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齊夫人(雪怡郡主)下帖子邀請肖文卿參加她舉辦的菊花宴,肖文卿只好歉意地說明自己不能如約赴宴的原因,並備了一份禮物當賠罪禮。齊夫人得知肖文卿不慎小產,雖然沒有親自前來,但親筆寫了一份問候信,並派自己的管事僕婦送了一大堆補品過來,
小產流產這種事情算是不詳的,和肖文卿有些熟悉的年輕夫人們聽說後,雖然不便親自來但都派人送禮物過來慰問。肖文卿接到慰問和禮物,在有精神的時候馬上置辦回禮,派人送去。新僱傭或者買入的僕婦還沒有調-教好,也不太熟悉大戶人家的規矩和禮數,肖文卿便派了熟悉這方面的水晶和瑪瑙去。年輕女子出門有些不便,肖文卿就請凌宇軒留在福壽院保護自己的帶刀侍衛護送負責送禮的丫鬟。
“夫人,今日還是我去還禮吧,以前我跟着劉夫人的時候見過何二夫人。”水晶再次主動請纓。何二夫人和丞相府三少夫人同屬於崔氏女,劉夫人和三少夫人是姑嫂,所以劉夫人和何二夫人見過好幾回。
“水晶,那就你去吧,我不認識何二夫人。”瞭解她的瑪瑙笑着說道,朝水晶擠擠眼。
水晶看了,臉上微微泛起了羞澀。她們是好姐妹,私下會說說心裡話。
“好。”躺在窗邊美人榻上曬太陽的肖文卿道,“你去拜見何二夫人,然後問問她,春麗姐最近可好。”她是三品誥命夫人、龍鱗衛指揮同知的妻子,和她比較談得來的年輕夫人送禮慰問她;和她不熟悉的夫人趁此機會送禮,想和她結交。何二夫人,應該算是她不熟悉,卻很想和她結交的人之一了。
“我知道了,夫人。”水晶點頭道。夫人和世家夫人小姐往來,她跟着去伺候的次數是最多的。她知道夫人在何府當丫鬟時有一個好姐妹,那好姐妹目前還在何府當丫鬟,夫人沒法子幫她,只能通過別人瞭解她的近況。
“哦,對了。”肖文卿道,“綠萼,你去庫房找趙嬸,叫她把我那對鏤空穿枝菊花紋金釵取來。”她過目不忘,對自己擁有卻從來沒有使用的首飾瞭如指掌。
“是,小姐。”綠萼說着,快步走出堂屋去庫房。
一會兒後,綠萼拿着一隻精緻的小木匣子進來。“小姐,是不是這一對?”她問道,打開小木匣子,向肖文卿展示放在裡面的一對鏤空穿枝菊花紋金釵。
肖文卿望望,確定東西沒有拿錯,便對水晶道:“這個你帶上,請何二夫人代替我悄悄轉交給那個□□麗的丫鬟,並代我對春麗說我一直都很想念她,她自己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我一定盡我所能地幫助她。”
上次在蔡府和何二夫人交談過後她想到,何大公子對春麗姐的態度轉變可能有一些她的關係在內,如果她表現得念舊一些,何大公子也許會對春麗姐更好。春麗姐已經是何大公子的通房了,榮寵幸福都系在何大公子身上,她不介意通過這個方法讓何大公子對春麗姐更好一些。只是,她只能給予春麗個人幫助,牽涉到宇軒是不行的,因爲她不能讓何大公子利用春麗和她的姐妹情攀上宇軒這顆樹。
“是,夫人。”水晶道,“那麼我這就去了。”
肖文卿微微頷首。
水晶退出去屋子,對六名手捧禮物等待她的家丁道,“我們走。”
“是,水晶姑娘。”六名青衣家丁齊齊向夫人的貼身大丫鬟水晶躬身道,跟上她。
水晶走到福壽院門口的一間廂房,微微向裡探頭問道:“南大人,奴婢奉夫人之命去何府還禮,你可願意護送一下?”
