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席容才仔細看清那人的樣貌:說不清她的年齡,但看得出她五官極爲精緻妍麗,然而兩道交叉的刀傷,將一張好生生的芙蓉面,劃得極爲猙獰。
不知是何人下這般狠手,毀了這女子的容貌,席容心中暗歎。
她似乎覺察到席容的視線,雙眸猛地睜開,厲聲問道:“看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很美。‘席容囁嚅着回答,她說的,倒也不全是謊話,畢竟這女子若是不被毀容,也應是天香國色。
“我美嗎?”那人驚喜,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期盼地問:“我真的美嗎?”
席容心酸地點頭,想必她也很在乎自己的容貌,只可惜。。。。。。
她被席容的稱讚哄得極高興,笑嘻嘻地說:“我去給你打鳥吃。”
席容看着她在樹間飛來蕩去地抓鳥,想着自己不知何時能回去,憂慮不安。。。。。。
而今日已經是她失蹤的第三天,彥祖已慌到了極點。整個都城幾乎被他翻了過來,出城的各條通道也已派人去追,但仍無消息。
此事甚至驚動了皇帝,他宣彥祖進宮。
彥祖本不想去,卻又思及會不會有所發現,只得前往。到了春暖殿,出乎意料之外,這次的皇帝身邊,居然沒有女人。
他見到彥祖,眼神玩味:“嗬,這麼憔悴。”
彥祖不語。
“聽說你爲了那個女子,居然到處去警告大臣?”皇帝將身體靠入椅背,笑容中帶着嘲諷:“你究竟樹了多少敵,需要這麼誠惶誠恐?”
“父皇找我,究竟想說什麼?”彥祖挑眉。
“朕只是覺得有趣,你爲何會對那般平凡的女人,如此上心,丟了死了,再找一個不就行了嗎?”皇帝盯着他,指尖在椅子的扶手之上,輕輕地叩。
“或許我被學父皇你,索愛的女人沒了,就找跟她想象的來代替,這樣,是不是會快樂一點?”彥祖也毫不示弱。
皇帝驟然眸色一沉:“你不要太過放肆。”
彥祖呵呵一笑,再未言語。
兩人對峙片刻,皇帝又悠然開口:“朕很想知道,當初,你究竟是用何方法讓馮野殺了夜鷲。”
彥祖對他知曉此事,毫不意外,也不驚慌,只問:“父皇爲何此刻提及此事?因爲大哥要出征了麼?”
皇帝嘴角一勾:“朕總不能告訴天下人,你們兄弟相殘,所以自然要爲你找個替罪羊。”
“多謝父皇爲兒臣考慮得如此周全。”彥祖躬了躬身。
若是外人聽見他們此刻的對話,必定心寒。弒兄之罪,卻爲父所包庇,甚至掩蓋。然而,這是皇家,看不見血的修羅場,只爲了那一方玉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殺了你二哥,接下來,是輪到你大哥,還是朕?”皇帝悠然又問,似乎他此刻所問的問題,不過是尋常瑣碎,無關生死。
“父皇放心,兒臣必定會爲你養老送終。”彥祖也答得輕鬆。
皇帝點點頭:“看來你大哥也活不久了。”
彥祖一笑:“難道你在乎嗎?”
皇帝也是微微一笑:“朕說過,在乎的那個,已經死了。”但那個人,絕不是已死的夜鷲,二人均心知肚明。
彥祖也沒心情過多在此糾纏,隨即便告退。
皇帝在他出門的那一刻,又丟出一句話: ? .T “她真的叫琴雅嗎?”
彥祖背影微微一滯,卻沒有信步。。。。。。
剛剛回府,便來了不速之客,夜垣。
“我是來向三弟辭行的,今日我便將出發去邊關。”夜垣如是說。
彥祖笑了笑:“祝大哥此次得勝,爲二哥報仇雪恨。”
夜垣微微頷首,又面露關切:“弟妹找到了麼?”
“未曾。”彥祖垂下眼瞼,叫人無法窺探他的眼神。
“我也派人多方打探尋找,只可惜沒有迴音。”夜垣嘆氣。
“多謝大哥了。”彥祖微扯嘴角:“說來也奇怪,爲何掘地三尺,卻仍無蹤無影,難道一個大活人,真能就這麼憑空消失?”
