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崔子映在閨房中呆了一個時辰後,還是沒有睡意,她索性披起外裳,信步朝着關押姜宓的所在走去。
此時戍時初,時辰還早着,再加上也許是終於如願以償吧,與崔子映一樣睡不着的人不少。如現在,她走到半途,便迎面遇上了崔子月和李珺兒等人。
看着今天晚上笑得格外明豔的衆女,崔子映冷下了臉。
她不想與這些人打照面,索性腳步一移便準備進入一條小道。
就在這時,崔子月看到了崔子映,她高興地叫道:“子映妹妹。”
她這“子映妹妹”四字一出,馬上把衆女的注意力都拉到了崔子映身上。對上她們的目光,崔子映自然不能再避開了,她緩步走了過去,與她們相互見過禮後,崔子映溫溫和和地說道:“諸位姐姐這是往哪裡去?”
崔子映這“姐姐”兩字一出,衆六宗女心中不由格登了一下,要知道,以前崔子映可不是這樣叫的,這個稱呼,怎麼聽起來這麼疏遠,一點也不似在叫喚她親兄長的妻妾?
崔子月扁了扁嘴,還是笑着說道:“我們是去見姜氏。”轉眼她又好奇地說道:“子映也是朝這個方向走,難道也是想見姜氏?”
崔子映“恩”了一聲。
她興趣不高,崔子月卻興奮得很,她笑嘻嘻地說道:“今天出了這麼大快人心的事,怎麼子映好似不高興似的?嘻嘻,那姜氏算什麼,她憑什麼做軒哥哥的正妻……”
她還在滔滔不絕,崔子映已是臉一沉,冷着聲音,崔子映打斷她道:“姜氏便有再多不是,她也對你我有兩次救命之恩!”
一句話噎得崔子月啞住了後,崔子映直視着她,淡淡又道:“而且,我哥哥認定了她,我這個做妹妹的,也就認定了她!”
說到這裡,崔子映向衆女福了福,說道:“告辭。”聲音一落,她率着衆婢提步就走。
直到崔子映走出十幾步,崔子月才反應過來,她扯着嗓子朝着崔子映叫道:“阿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高興是不是?你不高興憑什麼對我發火?”
可她叫得越大聲,崔子映便走得越快。
崔子月看着崔子映遠去的身影,狠狠一跺腳,怒道:“我們跟上去!”:
說罷,她帶頭提步,和衆女一道追上了崔子映。
眼看着她們浩浩蕩蕩而來,而且那笑聲低語聲聽起來是那麼刺耳,崔子映剛來到關押姜宓的房門外,便有點呆不住了。
看到她見到自己等人到來,身子一轉便要離開,崔子月扁了扁嘴,她轉向李珺兒笑嘻嘻地說道:“珺兒嫂子,你說那姜氏現在有沒有哭得昏過去?”她瞟了一眼停下腳步的崔子映,不屑又道:“我早就看不慣那個姓姜的,她是什麼玩意?能夠嫁給軒哥哥就是祖上燒了高香了,可她倒好,還挑三挑四的,居然還嫌軒哥哥納了妾。現在好了,她自己也做妾了。這人啊,還真是生在福中時不知道是福,非得得了教訓才知道後悔!”
轉過頭,崔子月朝着崔子映笑道:“阿映,你說姜氏現在是不是悔不當初了?”轉眼她又格格樂道:“虧她在祠堂時還那麼嘴硬,只怕到了明天,她是跪在族老們面前救他們寬諒也沒人理了。”
這時,李珺兒也開口了,她優雅淺笑道:“姜氏今日確實錯了。有些事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錯,在長輩問起時就應該服個軟。這麼強硬實是討不了好。”李珺兒的身後,她的大丫環聞言笑道:“就是,其實她想明白了,也會知道能做貴妾已經是擡舉她了。”
這幾人的話,崔子映聽了都覺得刺耳,可她也無法反駁。當下崔子映便冷着臉站在那裡。
見她認輸不說話,崔子月得意一笑,她提步走到廂房外,朝着窗戶叩了叩,崔子月甜甜地喚道:“姜宓,你在裡面嗎?祖母讓我來問你兩句話。”
叩了幾聲,聽到裡面沒有迴應,崔子月蹙眉不耐煩地叫道:“姜宓,你在裡面嗎?在的話就吱一聲。”
叫到這裡,崔子月側耳傾聽起來。見到裡面還是沒有聲音傳來,崔子月冷笑起來,“姜氏,咱們都是女人,這女人嘛,第一緊要的是認清自己的身份。是,你確實福運很好,能夠有機會嫁給我軒哥哥做正妻。可這人的福運是有限的,不能無止境被揮霍。你有今日的懲罰,那也是你自己犯了錯,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怨恨祖母她們不成?”
