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去見德高望重的老書記,算是摸準了老書記的生活習慣。
老書記有兩個很有意思的外號,夜不休,加班王,說的其實是一個意思,到了晚上象條龍,很少沒有不加班的時候。
衆所周知,老書記離休十幾年了,而這個習慣卻揮之不去。
看望老書記可不能空着手,夏天要買禮物,黎菁和程子涵卻早有準備。
吃了晚飯先回黎菁家,拿出了她和程子涵帶來的洋貨,六條洋菸和六瓶洋酒。
夏天心道,原來,兩個娘們是有備而來啊。
老書記的大名叫週五福,住在縣委大院邊上的老住宅區,那裡住着不少離退休幹部,孩子們不在身邊住,家裡就他和老伴二人。
據黎菁介紹,老書記的老婆是個潑辣女人,醋勁十足,而且越老越濃,但凡上門拜見老書記的客人,男的她倒是很歡迎,女的不分老幼,她一定會用警惕的目光盯住你。
女的去老書記家拜訪時都有點怵,黎菁也不例外。
但是,來開門的是老書記本人。
老書記認得黎菁,一見面就笑呵呵的,沒有一點架子。
黎菁趁機問,我的老阿姨在家嗎?
老書記顯然知道黎菁爲什麼這麼問,他得意地說,老太婆最近迷上了麻將,此時正在附近人家的方城裡激戰正酣,沒個三四小時是不會回家的。
黎菁鬆了一口氣,挽着老書記的胳膊,一邊走一邊開起了玩笑,“老書記,你一個人在家,老阿姨能放心嗎。”
老書記哈哈大笑,“你個臭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原來,黎菁之所以敢開老書記的玩笑,是因爲她公婆家就在附近,老書記還算是她的半個媒人呢。
進了客廳,老小二人狂聊一陣,旁若無人,簡直把夏天和程子涵當成了空氣。
黎菁亮出帶來的禮物,耐心的介紹了一會,老書記欣然笑納,還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黎菁一定有事求助於他,對禮物他是不收白不收。
夏天心裡直樂,把自己家當成個三寶殿,老書記可真逗。
老書記很健談,滿面紅光,精神爍爍,除了頭頂上那爲數不多的幾根白髮,還真看不出這是一位七十幾歲的老人。
終於,老書記看向了夏天和程子涵,“丫頭,這兩個小朋友是誰啊?”
黎菁先介紹程子涵說:“老書記,她是個外科大夫,也是我的好朋友。”
反正老書記是頭一次見程子涵,黎菁便不說程子涵是程運來的親侄女,這樣可以免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煩。
老書記又問:“這小子是誰啊?”
黎菁介紹說:“老書記,他叫夏天,曾經給劉東風書記當過秘書,你們以前見過面的。”
“誰?”老書記似乎沒聽清楚。
黎菁只得重複了一遍。
老書記似懂非懂,回答更是問不對題,“丫頭,他倆是一對的?”
黎菁笑着說:“現在還不是。”
老書記點了點頭,自以爲是地說:“噢,也是來讓我當媒人的嗎?”
黎菁樂了,“老書記,你當媒人都當上癮了。”
老書記哈哈一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丫頭啊,你找我有什麼事啊?要是想升官想發財,你就是走錯門嘍。”
黎菁陪着笑臉說:“你老人家還不瞭解我嗎,我是既不想升官,也不想發財的。”
“不想升官想發財,你不是好同志,你不是好乾部。”老書記笑着說:“這麼說來,你是幫別人跑腿的了。”
“老書記,你老人家火眼金睛呀。”黎菁指着夏天說:“是他有事。”
“他是誰?”老書記問。
黎菁不得不再次介紹,“他叫夏天,曾經給劉東風書記當過秘書。”
老書記打量着夏天,“我不認識。”
黎菁好奇地說:“老書記,劉風書永你總記得吧?”
老書記點着頭說:“你是問小劉啊,記得記得,他不是死了嗎?”
黎菁忙說:“劉東風書記沒有死,他只是病了,他現在正在醫院裡躺着呢。”
老書記晃了晃他的大腦袋說:“那他找我幹什麼?我又不是醫生,我不會看病啊。”
分明是在裝傻充楞,黎菁忍着笑繼續解釋,“老書記,不是劉東風書記找你,是劉東風書記的秘書找你。”
老書記繼續裝,“扯淡,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他還能有秘書?這不是扯淡嗎?”
黎菁無奈的說:“老書記,你什麼意思,你還要跟我裝呀。”
“裝,裝啥裝?”老書記怪聲怪氣地說:“丫頭,劉東風生病是裝的嗎?這可不能隨便亂說哦。”
黎菁又氣又好笑,“老書記,你老人家要是繼續裝傻,信不信我去找老阿姨,給你老人家的後院點一把大火?”
