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於嬤嬤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清晨,才勉強睜開眼。當看清牀邊守了一夜的掌櫃,抱歉地笑:“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必如此客套,主子早就吩咐過了。”展櫃擺手,隨即問:“爲何會傷的如此嚴重?”
“一言難盡。”於嬤嬤搖搖頭。
掌櫃見她不願明說,也不便追問,只是又爲她把過一次脈,讓翠兒服侍她喝藥,自己先回房休息。
到了那天晚上,彥祖回來,聽聞於嬤嬤來了,過去探視,並讓她安心在此養傷。
於嬤嬤致以感謝,彥祖只是微笑以應,說無需要慮。
但是第二天,她卻還是堅持要離開,走之前將一封信給了彥祖,讓他轉交席容。
彥祖知道她有她的秘密和驕傲,所以並未強留,只說這裡她隨時可以回來。
他用了“回來”,於嬤嬤感動,輕輕頷首,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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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國風起雲涌,天楚的太子府,也並不平靜。本來自彥祖離開,假扮成他的魁魅就藉口是忙。既未回房陪伴席容,也儘量避免跟皇帝碰面。可這一日,他還在外面,突然有人來報,說皇帝藉口染病,竟單獨傳召席容進宮探望侍奉。心中一驚,他立刻回府。
席容正當着急之際,見到他,立刻過來捉住他的袖子。
魁魅尷尬,假裝咳嗽,擡起胳膊,不動聲色地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來。此刻的席容,尚無暇在意,只問他該怎麼辦。
“我陪你去。”魁魅沉吟着回答。
主子離開之前,特意囑咐過,皇帝居心難測,因此必須謹慎提防,絕不能讓太子妃落了單。
聽聞他陪自己去,席容鬆了口氣。畢竟皇帝是長輩,無論真病還是假病,傳自己前往探望,都不好推辭。但想起他之前怪異的舉動,又讓她惴惴不安。眼下由彥祖陪着去,總算安心許多。兩人隨即進宮。
當他們在宮門口下了馬車,“彥祖”只是和她並肩前行,卻再沒有像前幾次一樣,硬要揹她。說不出來爲什麼,席容覺得心中乖乖的,倒不是因爲她非要彥祖背,而是覺得這個不太像他平時的性格。
不過她轉念又想,或許是嚴重在專注想今天的對策,所以未像以往一樣玩鬧。但最近的彥祖,真的比以前溫文爾雅許多,原本就忙,偶爾見上一次面,也十分規矩。
習慣了他又壞又痞的性子,這樣突然變文雅的他,她還真是不捨應。思緒繁雜之間,他聽見旁邊的人開口:“待會兒不要慌,我會幫你。”
“好。”席容點頭,心中暖了幾分,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專心應對今日之事。到了春暖閣,皇帝不在外廳,宮人領着他們進了內室,見他果真一臉虛弱地躺在牀上。
當他的眼神,瞥見“彥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怎麼也來了?”
“彥祖”走上前,微笑答道:“聽聞父皇生病,兒臣心焦不已,特地放下公事,與琴雅一起前來探望。”
“你倒真是孝順。”皇帝以手掩額,看似疲倦,眼中卻閃過一點暗芒。
席容也走上前,微微福身,輕聲說:“琴雅見過父皇,父皇好些了麼?”
皇帝見琴雅開口,立刻又換了一張親切慈愛的面孔:“唉,這人一老,生病了就特別想找個貼心細緻的人陪伴,偏巧朕又沒有女兒,就想起了你。”
席容恭順微笑,心中卻有絲疑慮,那些嬪妃們,若知道你生病,還怕侍奉得不比女兒更貼心麼?
皇帝如同看穿了他的心思般,嘆了口氣:“後宮裡的那些女人,都是虛情假意,口蜜腹劍,還是自己的親人最真心,你說是不是?”
席容只好答:“是。”
這時,宮人端來一碗藥,席容忙往旁邊撒開,好讓她給皇帝喂藥。豈料,皇帝突然一擡手推開:“看你便粗手粗腳的,讓琴雅來喂。”
頓時,“彥祖”和席容都愣住,面面相覷。
皇帝則是一臉理所當然地望着他們,似乎對自己的要求,一點都沒覺得過分。
“父皇,還是兒臣餵你吧,琴雅最近身體不適,聞不得要喂。”“彥祖”說着,便直接從宮人手中接過藥碗,在牀邊坐下。
皇帝眸光閃動,隨後彎脣一笑:“對,朕怎麼忘了,琴雅有喜了,朕前些時,還特意達過青梅呢。”
聞言,席容垂着眸,看似平靜,心中卻更是彆扭萬分。
“彥祖”假裝沒聽見,將一勺藥吹涼,喂到皇帝脣邊。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將藥喝下。
就這樣一口一口,直至整完藥喝完,皇帝伸手拍了拍“彥祖”的肩膀,意味深長:“你今天,跟平時不一樣,似乎對朕格外有耐心啊。”
“父皇病了,兒臣自當更孝敬你。”“彥祖”回答得不疾不徐。起身站到席容旁邊:“父皇還是躺下多休息,我們就不在此煩擾了,先告退。”
皇帝卻又一擺手:“你要是忙着公事,就趕緊去吧,琴雅不急,在這多陪我說說話。”接着他把臉轉向琴雅,言語間似有淒涼落寞:“唉,這老人生病,就總想兒女陪,琴雅,你說是也不是?”
