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肖文卿望望面前的六菜三湯,微微驚愕地問道:“宇軒,你點怎麼多菜我們兩個吃不完的。”她不意外凌宇軒會點菜,只是點菜點得未免多了些。他們就兩人用膳呀。
“這是新廚師做的幾樣菜。”凌宇軒很淡定地說道,“我們嚐嚐,如果覺得好,就用他們。”丁伯做事很迅速,下午出去跑了一趟,傍晚就帶回來三個廚師。那三個廚師都願進丞相府,於是他們開始比試廚藝。如果他們的廚藝各有千秋,他不介意僱傭他們三個,然後慢慢把母親用的廚師替換掉。
“宇軒,你的辦事速度如雷霆般迅猛,難怪會被皇上重用。”肖文卿恍然大悟,馬上誇讚他。果斷迅速,大丈夫呀!
凌宇軒笑笑,殷勤地夾了一個魚丸放到肖文卿的碗中。他讓丁伯暗中叮囑那三個廚師,他們必須考慮孕婦的忌嘴。
“文卿,我讓丁伯出去買丫鬟僕婦了,等她們到了你就安排她們做事,慢慢把母親放到這院子的僕婦們晾到一邊去。”凌宇軒叮囑道。
“我知道了。”肖文卿頷首。等新僕人做上手,宇軒便回找機會將那批老僕人打發去別處。她雖然沒有興趣染指婆婆的管家權力,但要保證在她在福壽院中的絕對掌控,免得她這邊的事情婆婆那邊全知曉。
六菜三湯,三個廚師都做了自己最拿手的兩菜一湯,就如丁伯想到的,丞相府廚師事少錢多提供住宿,有家眷的甚至允許把婆娘帶進府來做廚房幫傭,沒有哪一個廚師不想進來。肖文卿和凌宇軒覺得他們廚藝精湛,難以取捨,連吃剩菜的水晶她們幾個丫鬟也說,每一盤菜都色香味俱全。
散步消食回來之後,凌宇軒對丁伯道:“丁伯,這三個廚師都留下,專門負責我福壽院上下的膳食。他們的月錢有我這邊出,不走丞相府的賬目。”膳食入口要處處小心,他必須有專門伺候、並忠心他和文卿的廚師。
“是。”丁伯拱手道。
“你吩咐廚房,以後夫人吃的補品就不用春嫂做了,讓我僱的廚師單獨做。”有些驚弓之鳥的凌宇軒說道。他隱隱記得廚房的春嫂是母親派人找來的,擅長做藥膳,府中衆多主子日常吃的滋補品都是她做的。
“是,四公子”丁伯道。他是府中的老人,知道老夫人和四公子之間淡漠的母子關係,此刻四公子突然大肆買丫鬟僕婦,特地僱傭新廚師,分明是爲了保護夫人,同時將老夫人對福壽院的影響降到最小。
肖文卿穿着月白色的寢衣長裙坐在梳妝檯前,瑪瑙站在她的身後梳理光可鑑人的黑綢長髮。
綠萼端來有蓋的白瓷碗和有蓋的小茶碗進來,道:“小姐,廚房送來的銀耳紅棗羹和人蔘湯。”
肖文卿還沒有說話,凌宇軒從外面走進來,冷漠道:“倒掉。”從明早開始,會有新廚師單獨做羹湯送過來。
“宇軒,我大嫂懷孕的時候也吃銀耳羹呢。”肖文卿道。聽乾孃的和許大嫂的語氣,銀耳是很昂貴的滋補品。
“還是倒掉。”凌宇軒走到肖文卿身邊道,“我不希望你吃出問題來。”廚房都是母親的人,天知道送到文卿這邊的銀耳紅棗羹裡是不是摻了眼睛看不到的東西。
“宇軒,你有些草木皆兵了。”肖文卿啞然失笑,然後道,“綠萼,我今晚就不吃了,你如果不想倒掉就吃掉吧。人蔘湯還是你們三個分掉。”就算銀耳羹真有對懷孕或者孕婦不利的東西,裡面也摻雜得不多,而且綠萼還是姑娘家,吃了不會出問題。
“是,小姐。”綠萼很高興地說道,將那碗銀耳紅棗羹和人蔘湯端了下去。這些都是貴人吃的滋補品,她在肖夫人院中伺候時也沒有看到肖夫人經常吃。
出去倒水的水晶進來,向凌宇軒稟報道:“大人,南飛侍衛求見。她出去倒夫人的洗浴用水,就看到南飛侍衛走進院子,請她去夫人房中把大人叫出去。
凌宇軒聞言,朝着肖文卿點了一下頭,走出寢室來到堂屋。
“大人。”南飛朝凌宇軒行禮。
“太醫院的醫師藥師們如何說?”凌宇軒問道。他午後派南飛出去幫他了解一些事情。
南飛回答道:“太醫院的太醫藥師都說,人蔘主治勞傷虛損,婦女崩漏、小兒慢驚,人若長久服用或者過量服用會造成氣盛陰耗,陰虛火旺;孕婦如果吃多了人蔘,會擾動胎兒,致流血死胎。”
凌宇軒聽着,面容嚴峻,內心陰雲劇烈翻騰。
“卑職暗中跟着春嫂,在僻靜的地方攔住她問夫人膳食問題。她說老夫人這個月幾乎天天點名要喝薏米仁粥,而且每天早上都要送一份給四少夫人;老夫人給了她很有年份的上品野山參,要求每晚煮一碗人蔘湯送給四少夫人補身子。”南飛道。
凌宇軒重重地哼了一聲,俊顏冷如冰霜,深邃的雙眸凝聚陰鬱暴怒之氣。
