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馮紹一直陪着鳳歌陪到傍晚,心中記掛着馮野所說的事,怕做得太過明顯,會讓人生疑,只好對鳳歌說自己有事要辦,夜裡再回來。
鳳歌卻不肯依,纏着不許他走。無奈,他只好告訴她,今日事馮耀威忌辰百天。
鳳歌一怔,隨即笑起來:“那人死了這麼久了嗎?”言語中,又咬牙切齒的暢快,以前她受了馮耀威多少屈辱,她都記在心上。
馮紹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忽然一驚。以後,她對他??????
而鳳歌是何等謹慎之人,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剛纔不妥,馬上攀住馮紹的胳膊,小鳥依人地靠了上去:“我知道,他一直對你不好,是不是?”
瞬間,將自己和馮紹,轉到了同仇敵愾的陣營,讓他心情鬆懈許多。又撒了一陣嬌,將他完全安撫好,她故作懂事地放他離開,走之前還一再叮囑晚上要回來。
馮紹心情愉悅地回到了家,見王府的大廳,已經佈置好了靈臺。看着馮耀威的牌位,他心中痛快無比。這個折磨了自己十多年的人,最終死在了自己手上,因果報應,何等爽利。
馮野從外面進來時,看到的,正是馮紹得意冷笑的側臉。心中一凜,他走過去,站到馮紹身邊,嚴重射出厲光:“對死了的人,應該不必再恨了吧?”
“那我現在該恨誰呢,你嗎?”馮紹輕笑反問。
“你對我,不是一直恨着嗎?”馮野也笑了笑,取了香點上,插入靈前的祭壇。
馮紹隨後也上了三支香,和馮野並肩站立,卻誰也沒跪。過了半晌,馮野終於先跪下,磕了三個頭。
馮紹冷冷地站在一邊,看他下跪磕頭,到最後才勉強作了一個揖。
“看來你現在,果真是春風得意,張狂了許多。”馮野嘲諷地笑。
馮紹不答。本就是不該祭拜的人,肯作揖,已是自己寬容。
“你最近,究竟在忙什麼?”馮野問。
馮紹警覺:“你所問何意?”
“每日見你行色匆匆,據說還經常夜不歸宿。”馮野轉過頭,緊盯住他:“現如今,你還有什麼秘密不能告訴我?”
馮紹大笑:“你真有趣,你覺得我們之間,已經不該有秘密?”
馮野並未變色:“你明白,如今我們還沒到內訌的時候。”
馮紹一怔,隨後收起笑容:“沒錯。”
“餘啓今日下朝之後,來試探過我和你的關係。”馮野看着馮紹的眼睛:“想必他也曾,或者也將試探你,他們想分裂你我。”
馮紹想起之前彥祖告訴他的事,心中有暗濤。這餘啓,面上跟衆人說要投奔自己,私下卻先去試探馮野,可謂老謀深算,相當不牢靠。
而馮野,居然如此坦率地將此事告知於自己,並不隱瞞,也證明他,審時度勢的能力並不比自己弱。只怕自己將形勢估計得過好。
他的神色,很快轉成謙恭,一如以前那般模樣:“大哥說的是,我們兄弟二人,必須精誠團結,不能讓外人鑽了空子。”
“明白就好。”馮野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馮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遠去,又回頭看了一眼馮耀威的靈位,笑了笑。你的兒子倒也不像你擔心的那樣不濟,或許未來,是個不錯的對手。
因馮野對自己有疑心,馮紹不便立刻去找鳳歌,而是先回來碧綠居,假裝歇息,一直待到後半夜,萬籟俱寂,他才悄悄出門。卻未想到,自己仍是未能擺脫跟蹤。
馮野今日試探之後,更覺得可疑,因爲他太瞭解馮紹,若是手上無必勝的王牌,必定不會將囂張得意輕易露在臉上。
而那次鳳佩的出現,預示着馮紹最有可能的王牌就是鳳歌。但馮紹是極爲小心之人,必不會輕易露出行蹤。
於是今日的馮野,也十分耐心,從臨風館轉了一圈,自窗戶翻出,來到碧綠居守候,只能到馮紹出門纔在陰影中冷冷一笑,悄然跟上。
