搖着頭。即便事情的確是因爲席容而起,但一個做主子的能做到這份上,她做奴婢的怎麼還敢怪?
席容也不再說這個話題,免得嚇到她,而是改道:“青巧,你將那日在圍場發生的事情經過,與本宮說說。”
“嗯。”青巧點點頭,說道:“奴婢本在房中裝娘娘,鬱醫女卻突然被扔了進來,不能說不能動。奴婢嚇得夠嗆,就將她扶上榻。直到一個時辰後,她才能說會動,臉色很難看地衝出了營帳。大約過了兩刻鐘,鬱醫女纔再次回到營帳。奴婢追問她怎麼了,她卻怎麼都不肯說。傍晚時分,便有侍衛衝進了營帳,二話不說的將奴婢和鬱醫女抓了,拉出去每人打了二十板子後,便被關了起來。奴婢當時疼得已經是半暈的狀態,隱約間記得,鬱醫女好像給奴婢上了藥。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奴婢好像看到鬱醫女被侍衛帶走了。不過,那時候奴婢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的看到了。”
“本宮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席容安撫了她一句,站直身,向外走了去。看來,圍場那夜,鬱採珍身上必然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礙於某些原因,不敢與她說。
翌日,鬱採珍按時將藥端到了她的面前。她看了眼桌上的藥碗,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喝下,而是一直盯着鬱採珍看。
“娘娘?”鬱採珍終於被她盯得按耐不住。
“鬱醫女可有什麼話告訴本宮?”席容的語氣無波,讓人絲毫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
“奴婢不懂娘娘在說什麼。”鬱採珍一驚,下意識的回道。
“若是關於本宮的,本宮不會逼你說。但,若是關於你的,本宮希望你說出來,看看本宮臨死前能不能爲你做點什麼。”席容的語氣坦然,對生死真是看淡了。
她自暴自棄,想以死結束痛苦?不,都不是。只是她覺得生死有命,即便她不面對現實,也改變不了事實。
“娘娘。”鬱採珍的鼻子酸了酸,“奴婢一定不會讓娘娘有事的。這兩日奴婢便會離宮,爲娘娘尋找解毒之法。”
席容的神色一震,抓住了她話中的關鍵:“你怎麼出宮?”沒有皇帝和太后的手諭,即便她答應鬱採珍立刻,都沒有用。
“奴婢……”鬱採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神色一陣的慌亂。
“你只需要告訴本宮,是皇上還是太后準你出宮的便可,其他的本宮不逼你。”她必須知道這個答案,因爲這對她來說很重要,會直接影響她之前的一些推測。
鬱採珍深吸一口氣,纔回道:“是皇上。”
席容的身子晃了晃,臉上的表情已經僵凝。
“娘娘,有些話,奴婢不敢說也不能說。”鬱採珍說,跪在地上:“娘娘,奴婢對不住你。”
“起來吧。”席容從軟榻上起身,彎下腰,將她扶起,“本宮知道,你有你的難處,本宮不逼你。”
“娘娘,奴婢會盡快帶着能給娘娘解毒的藥回來。”
“勞煩了。”席容感激地對她笑笑。兩個字
“娘娘安心養着便可。你的毒,即便奴婢解不了,奴婢的恩人也一定解得了。”鬱採珍在說到“恩人”時,眼中全是飛揚的神采,可見對這個人的信任和崇拜。
“好,本宮等你回來。”席容握了握她的手,轉身走到衣櫃旁,在一個小盒子裡拿出五張一百兩的銀票,又走了回來,遞給鬱採珍。
“娘娘,奴婢不能要。奴婢自己有盤纏,再說皇……”鬱採珍驀地頓住話,急忙道:“奴婢還要下去給娘娘準備之後的藥,就先告退了。”
“嗯。”席容輕應了一聲,並沒有執意將手中銀票給她。因爲,她聽到了鬱採珍沒有說完的最後一個字是“皇”。
這個“皇”,是皇上的“皇”嗎?鬱採珍與龍昊天之間到底有什麼事請瞞着她?龍昊天爲何會答應放鬱採珍出宮爲她尋藥?他不是應該巴不得她這個“背叛”了他的女人去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