“春嫂說,薏米性寒,利水滲溼、健脾補肺,雖然老少皆宜,但孕婦慎吃。她猜到了老夫人的用意,只是她只是一個下人,不敢亂說話。”
南飛繼續道,“廚房最近的菜單都是老夫人點的,她看到有些孕婦忌嘴的原料反覆出現。由於府中主人和大小管事都吃,除了她心中有所懷疑,做菜的廚師也沒有注意。”他威嚇過春嫂,相信春嫂不敢多事地把她被他攔下問話的事情說出去。
除了人蔘和薏米粥,母親沒有落下其他把柄。母親可以說她只知道薏米粥的好處不知道壞處,甚至直接把責任推給煮粥的春嫂。而人蔘……別人只會覺得,婆婆太愛護媳婦,捨得讓媳婦吃那麼昂貴的老山參
凌宇軒寒着臉,揮手讓南飛出去。母親用心太險惡,可是他身爲人子,沒有絕對的把握不能和她翻臉,而且就算翻臉,爲了丞相府的顏面,這事情也不能傳出去。
眼下,他只用把自己居住的福壽院清查乾淨,將所有可能爲母親傳遞消息的僕人踢出去,保證文卿和他可能的孩子在丞相府的安全了。
忍耐!
凌宇軒這樣告訴自己。百善孝爲先,自古“孝”字壓死人,他必須忍耐,不能讓自己家族成爲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也不能讓文卿因爲他揹負不孝媳婦的名聲。
第三日傍晚,凌宇軒告訴肖文卿,春嫂突然辭職,說要回老家給媳婦帶孫子,現在主人們的滋補品暫時有廚房裡的廚師們負責做。
“春嫂怎麼突然走了?”肖文卿道,“是她自己要走的嗎?”婆婆管理着丞相府後宅,貌似後宅主子們的一舉一動她都能知道。廚房突然多出三個廚師,原來的廚師不可能不擔心自己被搶奪飯碗,廚房的管事也不會不向丞相夫人稟報。春嫂只是奉命做各種滋補品而已,需要畏罪潛逃嗎?
“不確定。也許是母親不放心用她了,讓她走;也許她擔心內宅爭鬥波及到她,逃了。”凌宇軒很淡定地說道,這是丞相府的家務事,而且也沒有出現嚴重後果,他就不派人監控那個春嫂了。
“唔。”肖文卿頷首道,“她專門替主人做食補,懂得食補禁忌,你突然僱了三個廚師,還不再需要她替我做補湯,她心裡肯定明白原因。”
春嫂遠離是非之地也好。她如果繼續留在丞相府,說不定會成爲丞相夫人的替罪羊。宇軒是丞相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又是皇上重用的武官,行事肯定不全是她看到的光風霽月。如果她因爲食補問題出事,他無法公開責問母親,也許會嚴懲春嫂這小小廚娘。
外命婦,朝臣受封的妻母也,身份非同尋常。皇室的凶禮、吉禮、嘉禮,五品以上的外命婦都需要參加,每月初一十五的朝謁皇太后皇后更是常禮。
九月二十六日,天陰沉沉的,肖文卿給丞相夫人請安,談話時丞相夫人說肖文卿受封三品淑人快一個月了,從十月初一開始要履行外命婦的責任——進宮朝謁。
“文卿,外命婦如果在皇宮裡失了禮,輕則丟臉,重則連累夫婿兒子。”丞相夫人嚴肅道,“我現在講解外命婦進宮覲見皇后、遇到各品級宮妃的宮廷禮儀,你要牢記,不能做錯一步。”說完,她開始認真講解,並由曹姨攙扶着親自做示範。這是大事,她不敢有半點馬虎。
肖文卿知道命婦朝謁的重要性,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用心記住婆婆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然後在婆婆面前反覆練習行走、轉身、下跪、磕頭,起身,行走……福身……起身,讓自己的禮儀儘可能正確標準。
“文卿,你回去後別忘了練習,四日之內,你務必把我教給你的宮廷禮儀練得不出半點差錯,做到即使分神,身子也要嫺熟行禮的地步。九月三十,你戴上翟冠穿上命婦朝服對着我做全套禮儀。如果你禮儀不好,我只能奏請皇后娘娘,暫緩你的朝謁。”
丞相夫人嚴厲叮囑道。要不是丞相府已經有兩位朝廷命婦,可以教導新媳婦皇宮禮儀,皇宮甚至會派尚儀局的女官過來傳授,等新封的誥命夫人熟練掌握宮廷禮儀才允許進宮覲見皇后娘娘。
“是,婆婆。”肖文卿恭謹地說道,連續二三十次的下跪磕頭起身,她感覺腰有些酸,腹部隱隱往下墜。看來,自從她不做丫鬟,身子被嬌慣得不習慣給人下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