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一辦完,丞相夫人,即凌老夫人立刻請來凌丞相生前要好的官員,將大房凌景泉、三房凌宇樓崔氏、四房凌宇軒肖文卿叫到面前,要求分家,三房四房分出去。凌丞相之前凌家數代單傳,連分家的機會都沒有。
凌宇樓一拱手,道:“母親,父親有遺言,景泉尚幼,不能獨當一面,兒子要和他一起撐起凌家。”
一心想重新奪回凌家管家權的凌老夫人立刻道:“老爺臨終前未曾提到。景泉屬於長房,我的嫡孫子,他的府邸和以後的婚事自有我來操持。”
“母親,父親說,在景泉三十歲之前,長房和三房不得分家。母親年紀大不能多勞累,景泉所有的事情由三叔三嬸幫着操持。”凌宇樓從袖口內袋裡取出一份書信,對被邀請來主持分家的兵部尚書、鎮國將軍、大理寺卿道:“諸位大人,這是家父生前寫給我的遺書,請過目。”說着,他首先把遺書雙手遞給自己的頂頭上司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接過遺書後認真看了一遍,道:“這確實是老丞相的親筆。”說完,他將遺書遞給了兵部尚書和鎮國將軍看。
凌老夫人原本想將才二十歲的凌景泉掌控在手心,沒想到就此失敗,頓時氣得臉色煞白,隨即,她又道:“四房必須分出去。既然老爺不分家產給他,凌家一針一線他都不許帶走。”父母在不分家是傳統,不過老人要求分家,兒子們就必須分出去。老丞相逝世她還在,她不許分家還要求兒子兒媳侍奉她,作爲非常重視聲譽的官宦世家,凌宇樓凌宇軒兩對夫妻都不敢公開違逆她。她想折騰四房還是可以的,不過她發現四兒子狠起來可以無視她,四兒媳對她也是陽奉陰違,自己以後很難折騰他們,更可能要被他們氣死,決定將四房趕走,眼不見爲淨。
鎮國將軍立刻道:“如果老丞相別無遺言,宇軒就馬上分出去好了。”這位年過五旬的老將軍忍不住激動地望向凌宇軒。他是凌宇軒馬上功夫和兵法戰陣老師之一,最是瞭解凌宇軒的能力。
已經和老師鎮國將軍聯繫過,並得到求證的凌宇軒淡淡地頷首,道:“母親,一針一線不許帶走這不可能。我十六歲離開父親去軍營,每月有軍餉;二十歲到皇上身邊做侍衛,俸祿逐年增加;從去年一月開始,福壽院經由父親允許,所有支出由我自行承擔,經濟賬目完全獨立。所以福壽院中我一家人的日常用品和所有下人我要全部帶走。搬家需要時間,請母親寬限我三個月,讓我在府中爲父親守孝百日。”分出去,文卿就再也不要天天給這老太婆請安了。
大理寺卿撫着山羊鬍須道:“這個我有異議。律法規定,父親家產諸子均分。老丞相寵溺嫡長孫,要提前分給嫡長孫這個合情合理,所以他的家產應該有宇樓、宇軒、景泉三人平分。”
凌宇軒拱手道:“謝謝秦大人爲小侄說話,家父遺言小侄無異議。”也許父親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爲了讓他們母子不最後徹底撕破臉皮,如母親心願,提前分一部分母親不知道的家產給他,而在最後兒孫分家的時候不再分家產給他。
“哦,你自願放棄。”大理寺卿頷首,環顧衆人,嚴肅道,“那麼老丞相的遺產就宇樓、景泉均分。不過宇軒始終是凌家嫡子,要分出去,凌夫人多少要拿出嫁妝分給他才合乎常理。”將庶子放到嫡妻名下充當嫡子是失去嫡子的人家經常做的事情,宇軒到底是不是凌丞相正妻凌夫人生的,他們心中都有數。皇上近些年的寵臣凌宇軒想來也已經爭了不少私產,將來還可爭得很多,現在不想爲了一點遺產忤逆父親臨終心願。
“四房分出去,凌家祖先祭祀從此有本家來做,四房接到通知過來參加即可。”凌老夫人道,一字不提自己的嫁妝。女人的嫁妝只屬於她自己,兒子分家,她可以拿出一些來分也可以不拿;女人死後,如果沒有遺囑,嫁妝分給她的親生兒女,如果有遺囑,就按照遺囑執行;如果死得突然,既沒有親生兒女又沒有遺囑,孃家有資格索要回去;只有孃家沒人索回纔會最後讓所有庶子均分。
“這個,母親,父親另有遺書,孩兒自會遵從。”凌宇軒不冷不熱地回答着。孩子出繼了便不再是原家族的人了,他出繼外祖父家後,根本無法再參加凌家的家祭。
凌老夫人被四兒子冷硬的話語刺激得差點心梗塞,要不是有外人在場,她都要破口大罵了。
分家產的時候參與分家產的兒孫沒有異議,那是最好不過的。因爲長房三房有凌丞相遺囑不分家,這次淩氏分家其實就是凌宇軒一個人分出去。只有旁聽資格,沒有說話權力的崔氏和肖文卿都很滿意。崔氏愧疚地拉住肖文卿的手道,“四弟妹,對不起了。”景泉雖然過繼到長房,也改口叫她三嬸孃,但始終是她生的兒子,算起來三房是最大的獲利方。
肖文卿反握住崔氏的手道:“男兒有志,豈在乎長輩遺贈?你不要愧疚,父親的決定不會有錯。”分家出去,她便是一家真正的女主人,不用總擔心有人逼迫她給自己夫婿安排女人,不用擔心自己不知不覺被人暗算,更不用擔心自己的孩子會不會被人害得夭折掉。
“宇軒,既然你將要出繼外祖父墨大將軍家,肯定要搬到現在的定北候府邸居住,不如,你明日就去一趟定北候府,向還在留守的老親兵老家丁公開自己的身份,如何?”
