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周漢濱,其實他的倒黴經歷比起夏天是有過之而不及,要不然他也不會窩在南嶴公社三年之久。
一切都要怪周漢濱的老爸,周漢濱的老爸曾是城關鎮副鎮長,是個性格暴躁的人,因爲工作而得罪了劉東風和程運來,劉東風和程運來一個是縣委書記一個是縣長,周漢濱老爸的命運可想而知,不但從副鎮長位置上被調到一個二三十號人的縣屬企業當了廠長,後來還被迫請了長期病假回了家。
輪到周漢濱中專畢業,正趕上改革開放的好時候,大批老幹部退居二線,周漢濱順利進入縣團委當上了幹部,可是,周漢濱人賤,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居然喜歡上了縣長的侄女程子涵,程運來一句話,就把周漢濱貶到了南嶴公社,後來程運來升任縣委書記,周漢濱更是難以離開南嶴公社了。
周漢濱的轉運是在半年前,父親的一個老戰友來訪,並把他父親介紹給地委副書記鄭富,周漢濱便搭上地委副書記鄭富這個關係,總算有了出頭之日,去地委黨校青年幹部培訓班學習,就是地委副書記鄭富的傑作。
更讓周漢濱春風得意的是,地委副書記鄭富和縣委書記程運來以及縣委組織部部長方興國,前不久進行了三方友好會談,化干戈爲玉帛,坐到了同一條船上,程運來書記當場暗示要重用周漢濱,讓周漢濱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這一次回南嶴,是周漢濱主動向地委黨校請的假,一方面是領了縣委書記程運來的旨意,肩負着督促夏天的任務,另一方面,也是想在這次政社分設過程中好好表現一下自己,爲下一步調回縣裡工作攢點政績。
更要緊的是,周漢濱想擦乾淨自己的屁股,他在南嶴公社還兼着出納,這三個月的縣財政撥款曾經不知去向,雖然現在回來了,但他要給出讓人信服的理由。
對夏天,周漢濱內心是不服的,但不服不行,年紀是比你小三歲,但人家是重點大學的本科大學生,畢業一出來就享受副科級待遇,剛參加工作就給縣委書記當了秘書,人比人是會氣死人的。
周漢濱也有點暗恨夏天,因爲他曾追求過縣委書記程運來的侄女程子涵,但碰了一鼻子灰,後來他才知道程子涵喜歡的是夏天,於是夏天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的情敵。
但是,周漢濱不敢對夏天造次,因爲他了解夏天,這傢伙是既講理又不講理,惹毛了他的話,他是會揍人的,以周漢濱一身的細皮白肉,可不能與夏天起正面衝突。
夏天的辦公室開着門,周漢濱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請進。”夏天正在看剛送到的省地兩級日報和“藤嶺週報”,擡起頭看着周漢濱問道:“漢濱同志,你有事嗎?”
周漢濱虛晃一槍,笑着說:“夏天同志,如果你有空的話,我想向你彙報一下工作。”
“彙報工作?免了免了。”搖了搖頭,夏天笑道:“漢濱同志,我在見面會上說過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政社分設,其他的延後再談,如果你想彙報工作的話,我倒是樂於見到書面彙報。”
書面彙報,明擺着是將周漢濱的軍,因爲周漢濱雖然是中專畢業,但他的文字語言能力很差,文章寫得一塌糊塗。
周漢濱微笑着,不以夏天的話而忤,“夏天同志,那我現在的工作呢?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沒有什麼意見。”夏天又是搖頭,心說你都這麼長時間沒來上班了,你能有什麼工作,別給老子添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周漢濱覺出了夏天的防範心理,稍作停頓後問道:“剛纔,剛纔我聽丁三五說,明天要召開全公社黨員幹部大會?”
夏天心裡一怔,明天開全的事,這麼快就讓周漢濱知道了,“是的,明天要召開全公社黨員幹部大會,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這次政社分設,本來這個會在兩天前就要召開的,和其他幾個試點公社比起來,咱們南嶴公社這個會議已經是晚了。”
周漢濱又問道:“那麼,這次會議是以黨委的名義,還是以工作組的名義召開?”
終於問到點子上了,夏天笑着反問:“漢濱同志,你知道這次政社分設的組織措施嗎?”
“這個……我不知道。”周漢濱搖頭道。
夏天解釋道:“這次政社分設是由縣委工作隊主導,在縣委領導下直接開展工作,區委區公所不予插手,作爲試點公社的黨委,主要職責是協助配合縣委工作隊的工作。”
周漢濱明白了夏天的意思,這次政社分設是將公社現有領導班子直接排除在外,或者說,公社現有領導班子是在縣委工作隊的領導之下。
這就讓周漢濱不高興了,置身於轟轟烈烈的農村改革工作之外,那就違背周漢濱從地委黨校回來的初衷了。
“夏天同志,我覺得,我覺得這有些不妥吧?”
“哦,哪兒不妥?請漢濱同志指出來。”
夏天彬彬有禮,笑容可掬。
周漢濱說:“據我所知,這次政社分設的工作,應該是由工作隊和公社黨委共同領導吧。”
“對,省委文件裡是這樣具體要求的。”
“可是,可是你的會議通知裡,寫的是南嶴鄉黨委和南嶴鄉人民政府。”
“是的,這有什麼問題嗎?”
“夏天同志,好象,好象南嶴鄉黨委和南嶴鄉人民政府現在還沒有成立吧?”
夏天微微的點了點頭,笑着說:“漢濱同志,你說的不錯,這次政社分設的工作,本來應該是由工作隊和公社黨委共同領導的,但是,但是啊,方部長認爲南嶴公社是個例外,應該屬於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周漢濱疑道:“咱們南嶴公社,咱們南嶴公社怎麼是個例外了?什麼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夏天心裡一樂,這是要跟我較勁啊,好吧,那就開始較勁吧。
“漢濱同志,你真想知道咱們南嶴公社爲什麼是個例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