老書記眯起了雙眼,“你要點我家後院的大火?”
“嗯。”黎菁堅決點頭。
“咋點?”老書記還在裝。
黎菁笑着說:“齊玉梅老太太回來了,你和她舊情復燃了,你們打電話聊天了。”
老書記盯着黎菁說:“臭丫頭,你這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黎菁咯咯一笑,“怎麼着吧,這不開的壺我就提了。”
老書記說:“老太婆她不會相信的。”
黎菁笑着問:“那咱們試試?”
老書記嘆了一聲,搖了搖頭說:“臭丫頭,你學壞了,你學壞了。”
黎菁笑着說:“老書記,我相信這樣一個事實,在別的問題上,我老阿姨都會相信你,唯獨在你和齊玉梅老太太的問題上,我老阿姨一定不會相信你的解釋,你信不信?你信不信?不信呀,好,咱們試試,我這就找我老阿姨去。”
說着,黎菁果斷起身就走。
“臭丫頭……”老書記極其敏捷地伸手拽住了黎菁,頓足而道:“臭丫頭,你想害死我老頭子啊。”
黎菁笑吟吟地說:“老書記,我可不敢害死你,但讓你雞犬不寧和雞飛狗跳,這我是敢作敢當的。”
“你厲害,你厲害行了吧。”老書記對着黎菁笑臉相求,“丫頭,咱們是朋友,我還是你的媒人呢,嘴下留情,請嘴下留情。”
黎菁指着夏天問道:“他是誰呀?”
老書記道:“劉東風的那個鬼精鬼精的小秘書,啥名字我記不得了。”
“咯咯,老書記呀,你的記憶回來了。”黎菁笑着問道:“老書記,請你坦白交代,齊老太太殺回藤嶺縣你知道嗎?還有,是事先知道還是事後知道?”
“我,我是今天中午才知道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麼……她是打電話告訴我的。”
“哦,她怎麼說的?”
“她說,她說……”
“老書記,要實話實說喲。”
“丫頭,這一定要說嗎?”
“你老人家不說也行,我讓我老阿姨來問你,看你說不說。”
“我說,我說……她說她回來工作了。”
“說點乾貨,說點有用的東西嘛。”
“她叫我不要干涉她的工作,否則就要翻臉不認人。”
“噢,這倒很象齊老太太說的話。”
“唉,人老了,爆脾氣一點都沒改啊。”
“老書記,她說沒說,她這次是來幹什麼的?”
“說了,說藤嶺縣的計劃生育工作排名全省倒數,她是省委某領導點的將,她這才重新出山,捲土重來。”
“那是她公開的使命,我相信她還帶着別的目的,比方說私人目的。”
“好象,好象是這樣的。”
“老書記,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請不要用好象之類的詞語。”
“丫頭,她沒有明說,這個好象還是我自己判斷出來的呢。”
“噢,是這樣呀,那你說說,你這個好象是什麼意思。”
老書記沉默了。
黎菁耐心地等待着。
許久,老書記說道:“她除了說工作,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我很瞭解她,我聞出了她話裡的殺氣,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她是爲了劉東風而來的。”
黎菁問道:“老書記,你這麼判斷的根據是什麼呢?”
“我說過,我很瞭解她。”老書記眯起雙眼,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丫頭,你在縣委大院工作了幾年,對齊玉梅和劉東風的故事應該有所耳聞,在咱們藤嶺縣,他們的故事既是秘密,也不是秘密嘛。”
黎菁點了點頭道:“這事我知道,一個是縣委書記,一個是縣委副書記,兩個人私下好了六年之久,據說組織上是知道的,而且也是默許的,廣大幹部和老百姓也覺得那不是個事。”
“問題就在這裡。”老書記嚴肅地說道:“兩個人的感情非常深厚,雖然因爲工作上的失誤,齊玉梅暫時離開了藤嶺縣,但兩個人的感情並沒有斷,據我所知,就在劉東風生病前不久,兩個人還談到結婚的事,所以可以想見,劉東風的病倒對齊玉梅是多大的打擊。”
黎菁道:“可以理理,齊老太太一定非常難過。”
老書記道:“其實,齊玉梅因爲劉東風的病倒,這一年半以來一直沒有緩過勁來,現在她敢於回到藤嶺縣來,說明她已經緩過勁來了。”
黎菁問道:“老書記,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齊老太太這一次來,是想搞清楚劉東風書記是怎麼發病的吧?”
老書記道:“你可以這麼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