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不料佛寺遇雙白(二)
狐狸翻了個身子將被子給甩到了一邊,我笑着俯下身子幫他把被子拉回來。現在越來越覺得狐狸就像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的大孩子。不過,和他一切結伴上路,大約十分有趣。
月光寧靜,幾乎能洗滌我一切的心思。看着這月亮,我總覺得整個人都被照的透亮。什麼九郎,梅姨,小蘭,公主,家國都被拋到一邊。人生就像這月亮一樣總有陰晴圓缺,若是事事圓滿,那麼這樣的人生豈不是太過完美了?若是沒有些挫折,怎麼能顯得幸福的彌足可貴呢?
世事就是這樣,你若是換一個面去想,那麼心裡的那些結都對一一化解。其實看着很難的事情,做起來並不難。我原以爲離開了九郎,我的日子就會變得無趣。可是,如今我依舊一個人活的很好。
這樣想着,我便安然睡去。一夜好夢。
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可是往牀下一看,狐狸早已不見人影了。我走出去,他正在外面練功。整個人盤腿坐在雪地裡,雙手放於兩膝,頭上還冒着陣陣青煙。我曾經在梅姨給我的書上看到過,內功若是功力高深到一定的境界,一旦打坐運功就會煙霧繚繞,座下不是冰寒一片就是炙熱灼手。看狐狸的架勢到有種世外高人的感覺。
今日總算是能進城了。進城之後,我便要好好的洗 個熱水澡,出來之後好幾日沒有洗澡了。好在還是在冬日裡,若是夏日估計都發臭了。而且,我和狐狸也必須再買些乾糧作爲趕路用。
不一會,狐狸起身,轉過頭看着我,道:“昨夜睡得可好?”
我點點頭而後好奇的問道:“狐狸,你這功夫到底練了多少年了?”
狐狸搖頭擺腦的道:“也沒多少日子,就是五六十年而已。”
“你不想說就算了。何必騙我。反正我只是好奇,你若是這樣防範着我,大可以不和我說話。”我不高興道。我總想着狐狸這回總不會騙我了,可是還是騙我,不想告訴我。這讓我覺得很是不舒服。我對狐狸幾乎沒有什麼隱瞞了。可是,他還是故作神秘,這實在是惹人討厭。
狐狸站在那處不說話,只是很落寞的看着我。我見他真的不再和我說話,便怒氣衝衝的將回到房間收拾了包袱,直接跳上了車子。
因爲早上和狐狸鬧僵了,於是這一日進了城,我也沒有和狐狸說話。到了晚上,狐狸找了家客棧投宿。而且,要房間的時候居然不假思索的就要了三間上房。我更加生氣,於是在飯桌上也沒有和狐狸說話。
吃了飯,我吩咐小二準備熱水。心情不好,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身體。狐狸不理我,我自己理我自己
約莫半個時辰,小二擡了一桶熱水進來放到浴桶裡,而後留下了皁角。我看着這個皁角突然想起了宮裡從前的一個笑話。有個宮女長得太過黝黑,以至於主子見到她總以爲她洗澡洗得不乾淨。所以,總叫她去洗澡,後來,這宮女終於忍不住了有一日在主子叫她去洗澡之後回嘴道:“主子,奴婢今日已經洗了三回了,可是還是這麼黑。”
娘娘不相信道:“怎麼可能呢?你用什麼洗的?“
宮女回答道:“奴婢用水洗的。”
娘娘問道:“可用了皁角?”
宮女回答道:“何爲皁角?”
娘娘大怒呵斥:“這等事情你還要來問本宮你難道每月沒有發到皁角麼?”