在廂房中靜坐修煉內功的侍衛南飛立刻收功,起身取過他的佩劍,笑道:“水晶姑娘,這次又是你跑腿?”最近夫人爲了給送禮她的夫人們還禮,連續派丫鬟們出門。好巧,每次他留守福壽院,夫人派出去辦事的都是水晶。
水晶笑吟吟道:“是啊,其實我這是借替夫人送回禮的機會出門轉轉。”眼前的年輕男子最初一看面容沉冷肅然,等熟悉了才知道,他私下裡性格活潑開朗,就像鄰居大哥。可是他擁有一張天生討喜的娃娃臉,不得不努力裝出冷漠老成的模樣。
“水晶姑娘,我去牽馬,在府門前等你。”南飛說道,走出福壽院大門,快步去馬廄。
“好咧。”水晶開心道,帶着家丁出院子。她是奉夫人之名出行,還是一個年輕女子,等走到丞相府垂花門後的大院子,便可以坐丞相府管事僕婦們專用的青布小轎了。
水晶乘坐青布小轎從丞相府偏門出來,轉到丞相府大門前,掀開轎子窗簾就看到南飛牽着一匹棗紅馬在高大的石獅前等候了。他在外面又擺出了一副嚴肅冷漠的面容,讓只有二十歲的他看起來冷峻威嚴。
“南大人,你可認得去戶部司務廳郎中何大人府邸的路?”水晶露出臉來問道。她認識何二夫人,但從來沒有去過何二夫人家。
“何郎中居住在京城東片區廣寧街。”南飛沉聲說道,一踩馬鐙翻身上馬御馬領路。凌大人易容成趙明堂時,暗中和他們幾個侍衛互通消息,所以凌大人的侍衛們都知道原何御史的府邸位置,甚至還知道里面的建築佈局。
南飛在前面帶路,轎伕便擡着青布小轎跟上。青布小轎之後,是六個手捧禮物的家丁。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滿是行人,南飛所到之處行人望望,紛紛向兩邊避讓。身上佩戴武器不僅是身份的象徵也是職業的區分,南飛騎着高頭大馬,身穿黑色侍衛勁裝,腰佩長劍,別人便知道他是高官的侍衛。
坐在青布小轎中的水晶伸手悄悄將轎門簾撥開一條縫,偷偷望着前面矯健英挺的身影,心中芳心亂跳。她知道高官的侍衛不等同於護院家丁,她知道在普通人眼中侍衛是沒有官階的大人,她知道自己是個小丫鬟,她能配的只有小廝,就算被大人夫人釋放奴籍,也只能配普通平民,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喜歡他,每天都希望多看他一眼,有機會和他說上一兩句話。
京城的主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即使平民有心避讓,有時候也沒法子避讓。京城官員多如狗,女眷更是不計其數。走到一處擁擠狹窄的高高石拱橋上,對面來了四五臺大轎子,其中就有四人擡的貴婦專用官轎。對方由兩名侍衛護送,牽着馬過橋的南飛便朝着對方的侍衛一拱手,然後打手勢讓自己身後的轎伕擡着青布小轎稍微往邊上避讓一些。
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員纔有資格僱傭帶刀侍衛,這些帶刀侍衛也聽從官員的吩咐隨行保護官員家眷。南飛並非真的出自軍營,也沒有和同行交流太多,所以他和對面的侍衛彼此都不認識,不過這不妨礙他們稍作交流。
見南飛主動避讓,對面牽馬過橋的兩名侍衛拱手還禮,也示意身後的那些轎伕擡着轎子稍微靠邊走。石拱橋又窄又陡,兩臺轎子並行只能勉強通過。對面過來的四人擡大轎靠邊走了,後面的轎伕因爲視線原因沒有太過靠邊,到了第三臺大轎子,水晶乘坐的轎子和對方撞上了,轎子連續搖晃了幾下。
“啊呀!”坐在青布小轎裡的水晶雙手抓住轎子兩邊扶手驚叫起來。
“哪裡來的下等平民,居然敢衝撞本姑娘的轎子?來人,給我推倒他。”那青綢大轎裡面傳出一道女子的怒叱聲。透過搖晃的轎簾,她看到和自己對面撞的轎子是青布簡陋軟轎,乘坐這種轎子的大多是稍微有幾個錢的平民女眷。
坐在轎子裡面的小姐沒有看到剛纔牽馬過去的黑衣侍衛,轎伕和跟在轎子左右的丫鬟家丁都看到了,不敢真聽她的話。
“放肆,停轎!”坐在轎子裡的小姐因爲自己的事情心中有些火,正想找人出氣,見自己發話沒人聽,立刻用勁跺轎子底板,命令轎伕停轎。
停還是不停?
擡着那臺轎子的轎伕頓時左右爲難,站在石拱橋的最高處,他們的身後還有一頂軟轎等待過橋。於是,石拱橋堵路了。
南飛聽到了,回頭望望面容一沉,語氣冷漠道:“別理他們,我們走。”他的身後是凌大人,而凌大人是丞相之子,深受皇上寵信;轎子和轎子不小心擦碰搖晃是小事,而且他也提前避讓了,現在是對方想刁難他這邊,所以就算對方是一二品大官的家眷,他也不會回頭去道歉。
他一聲令下,丞相府轎伕便不理會對面轎伕的遲疑,擡着青布小轎子下石拱橋。他們雖然不是替主子們擡轎子,現在擡的也是一名丫鬟,但也不是別人家轎伕可以欺負的。
石拱橋最高處,那轎子已經停了下來,不過有一名中年僕婦湊到轎子窗口對着裡面說話,那轎子很快便被擡起來下石拱橋了。有眼力的人都知道,高官僱傭的帶刀侍衛不是隨便保護別人的,能被他們保護的,多半是那高官在意的人。得罪坐那青布小轎的人不是大事情,可是如果得罪了侍衛的主人,他們的主人會有麻煩。
下了石拱橋之後,南飛牽着馬繮繩走到青布小轎跟前,柔聲問道:“水晶姑娘,你嚇着了沒?”他安慰裡面的水晶道,“你別害怕,凌大人不怕得罪人。對方如果想爲這事找茬,我頂着。”
坐下轎子裡的水晶雙手覆在腿上,聞言便道:“南大人,我沒事。”南飛侍衛是個很溫柔的人,和麪對夫人時候的凌大人一樣,可惜呀,她,沒有不是夫人,沒有夫人那樣的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