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先生上前抓着謝芙的手腕給她把起脈來,半晌後,卻皺了皺眉,“這小郡主服用這五石散應該也有一段時日了,五臟六腑都積聚了不少的散毒,光靠老夫自制的解散丸不足以清除。”
“那要如何才行?”阿秋又急着道。
蕭先生卻沒有回答阿秋卻擡眼看向冉溥,沒有吭聲。
雖然不明白這蕭先生是啥意圖,但是阿秋與阿一兩人也循着蕭先生的目光朝冉溥看去。
這老頭是什麼意思?冉溥皺眉道:“蕭先生有話儘管直說?”
蕭先生看了眼謝芙,然後才擡頭道:“需要將軍配合,用內力把這小郡主體內的散毒逼聚在一起,然後再由老夫的銀針加以引導,把大部分散毒逼出體內,這樣再輔以老夫的解散丸,只需一段時間,小郡主的體內積聚的散毒就會完全消散。”
“這怎麼能行?”阿秋反對道,“若這事傳出去了,被郡主的未婚夫桓郎君知曉,你讓郡主以後如何嫁人?這有損郡主的名節。”現在郡主被這冉將軍抱過就已經是逾矩的行爲了,若還讓他的手再隨意碰觸郡主的身體,那還得了?阿秋想到這裡,漲紅了一張臉拼命搖頭拒絕。
這小丫頭許人家了?冉溥頗有些錯愕地低頭看着這個小丫頭,她好像也沒有多大吧?眼底的莫名的神色一閃,他嚴肅地擡頭看着白頭老者道:“蕭先生,換另一種方式。”說完,那環着謝芙的手準備鬆開。
誰知,他的大掌正要離開她的身體之時,卻被一隻在暈黃的燈光下仍顯潔白的小手瞬間握住了,他微微一錯愕,這小丫頭是什麼意思?
謝芙的神志有片刻的清明,勉強睜開一雙眼,卻與一對墨黑的星眸對視上,她的眼睛定定地與他對視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認得清眼前的人是誰,半晌後,她才勉強開口道:“冉將軍,那個先生說的,是不是真的有效?”
冉溥點了點頭,蕭潛不會是個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的人。
謝芙的手下意識的緊握住冉溥的手,閉上眼睛一會兒之後,才睜開道:“那就有勞冉將軍與先生爲阿芙診治了。”
阿秋聞言,立刻急道:“郡主,這不行,若是傳到桓郎君的耳裡,桓郎君嫌棄了,那時候郡主如何自處?”
謝芙感覺到體內那種如蟲蟻噬心的感覺又升了上來,她咬了咬牙,看着冉溥道:“冉將軍,會把這件事傳出去嗎?”
“你把冉某當成什麼人了?”冉溥皺眉不悅地道。
“那不就結了,阿芙還要多謝冉將軍呢。”謝芙又看了看那白頭老翁,“當然還有先生。”
“郡主?”阿秋急道,郡主是不是燒糊塗了?若是以前的話,郡主早就命人一耳光扇過去了。
“阿秋,不要提桓衡,我現在不想提到他。”謝芙的聲音很冷,而且還透着一股子的厭惡。
阿秋頓時愣然了,郡主不是很喜歡桓郎君的嗎?以前只要一提到他,郡主就會故做羞惱地瞪視一眼,現在怎麼全都變了?
冉溥聽到這句如寒冬般的話,挑着眉看着這個倔強的小丫頭,是什麼讓這個小丫頭如此討厭自己的未婚夫?“小丫頭,你確定?”
“還是冉將軍不想幫阿芙?”
冉溥突然笑了出來,這個小丫頭還是這樣一副不服輸的樣子比較順眼,真的不太喜歡她那病懨懨的樣子。
“嗯”,謝芙又輕哼起來,她的眼神又開始迷離,不過小手仍緊緊地握住那隻帶給她安全感的大掌。
“將軍,不宜拖延。”蕭先生此時緊皺着一雙白眉道。
既然郡主已經同意了,阿秋也知道沒有自己多話的餘地,郡主的玉體又豈是給人隨意看的?她趕緊上前去把那屏風前移,擋住了蕭先生與阿一兩人,看了眼冉溥,再看了看郡主那開始蜷縮成一團的身軀。
她咬了咬牙,上前去輕輕地把郡主的腰帶解開,然後輕撥下那後背的外衫,看了眼冉溥,“請冉將軍快點。”
冉溥伸手接過她在懷裡,兩眼沒有斜視,定了定心神,大掌輕輕地按在那光滑如白玉般的美背上,“蕭先生?”
