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裡。
鑼鼓聲中,送嫁的隊伍行進着。
也不知是那些擡嫁妝的人架式太認真,還是裝嫁妝的箱子太不凡,道路兩側,閣樓之上,那些伸頭看來的人都給呆住了。
震驚中,貴女們索性從藏身處走了下來,那些喜歡八卦的百姓也緊跟其後。
於是,宮媽媽一回頭,便發現身後跟着近千看熱鬧的人。
宮媽媽記起姜宓的囑付,吸了一口氣鎮定地轉過頭。
博陵崔氏不遠,送嫁妝的隊伍圍着明州城轉了一圈,一個時辰後便來到了博陵崔氏。
此次,博陵崔氏府門大開,數百個婢僕,幾個崔氏子弟簇擁着一個老人和一箇中年人立在大門口。
很顯然,這些人也被這一幕驚住了,他們皺着眉看着這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
宮媽媽在示意一隊挑夫挑着十個箱子上前後,她走了過去。
按照曬嫁妝的原則,隨着箱子放下,十個僕人走上前來,一隻接一隻地打開了箱子。
第一個箱子空蕩蕩的,裡面只有一張紙!
瞬時,圍觀的人發出一聲驚呼,轉眼那驚呼變成了鬨笑。
這還僅僅只是開始,隨着一隻只空箱子被打開,四下的笑聲簡直震耳欲聾。
宮媽媽板着一張臉,等到四下稍靜,她拿起那張紙朝着博陵崔氏的那個老人大聲說道:“蜀國姜氏女,送失傳秘方一張,可抵十擔黃金!”
“失傳秘方?”隨着宮媽媽的聲音一入耳,四下的笑聲頓時止息。
看了一眼宮媽媽,那老人明顯有點不滿。他朝旁邊的中年人瞟了一眼。示意他接過那張紙。
中年人上前接過,低頭看了一眼寫着“雕瓷抓泥澆釉唐三彩製法”的圖紙,他臉上的表情不由怔住了。片刻後,他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這秘方抵得上十擔黃金!”豈止是抵得上十擔黃金?放在太平盛世,光這張秘方就可以養活一個普通世家。
在場的人都是知道那個中年人的。聽到他這一說。衆人齊刷刷一怔,再看向宮媽媽時,便笑不出來了。
那些貴女和普通百姓看到這些德高望重的人都這個表情。也是心下一驚,紛紛低語起來。
見到那中年人承認了,宮媽媽露出一個笑容。很快的,她臉上的笑容斂去。手一揮,又有十個挑夫上前。
再一次。僕人們打開箱子時,只看到第一個箱子裡面放着一張紙,後面的箱子又是空的。
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輕易發出嘲笑了。
宮媽媽再次上前。她拿起那張寫着“墨發方”的紙頁,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上,再次大聲說道:“蜀國姜氏女。送失傳秘方一份,抵無暇美玉十擡!”
那中年人從宮媽媽手裡接過了墨發方。
他還在評估。一個奶媽瞟了一眼後,低低叫出聲來!
那中年人回頭看了她一眼,轉頭說道:“不錯,這張秘方抵得上無暇美玉十擡!”
他清楚,身邊這奶媽最是熟知女人間的事,既然她都對這秘方發出驚歎,那這秘方應該確實不凡。
事實上,要不是這個方子早被宮媽媽她們泄露給過蜀國皇后,它的價值遠遠不止十挑。特別對於博陵崔氏這樣的大家族來說,經典有效的能讓女人更有魅力的方子更是無價之寶。
再一次,四下圍觀的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而在他們喧囂時,大門後,崔子映等幾個偷窺着的世家女也相互看了一眼。
于越來越響的竊竊私語中,宮媽媽手一揮。
這一次,上前的挑夫有二十個!
僕人們連忙上前,再次打開了這二十個箱子。
自然,一切和之前一樣,除了第一個箱子裡有一張紙後,其餘的箱子都是空的。
宮媽媽從箱子裡拿出“玉膚方”的方單,恭恭敬敬地雙手捧着遞給那中年人,大聲說道:“蜀國姜氏女,送失傳秘方一份,抵南海極品珍珠二十箱。”
那中年貴婦迫不及待地伸頭一看,馬上雙眼發亮,她朝着那中年人點了點頭。
那中年人轉向衆人,他咳嗽一聲,說道:“不錯,這方子有那個價值!”
