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君不知。”月娘的聲音如出谷婉轉悠揚,配上這越人歌,真是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我醒來,聽聞的便是這一曲哀怨且寂寞的歌曲。古琴的餘音嫋嫋,久久未散去。
睜開眼環顧四周,都是熟悉的事物。繡花屏風,紅漆大牀,上面是淺紫色的紗幔,重重疊疊的,小金香爐明滅,染着薰香。我嗅一下,味道想是安神香。
我記得我是在河畔,彈火舞流年的。怎麼如今到這裡來了?意識裡最後一絲清晰的畫面定格在狐狸捉住我的雙手,不讓我彈的那一幕。
我摸索着想起身,指尖傳來劇烈的疼痛。手一疼,便沒力氣了。剛剛起一半的身子,便軟歪歪的倒下去了。
咚的一聲,頭磕到了牀邊,立刻腫了一塊。月娘從外室匆匆走進來,看見我的躺在牀上,眼帶淚花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道:“如今知道疼了。之前在那裡彈曲子的時候,怎麼不知道疼呢?你那樣子,連手都不要了。那手都淌血了,渾然不知的。是被那狐狸迷得魔症了吧。”
我對當時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紅色的身影和如流光一樣的劍花。然後就是眉心疼得厲害。到底怎麼一回事情,到現在還不是很明白。
見我不說話,月娘神秘的湊過來道:“你同那狐狸到底什麼關係?”
白她一眼,沒好氣的道:“我是老鴇,他是小倌。你說是什麼關係?難道還有前塵往事不成?”
月娘點一下我的額頭道:“若不是你現在這樣子。我還真的會信你同那狐狸是有往事的人呢!”
“我到底做什麼了?能這麼讓你浮想翩翩。”我本想不理會她,但是還是對我昨夜到底發生什麼產生了好奇。以月娘這種歡場裡嬉戲慣了的人,能對我昨晚的行爲感到驚訝不已。我莫不成昨晚把狐狸給當衆扒了?想到這裡,我想到了我不好的酒品。沒準真有這個可能,要是這樣,乾脆買塊豆腐撞死得了。
“你呀,那天抱住狐狸不放,一直喊着一個人的名字,還撓他。”說着,看看我的手,然後露出畏懼的神情道,“那傢伙,把他撓得滿臉是血啊。”
額,我上輩子難道是雞?爪子這麼鋒利!想到狐狸那漂亮的臉蛋上滿臉是血,心悸又心優,急忙問道:“現在怎麼樣了?留沒留疤?”若是留疤了,這第一公子的招牌可就砸了!上哪裡再去找一個長得這麼妖孽的男人來當我的小倌啊!
“沒有。那他那臉說來也奇怪,竟然被你抓了,也沒事,看着上面都是血,臉卻連點皮都沒破。”月娘蹙眉,面露疑惑。
“那是我的血,好吧。”我白了她一眼,覺得她的話和小蘭一樣不可信。
正說着,九郎端了藥走進來,臉色黑的同鍋底一樣。我知道他這回定是脾氣不小,先是白玉堂和我在一起,後來又鬧出個狐狸。而且還大庭廣衆的抱在一起了。
這揚州城裡都是知道九郎同我是一對的。大家都在猜想我倆什麼時候辦婚事呢。如今,我和狐狸在才子會上的曖昧不明,又加上這一摟摟抱抱。九郎定然被人們所笑話了。
我也知道他是不在乎外面的人的閒言閒語的,可是時間一長,難保沒有面子上掛不去。上回便是這樣的。
月娘看我和九郎都相對無語,也識相的溜出去了。她走到九郎身後的時候,突然回過身來給我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立馬逃之夭夭。
屋子裡誰都不說話,也不是會事情。我正欲開口,九郎突然發話了。
“月華是誰?”
我怎麼知道月華是誰啊?難道是隔壁劉員外家的狗啊?
我偷偷瞥他,見我不回答,他的臉色越來越差,黑得跟塊炭似的。知道他生氣,露出討好的笑容,拉拉他的袖子,眼裡露出無辜的神情,使勁的眨眼,努力憋出一點眼淚來。
“九郎~”軟軟的呢噥軟語,九郎的神情鬆弛下來。
“你昨夜到底怎麼了?”他凝視我的眼睛,好像看不懂我,一直盯着,連眼皮也不眨一下,生怕我會消失。
“我記不得了。我昨夜做了什麼?”我探究的問他。
“你一直叫着月華,還抱着狐狸,不肯放,最後不得已我將你點昏,纔將你從他身上扯下來。”九郎說着,就將眼睛挪開了,知覺讓認爲他有事瞞着我。
“哦。”我應聲,不知怎麼的,我不敢去問他。總感覺這事就是一池子的春水,若是一攪,地下那些淤泥水草全被攪上來了。好端端的什麼都亂了。
“來,將藥喝了。”他遞過來,藥已經變溫了。
我接過,喝下,入口極苦,就算喝完了,嘴裡還是一股子的藥味,難聞的很。我皺皺眉,擡頭就看見一個蜜餞,放在我的嘴邊。
張口,含住。甜甜的,口裡的苦味頓時消散大半。我衝他眯眼一笑,九郎摸着我的臉,眼裡有着莫名的哀傷,感覺他就像是個深淵,看着淺卻是萬丈千丈,無論怎麼都看不透他。突然發現九郎身上有的秘密不比狐狸和白玉堂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