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原定計劃,下午郭小洲應該去西山給甘子怡的姑姑拜年!但甘子怡這個性格灑脫的姑姑於清早來給哥嫂拜年後,便飄然離京,說要去敦煌轉一圈。
由於今天的日子比較特殊,許多需要拜訪的朋友今天會很忙,不適合登門。
一時間,郭小洲和甘子怡居然有無處可去的感覺。
郭小洲覺得京都遠不如郭家屯的春節熱鬧。郭家屯的春節,村子裡親朋好友接連不斷,川流不息,家家戶戶擺流水席,那個歡笑語和喜慶……
他沒想到京都的春節這樣無味,像甘家這樣的世家,雖然客流不斷,進出無“白丁”,豪車豪禮,鮮衣革履,氣勢不凡,但缺乏溫情和喜慶的味兒,人人都帶着面具。
宋家更不用說,宋老按慣例初一不接待任何親朋,這一天,他會在家裡和中央的幾大在職領導會晤!即便如此,宋老的保健團隊還是對會晤的時間控制得極爲嚴格。畢竟,老人家已經九十六歲的高齡,經不起半點閃失。
而每年的初二上午,宋老纔會有時間和家人見面!
上官齊慷慨邀請他倆去南山滑雪度假村滑雪,去享受大自然,感受壯美雪景。甘子怡看向郭小洲,郭小洲剛搖頭,上官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一看號碼,連忙接通,“四叔!給您拜年!祝新年好!”
郭小洲和甘子怡不由對視一眼。上官齊口中的四叔,就是甘子怡的四舅甘恆。以前在中宣部混得不上不下,得益於郭小洲和任重之爭,意外的獲得外放資格,空降到西海省順山市擔任副市長。
當時甘恆親口承諾,必領郭小洲之情!甘恆空降到順山後,並沒有主動聯繫郭小洲,郭小洲更不適合主動去聯繫甘恆,否則有暗示對方“你欠我”的嫌疑。
但是通過省委組織部顏婕之口,他知道甘恆在順山並不順利。
一般來說,針對性強是“京官空降”的一大特點。最受地方青睞的則是“專業型”“精英型”幹部,排第二的則是中組部下派的幹部,第三類則是金融財政類幹部,而甘恆卻是中宣部下來的空降幹部,既沒有基層工作經驗,也沒有專業知識,不能給地方政府帶來實際幫助。
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分管領導的“專不專業”、“懂不懂行”對其分管領域的工作是否能更好的開展起到直接作用。
順山在西海省的地位不亞於廣漢,在西海一直有一主兩副和“三駕馬車”之說。一主就是省城武江,兩副就是廣漢和順山。
甘恆的家庭背景在一般處級,或者某些廳級眼中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但是到了某些實權地級市書記和市長的眼裡,則並沒有多少敬畏。
這些書記市長能主政一個大城市,背後誰沒有自己的圈子和靠山。
甘恆初來乍到,又是“紮根式空降”。即空降下來就要紮根基層,實打實地工作,不指望短時間內的迴歸,甚至有長期紮根下去的可能。紮根式空降有別與“鍛鍊式空降”和“鍍金式空降”。
後兩者是註定要離開的,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誰都不介意順手推你一把,送你高升。但甘恆的年齡,不大也不小,既不屬於年輕幹部範疇,也不屬於老幹部範疇。他若長期紮根順山,肯定擠佔了別人的空間。
書記市長不待見,同級擠兌,下級嫉恨,再說能力也的確不算突出。甘恆在順山就顯得很是被動。
上官齊接完電話,對甘子怡和郭小洲說:“四叔讓我通知你們,下午回甘家一起吃飯,二叔六叔都回來了。”
郭小洲實在是不想再去甘家大宅院,但長輩直接“通知”而不是邀請,他就不能拒絕了。
甘子怡帶着微微抱歉的神情朝郭小洲做了個鬼臉。
兩人上了上官齊的輝騰,再次返回甘家宅院。
在路上,郭小洲打電話給程老拜年,然後乘機給一干短信拜年的朋友回覆了他的“新年祝福!”
回到甘家宅院,已到下午四時,拜年的人逐漸少了。大舅甘滬,二舅甘寧,四舅甘恆,六舅甘泰近都
同時還有在海外商圈和華僑圈中頗有名聲的甘涼、甘理文父子。
如果說甘姥爺子逐漸有退居幕後的態勢,那麼目前掌控甘家官、商兩脈的領頭人分別是國內的甘滬,海外的甘涼。
洋洋近十個家庭聚集得這麼齊全,唯有這個華夏最濃重的節日,或者甘家面臨生死存亡之際。
進入甘家大院,甘子怡迅速被一羣堂姐表弟圍住而脫不開身,郭小洲低聲問上官齊,“院子裡有什麼清淨的地方?”