四周的議論聲越發響了。於衆人的紛紛議論中,崔子映的身後,一個世家女好奇地問道:“子映,世人不都說那姜氏是鄉下女嗎?她怎麼拿得出這麼多價值連城的秘方來?”
事實上,這也是衆嬌嬌女共有的驚歎。
面對她們的不解,崔子映沒有回答,她只是想着想着猛然頭一擡,再看向宮媽媽時,那秀眉便微微蹙起。
等到四下安靜了,宮媽媽再次一揮手。而這次上前的挑夫,足有三十人。
三十個箱子擺在那裡,打開後同樣除了第一個外,其餘的都是空箱子。
宮媽媽再次把第一個箱子裡的“陌刀”圖紙雙手奉送,大聲說道:“蜀國姜氏女,送失傳秘方一份,抵各式奇珍三十箱!”
那中年人迅速的從她的手裡接過圖紙。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珍而重之地放入一側的玉盒裡,再次看向宮媽媽時,那中年人的聲音就溫和了,“不錯,此物價值連城!”
四下的衆人,這時已經震驚得麻木了,接下來,抵得上五十擔奇珍的“《孫臏兵法》!”和另一張博陵崔氏的人見識過,至今在各國貴婦圈中還有傳說的“十全大補養身方”的方單依次呈上。
那張“十全大補養身方”,宮媽媽按姜宓的示意,只喊出了八擔的價值,可實際上,見識過它的人都知道只憑那一張單方,便已抵得上一百二十八擡的嫁妝份量了!
因爲這些秘方都是姜宓的嫁妝。那幾位長者很快就把它們重新封存,收入倉庫裡等着姜宓入門後處置。
熱熱鬧鬧的發嫁妝後,還有一系列的程序,崔子映等世家女卻已不想看下去了。
崔子映還好,圍在她身後的那些世家女,自從知道姜宓最後一份嫁妝,居然就是傳說中那個可以融合體味形成獨一無二的體香的秘方後。一個個都有點神色訕訕。畢竟。這些日子來,對於姜宓拿不出嫁妝一事,她們也是嘲笑過不少回的。
對於她們的表情。崔子映也沒有心情琢磨,找個理由打發掉她們後,崔子映提步朝着祖母的房中走去。
剛剛來到祖母所在的閣樓,崔子映便聽到裡面傳來了一位堂姐憤憤地指責聲。“依我看來,那姜氏就是個喜歡生事的!那些秘方她想當嫁妝那就悄悄送來便是。搞出那麼多空箱子弄出這麼大架式,她是生怕世人不知道嗎?她是嫌咱們博陵崔氏樹敵還不夠多?”
那位堂姐說得憤怒,崔子映聽着聽着卻皺起了眉。她剛準備提步,裡面傳來了祖母威嚴的低喝聲。“阿受,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若不是你們在外面胡亂放風聲,那姜氏又怎會把她擁有諸多秘方之事公佈出來?我博陵崔氏的女兒。有些傲氣不能不有……”
宮媽媽回到府中後,整個人還興奮得滿臉發光。說起剛纔發生的事時還手舞足蹈激動不已。
事實上,不止是宮媽媽,另外兩位媽媽以及姜府中的婢僕都十分激動。這些時日裡,他們也聽夠了世人的閒話,難得出一口惡氣,都是興奮無比。
只是姜宓沒有興奮。
做爲一個有着政治敏銳的人,姜宓知道,在這亂世中,她把自己擁有珍奇秘方的事宣傳出去並不是一件好事。不過她也不後悔,閒言閒語到了這個份上,她要想下半輩子在博陵崔氏擡得起頭,就必須如此做來!
……
太陽漸漸西斜時,崔子軒才率着衆騎出現在明州城外。
望着漸漸出現在視野中的家鄉,崔子軒的脣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就在這時,前面的官道上出現了幾百個全副盔甲的將士!
看到崔子軒止步,那些將士中,當頭的將領迅速策馬而來。
那將領策着馬一直衝到崔子軒的面前才止步。那將領一雙三角眼朝着崔子軒上下打量後,他眼神閃了閃,咧着口黃牙嘖嘖連聲地說道:“看來博陵崔氏的兒郎是真的死光了!那麼一點區區小事,竟勞動新郎倌前自去奔走,嘖嘖嘖,真是可憐可嘆!”