一席話下來,叫人進退兩難。室內陷入僵持的沉默。
眼見自己將不得不留下,她忽然想起房產他說過的話,腦中一閃,一隻手半捂着嘴,另一隻手直襬:“對不起父皇。”說着就衝到門口,扶着牆乾嘔。
“彥祖”忙走過去察看,她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頓時會意,隨即轉過身來,臉色歉疚:“父皇,你看琴雅最近害喜,想要照顧你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罷了,回去休息吧。”皇帝笑了笑,目光盯在席容身上,叫她即便不回頭,也能感覺得到,背脊上輕微發涼。
當他們終於出了暖春殿,兩人都不禁長長噓出一口氣。
自此,魁魅更加相信彥祖當初說過的話,皇帝對太子妃的意圖,的確不尋常。
爲防止皇帝再找藉口宣席容進宮,從那日回府,“彥祖”便讓他臥牀休養,假裝真的體虛神怠。
皇帝之後,倒也識趣,沒再找她,但是那青梅,卻是每日必送,甚至還專門讓年老的宮女,來給席容講懷孕中要留意的諸多事項,叫人尷尬不已。
魁魅也越來越擔心,只盼着彥祖能早日返回,以免夜長夢多,出什麼差池。
而那日探望席容的老宮女回去,被皇帝單獨叫進室內,冷笑着問:“不看她真懷孕了麼?”
老宮女戰戰兢兢:“從面相上看,太子妃臉色尚好,害喜……像是……不甚嚴重……單每人體質……各有不同……說不好……”
“罷了,退下。”皇帝不耐煩地將她屏退,望着帳頂那..的龍鳳,笑了笑:“懷孕了,會不會更有趣味了?”
遠在太子府中的席容,忽然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此刻,彥祖在地都,對家裡發生的事,尚一無所知,他正在極力打探,那樣東西的下落。根據暗報,禮部侍郎餘啓,當年也與那件事淵源頗深,只是不知,會不會拿了其中某一份。
彥祖決定先去探上一彈。
而他去的這晚,可真是湊巧:朝中的那幾位大人,又恰好聚在餘啓家中密謀。
最義憤填膺的,依然是哪位陳大夫:“如今這天明國,還真是他們馮家的了,別人都沒有說話的餘地。”
“沒錯。”王御史也嘆氣:“今日我剛提了一句軍中費用過多,便立刻被壓制到底。”
旁邊的一人冷笑:“軍隊乃馮野所握,是他們馮家掌握天下的根本,怎可能減少開支,你也會死盡往人痛處戳,莫怪人家壓制。”
“如此下去,兵權政權,全部被奪,可如何是好?”王御史痛心疾首。
林肅搖頭:“如今,他馮家,便是天朝王法,即便再囂張,別人也無可奈何。”
一片哀聲嘆氣間,餘啓開口,不愧是衆人之首,他倒依舊能保持冷靜:“馮家兄弟看起來一致對外,可他們之間,未必不內訌,一個天下,總不能一直有兩個人來坐,遲早要分出主次,而那兩人,又有誰願意屈居於另一個人之下?”
“這倒是。”林肅點頭:“馮野霸氣,但是馮紹的勢力,也不容小覷,你看他往日決斷朝綱,無論智謀能力,絕不在馮野之下。”
“所以兩虎相爭,只有一傷,我們現在應該靜待時機。”王御史也附和,表情略微欣慰了些。
其他人也覺得,似乎又有了些希望,但餘啓又是一盆冷水潑了下去:“但是即便馮家兄弟內訌,那也是將異己排除乾淨之後,凡事擋他們路的人,仍舊活不到那一天。”
衆人又覺得頹然:“那現在,我們到底當如何自處?”
餘啓笑了笑:“面上保持中立,暗中傾向他們其中的一個,慢慢煽動他們內訌。”
此刻正伏在樑上的彥祖,微微一笑,看來天明國,倒也還剩下了一兩個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