上官齊頓時領悟了他的含義,剛開口說,“我帶你……”
忽然被一道女聲截斷,“上官,你一天都跑哪兒去了,大年初一的也跑到帽子不見頂?”
郭小洲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裘皮大衣的年輕女人牽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走了過來。
小男孩的臉型和五官是活脫脫的上官齊濃縮版,特別是一對滑溜溜的眼珠子,絕對是上官齊嫡親的兒子。
年輕婦女雖然算不上美人,但五官算得上端正,洋氣和富貴氣掛滿全身,衣服手錶包包全不是凡品。
上官齊滿臉擠出笑容,“老婆!我一上午都在陪小洲和子怡。小明,快喊叔叔,給叔叔拜年!”
上官齊的兒子叫上官明,繼承了他父親的機靈,一張嘴巴油得塗了蜜似的,最後導致郭小洲連送兩個紅包纔不至於不好意思。
“這孩子,跟他爸一樣,就一張嘴巴……”甘靜笑吟吟地打量着郭小洲,“郭小洲,我還沒回國就一直聽這個名字,真帥氣,難怪能迷住我們家小怡。”
“嫂子誇獎了!”郭小洲很客氣地恭賀新年!
甘靜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什麼上官齊的體重啊,減肥啊!最高峰時曾達一百公斤,朋友送了他一個外號——“胖子”。還說爲了不傷他的自尊,平時她一般都不叫他胖子,當然,生氣時例外。正因爲這樣,每當她大叫胖子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要發威啦。不過,這種情況比較少!
“你不知道,胖子還愛臭美。平時在家裡,經常穿着條大短褲晃來晃去。外出時,一定要打扮得有模有樣……”
郭小洲發現,自打甘靜開口後,能言善辯的上官齊就緊閉嘴巴。
好在甘子怡突破重圍來到郭小洲身邊,甘靜看到甘子怡,語氣就顯得不怎麼利索了。
甘子怡朝甘靜打了個招呼,就挽着他的胳臂走進正廳。
正廳一字擺開四張桌子。
甘家一代和二代長輩坐一桌,三代一桌,女性一桌,小孩子一桌。
氣氛喜慶和!
郭小洲本來坐在三代的桌子上,和甘家文、甘孜山、甘理文、上官齊、甘子淳等人一桌。
但首桌上的甘恆忽然對郭小洲招手,“小洲過來我們這桌!”
郭小洲有些猶豫,他作爲第三代,跑去第二代的桌上,一來有些逾越,二來也會引起三代弟子的嫉妒和不平——你丫憑啥去長輩的桌上?
甘子怡聽到,眉頭微皺,心想四舅是不是糊塗了?這不是要把小洲放在火上烤麼?
但甘恆話音剛落,甘滬也笑着對郭小洲說,“過來吧!”
郭小洲只能無奈地去到首席。
一桌人說說笑笑。氣氛融洽。但郭小洲敏感地發現,老四甘恆和老六甘泰有點兒爭鋒相對的意思。
不僅如此,甘泰對郭小洲的態度也相當冷淡。
作爲晚輩,郭小洲理應向所有的長輩敬酒。從甘滬開始,到甘泰這裡結束。甘滬作爲老大,也陪着郭小洲乾了杯中酒。唯有甘泰卻輕描淡寫地輕咪了一小口,算是個意思。
郭小洲意識到,甘恆喊他過去,絕不是表功夫那麼簡單。而是心機較深地讓郭小洲感受甘泰的態度,從而把郭小洲和甘子怡拉到同一戰線。
郭小洲只能裝傻,能不開口儘量不開口,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
這一餐飯是郭小洲平生最謹慎的一次。
好不容易等飯局結束,他便和甘子怡一起離開甘家。
剛出門,甘子怡接到甘蘇的電話,問他們吃完沒有,並交代,吃完回家一趟,她有事和郭小洲談。
於是,他們兩人再次回到藍旗營學區。
甘蘇和宋得彰坐在沙發上等着他們。
郭小洲照例履新晚輩的禮節後,甘蘇立刻起身道:“小洲你跟我來書房一趟。”
郭小洲一直以爲甘蘇和他交代明天去拜見宋老爺子的注意事項,但沒料甘蘇開口便說:“今天我遇到你們西海省的劉崗書記,和他聊了幾句,他答應了給你一個省委黨校處級幹部培訓班名額。我提前告訴你,是要讓你有心理準備,提前安排好工作,安安心心去黨校學習。”
郭小洲非常驚訝,他沒料到這個岳母娘這麼幹脆。要麼不接受他,一旦接受,就開始爲這個準女婿疏通關係。
劉崗是西海省的三號人物,省委專職副書記,省委黨校校長。擁有處級幹部培訓班的提名權。
而且按嚴格規定,郭小洲這個副處還不夠資格參加正處級別的學習班。
郭小洲當然願意。他現在的年齡,級別提得過快,會有一些影響。但如果他參加了正處級培訓班學習,再要提級別,就有了晉級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