兩人的輕功本就不相伯仲,再加上一明一暗,一個心急一個謹慎,馮紹儘管在途中,也曾數次回頭察看,仍爲發現馮野。
待馮野見馮紹進了那個院子,並未急着翻牆而入,而是暗暗記下了位置,然後便折返回府。
第二天下了早朝,馮野故意拖延,在馮紹離開之後才走,卻抄近路先趕往那個地方,等了多時之後,果然看見一個酷似馮紹卻明顯易過裝的身影,進了院中。
就這樣一直等到暮色將領,馮紹仍未從那道門出來,馮野也怕附近待得時間過久會打草驚蛇,便打算先離去,卻就在剛出巷子口時,遇到了彥祖帶着掌櫃來爲鳳歌再次診治。
彥祖自然第一眼便認出了馮野,而馮野雖然並未能認出那個扮相極普通的人事昔日勁敵,可出於直覺,仍覺得這二人不太尋常,走了幾步,又不禁皺眉回頭張望。
彥祖察覺到背後的視線,向掌櫃使了個顏色,兩人並未在那處宅院前停留,而是一路走出了那條衚衕,彷彿只是經過的路人。
馮野鬆了口氣,先 . Y ,T行離開。
彥祖也同樣鬆了口氣,卻立刻從另一條路折返回院子,去通知馮紹。但他並未說自己遇到了馮野,只是說在巷子口發現有兩個人,看起來鬼鬼祟祟,頗爲可疑。
馮紹頓時緊張起來,怕萬一有個閃失,立刻打算轉移,彥祖也留下來幫忙。隨即,馮紹進屋,告訴鳳歌,他們需要馬上搬家。
鳳歌一怔,想起那天晚上,屋頂神秘的眼睛。但她仍然裝得很懵懂:“好端端的,爲什麼要搬家?”
馮紹本不願意回答,但看着她茫然無措的眼神,還是說出了口:“似乎有人發現這裡了。”
鳳歌心中大喜,臉上卻沒有絲毫流露,反而嬌嗔:“怎麼可能呢?你就是太多疑。”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趕緊走。”馮紹說着,已經開始動手收拾必須要帶走的東西。
鳳歌卻在此時,“哎呦”一聲,皺緊了眉頭作痛苦狀。
“怎麼了?”馮紹跑過來。
鳳歌咬緊了脣,搖着頭按住肚子,虛弱地要往牀上倒。
馮紹忙扶着她的腰,慢慢躺下來,一邊着急地喊:“大夫,快進來。”
彥祖和掌櫃對視一眼,無奈之色,溢於言表。掌櫃只得進屋,爲鳳歌號脈,當他說她並無大礙,她卻刻意閉緊了眼睛,從眼角滲出淚來。
馮紹不忍,讓掌櫃先出去,又安撫鳳歌。鳳歌抽噎不止,卻又裝出隱忍可憐的模樣,含淚對他點頭:“不要管太多,我們趕緊搬吧,我現在只想以後能安安全全地把孩子上下來。”
她若是此刻極力反對搬走,馮紹定會疑心,然而她這樣乖順懂事卻反而讓馮紹愧疚。
猶豫了片刻,他出門去跟彥祖商量,會不會今天只是杯弓蛇影,要麼稍候一天,等風格好些了再走。
彥祖只是笑了笑,說看他自己決定。
他看着彥祖,又回頭看看鳳歌的屋子,掙扎不已。
彥祖垂下眼瞼,掩住眸底的嘆息,隨後說自己其實本來還有事要辦,若是這邊不急着搬,想先告辭。這也算是給馮紹找個不立刻搬得理由,他忙說讓彥祖先走,不要耽誤了大事。
彥祖他們隨即離開,出了那條巷子,他對掌櫃說:“此人,遲早會毀在自己的心軟上。”
只但願,馮野的出手不要太迅猛,今夜還給馮紹留下點喘息的餘地。然而馮野又怎肯錯過這個機會?就在午夜時分,幾個身着夜行衣的人,悄然躍上了屋頂,爲首之人,正是馮野。
聽覺驚人的啞奴自然不會錯過這聲響,立刻飛身迎上,同時口中發出極爲怪異的叫聲,向室內的馮紹示警。
馮紹雖然今日沒帶鳳歌走,但因了彥祖之言,格外小心,根本就未成眠。當察覺到屋外有異,立刻去推鳳歌。
而鳳歌今晚一直在等待機會的到來,同樣淺眠,但她卻裝出迷迷糊糊的聲音,問怎麼了。
馮橫掃來不及解釋,將她從牀上抱起,將牆邊的衣櫃移開,擠進後方的暗格,又將櫃子挪過來,擋住出口。
格內狹窄閉塞,兩人躲在其中,幾乎連身都轉不過來,爲避免鳳歌隆起的小腹被壓,馮紹只能拼命將身體貼緊一邊的牆壁,但鳳歌仍舊叫了一聲,說擠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