“三弟可還是在懷疑大哥?”夜垣反問,眼中露出哀傷:“現在二弟已逝,就剩下我們兄弟二人,理應更加相互信任依靠,不可受人挑撥。”
“大哥多想了。”彥祖淡淡地笑笑:“我只不過是找人心切,隨口一說。”
“那便好,我該啓程了,告辭。”夜垣起身,彥祖將他送至門口,幽暗的眸光,一直看着他漸行漸遠。
魑魅不知何時,出現他身後:“主子。”
“有去,無回。”彥祖只輕輕緩緩地,吐出這四個字。
夜垣率領大軍出城,特意挑了經過彥祖母親墳墓的那條路。當他騎在馬上,看着那座孤冢越來越近,眼中浮起殘忍的光。彥祖,這兩天我送給你的驚喜,夠了麼?最珍愛的東西被打破,碎片是不是劃得滿心都是血?你現在,感受到我當初的痛了麼?
他的眼前,彷彿又浮現起當初那撕心裂肺的一幕,他的王妃,帶着腹中剛剛成型的胎兒,在他被刺殺的那一刻,爲他擋下了那一箭,血淋淋地倒在他面前。那一刻他看見,遠處的彥祖在笑。
彥祖,我等待着未來的某天,你發現自己妻子的骸骨,躺在你母親棺中的震撼。那個時候,我會笑得比你當初更愉悅。
夜垣嘴角一扯,策馬疾行,無比暢快。身後的隨從中,有一人眼中露出些深意。。。。。。
就在那天,魑魅告訴彥祖,說接到魑魅密報,要他留意其母之墓。彥祖聽完,蹙眉深思,隨即帶人去了郊外。在墓前站了半晌,他才揮手,讓人將墓移開。
石棺內,空無一人,正在失望之際,他卻發現裡面裡面留有一根長髮,頓時眼神一凝。
這墓中,的確曾經有人,是誰,會不會是席容?
他立刻叫魑魅檢查周圍的痕跡,發現果然有席容身形吻合的腳印,然而追蹤了幾步,便消失了蹤跡,再無要循。
下令在整個荒原繼續找,他和同微鬆了口氣。這至少證明,席容可能還活在世上。只要她活着,他就一定能找到她。他的手在身側握緊。然而找到她,並不容易。
那個女子行蹤不定,席容被她帶着,時而在樹上露宿,時而在山洞躲藏。而她也絲毫沒有放席容走的意思,似乎好不容易找到了同伴,歡欣不已。
席容知道自己逃脫不了,只得無奈地先跟着她,後面再想辦法。她本就是善良之人,見這女子如此境遇,也覺得可憐,所以每日裡照顧她,哄着她洗臉,幫她梳頭,在她打回來野物時,幫着烹烤。
那女子漸漸極喜歡席容,單純如孩童,是不是望着她笑,偶爾還給她唱曲跳舞。
席容發現,她的歌聲婉轉清越,舞姿輕靈曼妙。若未毀容,不瘋不傻,定當是傾城傾國。只是不知何故,會落到如此悽慘的地步。
就這樣到了第七天,這天夜裡,暴雨傾盆,她們所在的山洞,開始往裡灌進雨水,地面無法容身。
那女子將她提着,掠到高出的巨石上暫時躲避。
席容抱着膝,有些無聊地仰頭望着山洞上方,突然發現某個角落,似有一絲亮光。
這般封閉的地方,怎麼會有光道,席容心中生奇,凝神仔細去看,卻見那溢進來光線的地方,形狀隱約像是一個鎖孔。想要問身邊的女子那裡有何蹊蹺,卻發現她已經蜷在一旁睡着。料想即便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來,席容嘆了口氣,又繼續發呆,不久也昏昏欲睡。
不知何時,洞外的雨聲中,忽然混進人聲。那女子驚醒,立刻拉了席容,自巨石背面滑下躲藏。席容幾乎半個身子都浸以溼冷的雨水中,凍得直髮抖。
有人從洞口進來,席容不敢確定是敵是友,暫時沒有出聲,當她辨別出其中的某個聲音,極像府中的寧侍官,不由驚喜萬分。可剛張口要喊,卻覺得身上一麻,被點了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