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嶴公社地處藤嶺縣的最東面,象個小半島一樣的三面環海,東臨浩瀚無際的東海,本是個可以靠海吃海的風水寶地。
但天公不作美,南嶴公社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海岸線都是懸崖峭壁,沒有海灘,更沒有漁港,南嶴公社的百姓唯有望洋興嘆。
當然,老天爺也不瞎眼,在不讓南嶴百姓當漁民的同時,卻留下了一條可以通向海洋的內陸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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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內陸小河有個特別的名字,鍋底河。
鍋底河就從夏家村旁邊不遠處流過。
夏天想知道六叔夏海洋是如何靠水吃水的,拿了手電筒跟着夏海洋就出了門。
寒風一吹,酒意跑掉了一大半。
夏海洋還兼着大隊民兵連的連長,他跑回自己家裡,拿來了兩支半自動步槍和十幾發子彈。
夏天又被嚇了一跳,“六叔,咱是要去打仗嗎?”
夏海洋嘿嘿笑道:“那些土崽子都是欺軟怕硬的主,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聽槍聲不聽話,咱們帶上槍,主要是爲自己壯膽,同時也讓他們識相一點。”
“六叔,你有問題啊。”夏天一邊走,一邊嚴肅地說:“縣武裝部有明文規定,民兵的槍和子彈必須分開保管,你這是公然違反規定嘛。”
夏海洋一言不發,停下腳步,回身就走。
夏天急忙拽住了夏海洋,“喲,還是這臭德行,說你兩句就撂挑子啊。”
夏海洋篤聲篤氣地說:“我違反規定了,我回家寫檢討去。”
夏天一聲壞笑,“呵呵,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不想讓我揍你的話,你就在前面快點帶路。”
叔侄二人一邊吵吵,一邊乘着夜色離開了村子。
這是一片桑樹林,枯草深深,腳步蹣跚。
夏天突然停下腳步,小聲說:“後面有人。”
夏海洋側耳聽了聽,衝着來的方向喝道:“快滾出來,不然我開槍了。”
黑暗裡,枯草處,慢慢的冒出三個瘦小的身影。
“大哥。”
“六叔。”
夏天啞然,來的居然是他的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十七歲的夏美娥和十五歲的夏美麗以及十二歲的夏寶。
妹妹弟弟,個個腳步輕盈,動作規範,顯然不是初出茅廬。
夏天沉聲道:“六叔,你乾的好事,居然敢帶着他們出來幹這種事,有你這麼當叔的嗎。”
妹妹弟弟向來很聽夏天的話,夏天發火,他們噤若寒蟬。
夏海洋訕訕地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這老話說得好,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兒子和女兒要是能上陣,這肥水我纔不捨得流到你家去呢。”
夏天哭笑不得,六叔有時候就是這麼不靠譜,“老實交代,帶着他們幹了幾回了?”
夏海洋打不過夏天,陪起笑臉說:“就三回,就三回,我自己總共也只幹了五趟。”
夏天哦了一聲,“我說麼,我爸從來都是抽旱菸的,現在卻捨得抽起了紙菸,原來是馬無夜草不肥啊。”
這話說的,夏海洋偷笑不已。
夏寶扯着夏天的衣角央求道:“大哥,再讓我們幹一回唄。”
夏天倒也乾脆,“行,這是你們的最後一回,否則我打斷你們的腿。”
妹妹弟弟急忙點頭答應,因爲夏天管教弟妹從來都是說一不二,言出必行,打斷弟弟的腿這種事,他還真的幹過。
二弟夏至十三歲時偷了生產隊的蕃薯,當時才十六歲的夏天一句話也沒說,而是掄起手掌砍折了夏至的右腿。
夏至從此很聽夏天的話,並以夏天爲榜樣用心學習,復讀一年後,在去年順利地考入了省中醫學院。
夏天一鬆口,夏海洋來了勁,扛着槍起身就走,“快點走快點走,去晚了就沒洋落可撿嘍。”
一家人跟着夏海洋,鬼鬼祟祟的甸步而行。
夏天一手拿槍,一手拎着小弟夏寶,夏寶是爺爺奶奶的寶貝疙瘩,要是有什麼閃失,非要了爺爺奶奶的老命不可。
鍋底河離夏家村不到兩公里,沒用多少時間,夏天就看到了他熟悉的鍋底河。
月黑風高,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冬天的鍋底河,水位線遠離河岸,夏天不禁疑惑,這河裡能走船嗎?
夏海洋趴在河岸上,肯定地小聲告訴夏天,那些走私貨就是沿着鍋底河運進來的。
夏天問道:“那今晚有嗎?”
夏海洋自信滿滿,“肯定有,必須有,他們都是下半夜一點鐘到三點鐘之間走路,我早摸透了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有。”
既來之,則幹之,夏天抱着槍在泥地上躺了下來,“六叔,不管好事還是壞事,這都是我回鄉當官乾的第一件事,我不希望兩手空空啊。”
這時,夏海洋噓了一聲,“你們聽,柴油機的聲音,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