於是有好心宮女和那位宮女解釋了之後,那位宮女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娘娘,奴婢每月都發到了,可是奴婢嘴饞以爲這是糕點,每回發下來都偷偷的吃掉了。”
這故事是小時候孃親和我說的唯一且僅有的一個笑話。那時,爲了讓孃親有成就感,我就立刻哈哈大笑而且裝作笑得連眼淚都出來的樣子。現在,想起這個笑話覺得這笑話實在不怎麼的,可是卻讓人懷念的很。
我洗完澡,就坐在暖爐前烘乾頭髮。這家客棧房費貴得嚇人,不過服務確實周到。不僅房間乾淨,連東西都備得很全。我從前在芙蓉鎮也開過客棧,相形之下,我那同福客棧就顯得十分寒磣了。房間也不夠乾淨,東西也沒有那麼多,小二更是半天都叫不到人。想起來,就覺得當時的生意火爆,真的全靠了三個男子的美男計啊。
頭髮幹了之後,我本打算早些歇下的。可是,看看外面天色也不晚,而且還是在正月裡,街上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我過了這麼多回年可從來都沒有真正有過過年的感覺。記憶裡過年就是吃了一頓餃子,而後就是能看到皇宮裡御花園方向能有一場聲勢浩大的煙火,而後就沒有了。孃親對每年過年都有一股子怨氣,她也想像那些妃嬪一樣穿着華服,去依偎在她愛的那個男人的懷裡。可是,她不能。而且,那男人早已忘卻了她。所以,她過年的時候吃完餃子就會關上房門,一個人在裡面彈琵琶。
去年,過年的時候,因爲在小地方,那裡一旦過年,大家都早早的關門回家陪家人去了。我更是沒辦法參加過年的氣氛。這是我在宮外過的第二個年,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能在外面暢遊一番。
所以,我梳洗過後,換上了一身男裝打算出門。這男裝是從前的時候白留下的,我後來將衣服改小了之後,就留在身邊以備萬一。畢竟出門在外,若是遇到危險,一身女裝總是容易被人認出來的。還是扮作男子最爲方便。
幸好我機靈,昨夜趁着狐狸睡着了,偷偷的拿了些銀子。不然身無分文,就真的寸步難行了。
我出門的時候和小二打了聲招呼,若是有人問起我,就說我出門去散心了,也好讓他們安心。
走在大街上,一派熱鬧的景象。晚上各地都有舞龍舞獅的雜技還有唱戲的戲臺子就搭在露天,外面搭個棚子,就當作是入客席了。而且,看得人還十分的多,更是有人站在外面看的。我好奇走過去一看,唱得居然是我寫的《長恨歌》。想不到,這曲子都傳到這裡來了。
上面的花旦唱腔圓潤,吐字綿長,將長恨歌唱得十分好聽。我也禁不住在那裡駐足聆聽。一旁的一個書生看着我聽得出神,便湊近我道:“這位兄臺看來十分喜歡這臺戲啊。”
我正在那閉目聆聽,突然被搭話,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轉過身驚訝的看着對方。同我說話的是一個白面書生,長得很周正,長衫綸巾,一副秀才打扮,看來是個略有功名的讀書人。
我隨即也抱拳行禮道:“在下揚州唐十四,敢問公子大名?”
那人也行禮道:”在下安慶姬康。”
姓姬?姬這個姓氏在錦繡是少見的姓氏。姓姬,難道和姬家有關?於是我試探的問道:“敢問姬康兄可認識揚州姬家。”
姬康神情略帶自豪道:“自然知曉。”
我一看立刻知曉但還是裝作不知的問道:“姬康兄可是揚州姬氏一族的族人?”
姬康立刻收起之前一閃而過的自豪,連忙搖頭道:“怎麼會。我等就算是同姓姬,也是天差地別的。”
我看他刻意隱瞞,也不再問下去。姬康便接着剛纔他的話題道:“這位公子看來倒是對這臺戲很有研究。”
“爲何如此說?”我詫異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道:“公子你閉目耳聽,而且能跟着聲音不時的哼上接下來的唱句。這不是有研究,還是什麼呢?”
我被他看穿,也不再故意裝作不知情便道:“這戲曲我曾在揚州聽過,十分喜歡。甚至都能跟着唱。如今又聽見這曲子,情不自禁便不由自主的哼唱起來。實在是讓姬康兄見笑了。”
他也不在意的笑道:“唐兄乃是性情中人,有何可慚愧的。”
我看他談吐不凡,又加之他是姬家的人。心裡不由暗自揣測他的身份,看他的樣貌,應該和姬流觴差不多年紀。姬家裡實在是香火旺盛得很,不論旁支,但是正室就有六個公子,小姐更是多。而那其餘的四個公子我都看過了。姬老太君上回曾經在賞花會宴請過我,姬家若是真正的親近的幾個旁支就算是不親近的幾個旁支都來了。可是,我實在是記不得看到過這樣一個人。
看來他應該是比較遠的宗親或者是不常露面的宗親。這樣的話到還好。我不怕行蹤泄露。
“唐兄?唐兄?”我光顧這自己想事情,一直都沒有再說話,再回過神,姬康已經叫了我好多聲了,我連忙回答道:“怎麼了?姬康兄?”
姬康看着我道:“戲散場了。大家都走了,可是你一直髮呆,所以提醒你。“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實在失禮。我方纔想起了一些事情,正要去做。所以,一時有些失神。”
“是麼。若是打攪到你實在不好意思。今**我相識一場,若是唐兄不介意,不如你我留下信物,日後好相見爲憑。”姬康如是說道。
我想了想,覺得這也不壞,便點點頭,給了姬康剛纔在街邊上買來的一塊玉,本來打算回去的時候若是被狐狸捉到就用這個去搪塞他的。不過沒關係,待會回去看看那小販還在不在,再買一塊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