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的飯局定在了一個農家院,在省局的人送到後,李國輝負責去接副局長劉子喜。
爲了避免讓人發現,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公車不能停在農家院門口,於是大家便把汽車都停在了好幾百米外的一個小巷中。
在這個還不算熱的天氣裡,劉子喜走得氣喘吁吁。
“小李啊,我身體不行嘍,一走路就喘不上氣,血壓高、血糖高、心臟也不好,你們年輕人要少喝酒。你看遇上這樣的飯局,我呢,在這個位置上不陪又不行,陪吧,身體吃不消,唉。” 劉局長嘆着氣對李國輝說道。
李國輝是掛職鍛鍊的幹部,二年後,便會離開啓明市財政局回東華市,對於劉子喜沒有任何競爭,於是他願意與李國輝說說話。
當晚的飯局,因爲局長樓明華不在,市局出席的最高領導就是劉子喜。
無論在哪,對待上面來檢查工作或者調研的人,都是拼命地喝酒。
按照慣例,前一天晚上吃好喝足了,第二天的檢查就好說了。
俗話說,“吃人家的嘴軟”,重點是等酒醒、頭不暈,差不多也要到中午了,所以第二天的工作往往也就草草應付了。
點菜要點農家院的招牌菜、酒就是當地有名的白酒,甚至是最新款。
例行寒暄過後,劉子喜舉起倒了八分滿的高腳杯,向省局領導們表示歡迎,大家紛紛端起來一飲而盡。
50歲的財務女科長喝完第一杯,臉色就白了下來。李國輝看她臉色太差,便陪她一起出去。走出門口她就歪倒在牆上,按住胃部,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滴往外冒。
李國輝扶着她坐在過道的沙發上,讓服務員倒來一杯熱水,緩了一會後,她讓我先回去。
省局有一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女同志,用高腳杯喝開水,被劉子喜看了出來,“我說小華,大家都是白酒,你怎麼往裡面倒水呢?”
“劉局長,不好意思,我不會喝白酒,只能以水代酒了。”
“酒哪有會不會的,倒到嘴巴里,嚥下去不就得了。”劉子喜端起酒杯笑着比劃着,一飲而盡,大家跟着哈哈笑了起來。
“倒上、倒上。”
“小鄧,來一杯。”
“酒嘛,喝着喝着就會了。”
大家一起跟着起鬨,喝酒就是需要營造這樣的氛圍。
“以後啊,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不會喝酒哪裡行?你看看你們李處。”劉子喜把頭轉向李平,“當年在市裡,那可是海量,現在不就當上省局的領導了嗎?來來來,喝一個!”劉子喜端起酒杯,向小華敬酒。
“真的不會,實在不好意思。”小華朝劉子喜又搖頭又擺手。
習慣了在這樣的飯局上男女老少齊上陣的氛圍,突然遇見一個滴酒不沾的女同志,大家都隨着劉子喜把話題轉到了這個女同志的身上。
“知道那個誰不,當年還是小丫頭時候,喝酒不是蓋得。”
“對對對,那喝得不輸爺們,而且喝着喝着就能來一首歌或者一段舞蹈給大家助興。”
“很得寵的,這樣的人領導就是喜歡,現在人家可是最年輕的女處長。”
“記得那個誰不,上次陪上面領導吃飯,直接喝到醫院去了,年底就直接提拔了。”
“知道知道,那女生會來事,又能喝。”
大家七嘴八舌的聊着,紛紛勸小華敬劉子喜一杯。可是剛參加工作才一年的小華說什麼也不願喝酒。不一會,甚至眼淚就流出來了。
大家看到後,氣氛有點尷尬,也就不再勸她了,畢竟她是省局的工作人員,倒不能用強。
當然,這個女孩從此以後就被記住了,因爲在這樣的單位,這樣的事是第一次遇到。
財務科的女科長,胃痛過後不久就回到酒桌上,嚮往常一樣喝。這次審計就是針對財務的,她不能少喝。
那晚,飯局結束已經是凌晨兩點左右了。
第二天,李平醉臥酒店,小華和另外二個同志對市財政局近3年的財務進行審計。
審計算得上走馬觀花,審計結果下午就反饋到了領導那裡,無非是一些常規性的問題,反饋結果領導並無異議。
只是,沒有過多久,京城的巡視組突然在一個週四的上午來到市局,事前沒有任何徵兆。
巡視組月初就到了省裡,按計劃對3個市局進行巡視,啓明市並不在計劃內。這次突然襲擊,據說是因爲接到了實名舉報,“懇請京城的巡視組對我局進行巡視。”
這樣說來,巡視組來時顯然是有針對性的,列出了一份資料清單,一一向財務要原件。
這份清單涵蓋了三公經費、基建、車輛拍賣、職工食堂補助幾項,甚至精確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事。
“小李,你去盯着點,看看他們複印的都是哪些。”樓明華局長悄悄對李國輝說道。
掛職鍛鍊幹部雖然讓人心生嫉妒,但是,由於不佔他們晉升和提拔的指標,也不會在這裡呆的太久,於是許多領導願意相信這些掛職鍛鍊幹部。
李國輝便走過去假裝給他們幫忙,走到複印機旁熱情地說,“我來幫你們複印吧。”
“不用,謝謝。”正在複印的男同志朝李國輝笑笑,然後側過身,繼續複印。雖然他知道李輝是從東華市到啓明市進行掛職鍛鍊的幹部,但還是側過身體擋住李國輝的視線,李國輝只好離開了。
下樓時遇見了樓明華,李國輝小聲打招呼:“樓局長你好。”
“現在在幹什麼?”他輕聲問道。
“正在複印資料。”李國輝迴應道。
“複印的都是哪些單據?”他說話的聲音比平日小了很多,但看不出表情。
“沒讓我看,大概是公務接待和公務用車運維的。”李國輝正想再說點什麼,巡視組的一名工作人員上樓了。
“嗯,你去忙吧。”樓明華對巡視組人員微微點頭示意,轉身上樓去了。
李國輝回到辦公室後不久,一位巡視組的女同志走了進來,“你好,剛讓你們找的某年某月的第二本記賬憑證找到了嗎?”
“沒有嗎?這些憑證剛剛全部搬過去了呀。”李國輝站起來解釋道。
“確定沒有,請你再找一下。”
“好的好的,我現在就找。”
記賬憑證是不可能少的。但經過覈實,確實少了一本。
問題出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