很自然的,廂房裡面依然沒有聲音傳來。
一側的李珺兒感覺到了不妥,她和衆女相互看了一眼,最後,李珺兒低聲說道:“這姜氏,不會有什麼……”
“她能有什麼?”崔子月在一旁冷笑着說道:“她能攀上博陵崔氏就很有福氣了,難道她還真捨得離開不成?
崔子月這“離開”兩字一出,李珺兒等人卻是心頭一緊,當下,一個六宗女朝着身後的婢女命令道:“快,快叫人來撞開門。”
“是。”
一個婢女跑了開去,不一會功夫,幾個護衛大步走來。
護衛們一來到廂房外,便叩起窗戶來,再次沒有聽到裡面有迴應後,幾人側耳聽了聽。聽着聽着他們臉色大變,轉眼,一個護衛從一側大樹上攀爬到了屋頂上,他伏在屋頂,從天窗上向下看去。
纔看了一眼,那護衛臉色大變,他急急叫道:“快,快去稟報老夫人和各位族老,姜氏不見了!”:
什麼?
衆女同時驚叫起來。
不過這時刻,已沒有人在意她們了,十幾個護衛轉身便跑。不一會功夫,崔老夫人和幾位族老便在下人的扶持下顛顛的急步而來。
一看到窗戶打開,裡面空無一人的廂房,崔老夫人的臉色便瞬時變成了青色,至於她身後的幾個老人,這會也都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崔老夫人一邊急聲命令護衛們尋找姜宓,一邊轉向幾位族老,青着臉不安地說道:“姜氏居然逃了,這可怎麼辦?”
因爲着急,她扶在婢女手臂上的手指都在顫抖。
臉色難看的並不止是她,幾位族老這時也都是煩躁到了極點。姜氏的能力和福運他們都是深信的,這麼一個應該掌握在手心的人脫離了控制,對外而言,這是他們崔氏的一大笑話,對內而言,未免會引起人心不穩……
……
轉眼,第二天到了。
下午時,在漫天揮灑的雪花中,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進了城。
如今的徐州城,不但有博陵崔氏這樣的大家族停駐,還有兩個國家的使者,對徐州本地人來說,這段時間的徐州城,那是空前的熱鬧。
所以,再次看到有這麼豪華的車隊駛入,徐州城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掂起腳看來。
最先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色地騎着黑白兩色駿馬的騎士。
光是看到這些騎士,徐州城人都看傻了眼。不說他們的坐騎都是罕見的神駿,光是這些騎士本人,便是一色的高大俊偉,英姿勃發。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很年輕。
足足是五百個年輕俊偉的騎士身後,便是一輛馬車。
馬車很大,是那種可容七八個人自在行坐的巨型馬車。而此刻,這輛馬車是敞開的。
透過大開的車簾,衆人清楚地看到,四個美麗的婢女正跪坐在那裡,她們的身後,是四個同樣跪坐着的長相俊美的年輕護衛。
而被這些人侍侯着的,是一個戴着半截面紗的婦人,這時,一陣風吹夾着雪花吹入,它們掠起婦人的面紗,露出了婦人那紅潤的櫻脣,以及她那雪白的,有種驚心動魄之美的下半邊臉。
轉眼,面紗垂下,婦人面容再次被遮住。望着那光是一個坐姿,便透着一種無法形容的絕豔和傲慢的婦人,徐州城人興奮起來,他們交頭接耳的詢問起來,“這個美人是誰?”“好大的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