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爾繼續做菜,直到天擦黑才把菜全部做完。
一羣人吃吃喝喝,順便打屁聊天,居然也磨蹭到半夜。
陳爾把珍藏的寒泉酒取出來,一邊溫酒一邊喝,外面好像很冷,透過窗戶還能看見片片雪花。
今年燕京城的雪來得可真早。
陳爾酒量很好,不消片刻就把衆人灌醉。大家都東歪西倒地趴在桌上,陳爾便拎着一壺酒出去。剛推開門,清冷的寒風就夾着大片的雪花朝陳爾吹來。
本來有些微醺的大腦瞬間就清醒了,就連臉頰都慢慢降低了溫度,變得微涼。
陳爾也沒有飲酒的心情了,便乾脆坐在門口看雪。
不一會兒,身後的門再次被打開。
苟雪方從門縫裡探出腦袋,先縮了縮脖子。一股冷風嗖嗖地直往他脖子裡灌。
把衣領朝上拉了拉,他才磨磨蹭蹭地從門後面出來。
然後往陳爾身邊一擠,就坐下了。
“這麼冷的天,你居然有閒情逸致出來喝酒!”
苟雪方哈了口氣在手上,一片雪花落下來掉在他額前的髮梢上。
他理所當然地拿起陳爾放在一旁的酒壺,直接灌了一口,才覺得身體暖和一點了。
陳爾看起來並不冷,起碼他沒有像苟雪方那樣瑟瑟發抖,也沒有被冷空氣凍紅了鼻子。
他略擡了擡下巴,“我可不是出來喝酒的。”
苟雪方又喝了一口酒,問道,“那你出來幹嘛?”
說完他看了看眼前的大雪和漆黑的夜空,頓了頓,帶着些許調侃的語氣道,“你丫不會是專門出來賞雪的吧!”
這確實像陳爾會做出來的事,畢竟他做事向來沒有個章法,想起什麼就做什麼,其他的一概不管。
兩個人在外面了坐了半晌。
雪花依然在輕飄飄地落着,四周很安靜,聽不見人聲,也聽不見車水馬龍的聲音。似乎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燕京冬日的凌晨真的太安靜了。
安靜到,彷彿能聽見這雪花“簌簌”地聲音。一片又一片地落下,堆在枝頭,或者跌進泥裡。
苟雪方在這個時候突然開腔。
“我和你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算短了。”
“剛開始,我覺得我還蠻懂你的……”
苟雪方眼神裡帶着迷惑,“可是,接觸的時間越長,就越覺得你摸不透。”
他頓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着陳爾,“總覺得你和我們都不一樣。”
然後周圍又陷入了一片沉靜。
雪終於停了,陳爾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再抹了把頭髮。
雪花在掌心迅速地融化,沾溼了手掌。
“走吧,雪也賞完了。”
苟雪方跟着站起身來,正要擡腳往裡面走。
陳爾在他身後輕聲道,“你覺得這個世界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嗎?”
這句話好像是在問誰,卻又沒有帶着篤定的疑問,而且語調輕飄飄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可是苟雪方聽見了,而且聽得非常清楚。
他頓了頓腳步,似乎是在思考,但是思考的時間並不算長。
“當然不是。”
“這個世界很大的。”
陳爾突然笑了笑,“是啊,這個世界真的很大。”
大到無法想象,也無法解釋。
大到,很多東西你只能看見一角。
苟雪方不知道陳爾爲什麼突然這樣問,但是他心裡有一種感覺。
陳爾正在放下什麼,又拿起了什麼。
第二天,苟雪方是被竇一通叫醒的。
窗外的太陽已經高升到正空,說明這時候的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的頭很疼也有點暈,帶着點宿醉的後遺症。
昨晚喝了很多的酒苟雪方是知道的,可是他的酒量並不差,而且他還記得,昨晚大家都在客廳醉成一圈,只有他一個人是稍微清醒點的。
他還記得,他跟着陳爾在外面看雪花,凍得直哆嗦。
進屋之前,陳爾似乎還跟他說了些什麼。
苟雪方認真地回憶了片刻,終於記起他和陳爾交談的內容了。
可是他卻不記得自己後來是怎麼又喝醉的。
而且這時候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給他多想了,因爲竇一通和沈一念他們兩的大嗓門已經在苟雪方耳朵邊上炸開了。
他們兩人各自拽着一張信紙,以不同的表情驚呼着。
而其他醒來的人已經亂成了一團,嘰嘰喳喳地到處找什麼,可是餐廳就這麼大,一眼就能看到盡頭,還能藏得了什麼?
可是大家還是孜孜不倦地在餐廳裡到處翻找着,彷彿一掀開窗簾,就能揪住躲在窗簾後面的人一樣。
苟雪方這時候才恍然發現一件事情。
所有的人都在這裡,唯獨陳爾不見了。
這時候的陳爾已經離開燕京了,他坐的最早的一班飛機,到了平山。
早上七點飛的,現在他已經坐在平山的一家餐館裡吃午飯了。
靈玉幻成了虛影坐在陳爾身邊,除了陳爾再也沒有其他人能看得見她。
因爲靈玉穿不習慣現代人的裝束,而她這樣大喇喇地跟在陳爾身邊難免會造成更大的轟動,所以陳爾便乾脆叫她幻成虛影好了,這樣既方便交流,又能避開其他人的眼光。
靈玉坐在陳爾身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盪着腳丫子。
她並沒有穿鞋,只是在腳踝處繫着一根玉質的腳鏈。
腳丫雪白瑩潤,看起來好像比那根玉石製成的腳鏈更加白皙好看。
“你爲什麼不當面和他們道別呢?”
陳爾想了想,這樣回道,“也許是因爲我不喜歡道別吧。”
這場道別和以前都不一樣。
高中畢業了,讀大學的時候還能聯繫,說不定考大學還會考在同一個地方。
大學畢業了,還可以用微信企鵝號聯繫,畢竟網絡發達,而且說不定大家還能在同一個城市工作。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陳爾並不知道大家以後要怎麼聯繫,還會不會再見。
他想,以後也許不會再見了吧。
不會再見的道別,陳爾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