這將領一口異國腔調,說起話來怪聲怪氣,一雙三角眼裡更是黃光閃動沒有半份尊重。一時之間,崔子軒身後的人怒形於色,同時把手按在了劍鞘上,只等崔子軒一聲號令。
相比他們的激動,崔子軒卻鎮定得很,他手一揮制止了手下們的躁動後,崔子軒看向那個將領,拱手說道:“原來是黃將軍……卻不知崔某大婚之際,黃將軍來明州有何貴幹?”
黃將軍咧着一口黃牙回道:“有何貴幹?當然是來恭賀你崔郎娶得美人歸了!”聲音一落,那黃將軍哈哈一笑,掉轉馬頭便揚長而去。
目送着那黃將軍的背影離去,一個護衛湊近崔子軒,低聲說道:“公子,這人在山那邊還藏了五千人馬!”
崔子軒面不改色,他點了點頭後喝道:“走吧!”
於城門關閉之前,崔子軒進入了明州城。
找了一家客棧稍稍清洗一番,崔子軒風度翩翩地回到了崔府。
回到府中後,他先是去見了祖母,再與妹妹他們一道用過餐,回到書房時天色漸黑。
婢僕們在書房中點起了蠟燭,而崔子軒則在燭光下,傾聽着下人們向他稟報這一二個月來發生的大小事。
當最後聽到管事說起今日姜氏發送嫁妝的事時,與他們語氣有點異樣不同,崔子軒只是靜靜地聽着,聽完後也是無事人一樣揮了揮手就讓他們退去。
書房中再次恢復了安靜後,崔子軒欠了欠身,從一側拿起了姜宓的嫁妝盒。
他正翻看着那些秘方,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聽到那腳步聲,崔子軒連忙把盒子一蓋,他騰地站起,清聲說道:“進來!”
衝進來的幾個大漢一見到崔子軒便是淚流滿面。其中一個大漢匍匐兩步爬到崔子軒腳步,哽咽着說道:“公子,昨日得到消息,二十九郎他,他去了……二十九郎臨走前讓小人跟公子說一句:幸不辱命!”
崔子軒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大漢剛退,另一個青年撲通一聲跪倒在崔子軒面前,那青年泣不成聲地說道:“公子,昨晚三十四郎也去了……三十四郎走的時候說,那件事只有他能辦,他也相信如果是公子處在他的位置,一樣會不惜性命!”
那青年砰砰朝着崔子軒磕了幾個頭後,猛然退後幾步,嗖的一聲拔出佩劍朝頸上一勒。轉眼間血濺三尺人頭落地!
對於這樣的慘劇,書房中沒有一個人感到詫異,他們只是伏在地上忍着哽咽。
崔子軒閉着雙眼,許久後他的眼角才流下一滴淚水。揮了揮手,崔子軒啞聲說道:“擡下去,厚葬!”
“是!”
“我要去練武場,去準備一下!”
“是!”
……
姜宓一直派了人打聽着博陵崔氏的消息。在知道崔子軒回到府中後,她長長地吁了一口長氣。
因天氣炎熱,姜宓在自己的閨房裡是穿着薄衫的,此刻,她僕在榻上翹着一雙細白大腿正一晃一晃着。
一想到明天就是她大婚的日子,姜宓就說不出的緊張和甜蜜。雙手撐着下巴尋思了一會自家那個郎君,又想起郎君身後的那個大家族,姜宓無意識的輕嘆出聲。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了異樣,不由身子一凜急急喝道:“誰?”
幾乎是姜宓的聲音一落,她的身子便是一陣騰空。再一轉眼,她已雙手被束給綁在了牀柱上。同時,一股溼熱粗重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頸間,屬於崔子軒的低啞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阿宓,我回來了。”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接着,男人又道:“剛剛嚐了阿宓的滋味,便分開一月有餘,爲夫甚是難受。阿宓你呢,是不是也難受?”
男人火熱的大掌伸入她的衣裳裡面上下游走,姜宓氣憤地掙扎起來。一邊掙扎姜宓一邊低罵道:“崔子軒你混蛋!”才罵了六個字,她便發不出聲音來了,卻是被一塊布堵上了嘴。姜宓氣得臉孔赤紅,她拼了全力扭過頭瞪向身後,卻對上了崔子軒那雙血玉琉琉般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