福壽堂中,夫妻二人對坐,肖文卿問凌宇軒道。他們一家分出去就需要一座府邸,既然宇軒將要出繼墨家,墨大將軍的定北候府邸自然就是他們的家了。定北候府三十年沒有修繕,前院有人居住可能好些,後院肯定已經變成了蛇鼠蟲蟻肆虐的地方,需要大肆修繕甚至拆掉重建。凌宇軒需要向忠誠的老人們公開身份,否則工匠進去翻修屋子,老親兵老僕人心中肯定無法承受。
“我知道。我後日就請鎮國將軍陪我去一趟定北候府,向那邊的老人宣佈我的身份。你明日把丁伯父子叫過來,吩咐他們立刻召集工匠,在一個半月時間內將定北候府邸主要房屋修繕好。我們在四月左右搬進定北候府,免得母親又惹是非。”凌宇軒道。至於出繼時間,那最好還是和三哥商量一下。一個家族的嫡子過繼到母家繼承外祖父家業,他應該算是史上第一人吧?
肖文卿轉眼望了望身邊的丫鬟們,和凌宇軒商量道:“宇軒,父親過世,我們要守孝三年,凌府這三年裡不許有喜慶。水晶和瑪瑙年紀都不小了,耗不起三年時間,我打算在百日熱孝之內讓她們出嫁,你看怎麼樣?”老人去世,家中如果有預定婚事的,婚事還是允許在熱孝期裡舉行的,只是喜事不能大辦。
“可以。”凌宇軒頷首道。水晶和瑪瑙只是丫鬟,她們沒有替主人長輩守孝的義務。她們的死契一旦廢除,和凌家更是沒有任何關係。
“水晶、瑪瑙,我要委屈你們了。”肖文卿柔聲道。不需要等三年就成親,南飛南陽絕對不會有意見。
頭上戴着白花腰間束着白布腰帶的水晶瑪瑙立刻上前跪下,齊聲道:“多謝大人夫人成全。”夫人如果不這樣考慮,她們的親事就真要拖上三年了。
三年孝期間,直系親屬是不能參加宴會應酬、夫妻不同房不能生孩子的,不過這只是規定,完全遵守是不太現實的。凌宇軒在分家決意後的第三日,便派人約了鎮國將軍龍海生一起去定北候府。
鎮國將軍龍海生立刻應約,帶着凌宇軒去了定北候府。穿孝服上門是不合適的,凌宇軒今日頭上紮了一塊白色束髮帶,身穿雪白勁裝,身上披着白色披風,腰間陪着長劍,不戴孝似戴孝。
當鎮國將軍親自敲門,大門打開。老親兵秦放和老僕人墨忠再次走了出來。看到鎮國將軍領着一名穿着白色裝束的年青陌生男子上門,秦放立刻激動道:“龍大人,這位是……”這年輕男子臉面沒有修剪(熱孝期間孝子賢孫要蓬頭垢面以示孝順),不過雙眼威嚴內斂,身形健碩修長,倒是和他記憶中的大將軍有幾分相似。
“老爺,你可回來了。”視力不好、拄着木杖的墨忠一把抓住凌宇軒的手臂,嚎哭道,“老奴又看到你了。”
“老人家,請放手,我不是你家墨大將軍。”凌宇軒溫和地說道,輕輕拉開忠僕的手。
“秦放,墨忠,這位就是大將軍的外孫凌宇軒。你們別激動,我們進去說話。”鎮國將軍龍海生道。
秦放立刻道,“是,龍將軍。”他激動地側身讓開,道:“龍將軍,小……公子,快裡面請。”他們兩人都只騎了各自的馬匹過來,連僕人侍衛都沒有帶一個,想來是暫時不想聲張。
進得府中,凌宇軒看到了昔日大將軍府的荒涼,看到了留守在這裡的親兵家丁的忠誠和堅定,心中感慨萬分。他真應該早些過來看看,即使他還不知道真相,也應該先來拜見爲大慶建立赫赫戰功,最後卻被冤殺絕後的戰神墨大將軍。?? 侍衛大人,娶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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