蕭先生趕緊把穴位的名稱隔着屏風一一報了出來。
冉溥的大掌就按在那穴位之上,聚精會神地運氣,慢慢地按着蕭先生的指示去做。
謝芙感覺到自己好像置身在那火爐一般,身體裡面的熱氣一點一點的遊移着,似乎要把五臟六腑都焚燒起來,那種燒灼之痛越來越厲害,她悶哼一聲,緊緊地咬着自己的脣。
阿秋看到郡主的額頭佈滿細汗,從她服侍郡主開始,何嘗見過這個天之嬌女受過這份罪?不禁握緊拳頭在心裡把謝芙與溫夫人兩人罵了個遍,都是那兩個狼狽爲奸的壞母女趁着郡主年幼唆使的,若穎川公主仍活着,肯定要治她們的罪。
“小丫頭,別忍着。”冉溥道,如果剛剛那思念親孃的樣子是讓人微微心疼的話,那麼現在這隱忍的樣子卻又讓人心裡泛起的不再僅僅是心疼了。
謝芙略微掀了掀眼簾看着眼前的男子,那雙眼睛中的關懷不像是假的,他的肩膀聳了聳,她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張嘴就咬了上去,隔着一層衣物,她嘗不到鮮血的味道,但是眼中卻有一滴淚水悄然滑落,疼痛越來越劇烈,她的口勁也越來越強。
冉溥卻連悶哼也沒有,一心一意地在爲她驅逐散毒,就連他的額頭也開始冒了一層細汗。
良久之後,“蕭先生。”冉溥急忙喊道。
蕭先生這纔打開針包,閃進屏風之內,快速地就找準穴位刺進去,有半盞茶功夫,謝芙“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來,噴得冉溥半邊衣物都是血跡。
蕭先生這才把解散丸掏出,遞給冉溥,“喂她吃下。”然後就又快速的閃出屏風之外,讓阿一備紙墨,開藥方。
阿秋趕緊把外衣給自家郡主披上,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人再偷窺了去。當她還想攬回自家郡主的時候,聽到外頭的蕭先生正喚着她出去囑咐藥方子的事情,她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去聽那白頭老翁的叮囑。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騰,謝芙的精神早已支撐不住了,已然暈了過去,冉溥把那顆藥丸送到她的嘴裡,她的嘴沒有意識的一咬,把他的食指咬破了,和着一滴血把那藥丸含在嘴裡,他的手合上她的下頜,微一施力,讓她吞下那顆藥丸,之後微微一笑,“小丫頭,我發現你真的是屬狗的。”今晚他被她咬了幾次,現在才感覺到頸項與肩膀傳來的疼痛。
謝芙聽不到他的聲音,原本皺着的眉尖此時卻是舒展的,她的秀髮一甩,嬌美的容顏已經不再是嫣紅一片,而是略微有些蒼白。
冉溥的手卻在她略微有些蒼白的臉上劃過,眼裡帶着對她的幾分佩服,這小丫頭不若自己想象當中那樣的刁蠻任性。
“倔強的小丫頭,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謝芙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有誰在她耳邊說着這樣的一句話,她的眼眉微微蹙了蹙,感覺到光線有幾分刺眼,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伸手推開錦被,聽到房門外有爭執聲,這讓她微微不悅,正想開口斥責,見到阿秋端着牡丹花銅盤進來,看到她,趕緊把銅盤放下,上前笑道:“郡主,你醒了?可見哪兒不舒服嗎?”
“外面在吵什麼?”
“還不是女郎,我都說郡主尚未起身,讓她在外候着,她偏要進來,後來奴婢說郡主會不高興,她方纔離去。”阿秋撇嘴道。
又是謝菱?謝芙微微有些不悅,然後舒展了一下筋骨,感覺到身體無比的舒暢,遂搖了搖頭,半晌後,纔想起昨晚散毒發作的事情,遂皺眉問道:“對了,昨晚我是怎麼回房的?”
“郡主不記得了嗎?”阿秋端着銅盤靠近謝芙,隨口道:“我們昨晚遇到了冉將軍,是他幫郡主解散毒的,也是他送郡主回房的。”
謝芙這纔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想到她與冉溥之間發生的一切,她的臉不禁羞紅了一片,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趕緊伸手捧起熱水洗了洗臉,“對了,待會兒陪我去給冉將軍等人致謝。”
“可是,郡主,今天早上冉將軍等人已經先行離去了。”阿秋急忙道。
“你說什麼?他走了?”謝芙顧不得擦乾臉上的水珠,急着追問道。
阿秋老實地點點頭,對於昨晚的事情順利落幕,她的心裡也放下一塊大石頭,還有那個無比可惡的名叫阿一的人也跟着走了,她正歡快得很呢。
謝芙有些愣神地任由阿秋給她把臉上的水珠擦乾,然後就在阿秋要拿外衣給她穿上之際,她卻穿着睡衣赤着腳,急忙地衝出臥室,很快地到了迴廊去,看向冉溥昨晚入住的廂房方向,那兒已經靜悄悄的,站在清晨的秋風中的她髮絲飛揚,眼裡心裡不知爲什麼會有幾分惆悵的心緒,眼裡也漸漸地蒙上了一層失望,他就這樣走了?
“郡主?”阿秋急忙衝出來把衣服給她披上。
謝芙抓緊那外衣,出神地望了一會兒之後,她才轉身準備返回屋裡穿衣出發回洛陽。
“阿姐。”謝菱帶着周嫗緩緩而來,看到謝芙及衫不整地就邁出了臥室,於是道:“阿姐這是怎麼了?怎麼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謝芙聽着這妹妹似有些試探的話,臉上的表情一收,又掛上以往的面具,對謝菱一笑,“早上起來還有幾分睏意,出來走走,精神一下,哪來的失魂落魄?”眼看到這妹妹還要說話,她又笑道:“阿菱看來恢復得真快,阿姐就放心了。”
謝菱聞言,表情一怔,想到自己昨晚的遭遇,她又咬緊了雙脣,現在這件事就像是謝芙手裡的把柄一般,審問了那周嫗半天,愣是一點兒也沒問出來,現在連她也不得不信自家表兄是暈了頭,所以纔會進錯了房間,現在也只能慶幸她還保有清白之身,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心上人?很快,她的表情又哀悽起來,“阿菱一想起這事,心裡就難過。”
謝芙沒心思敷衍這虛情假意的妹妹,隨口吩咐周嫗照看,然後進去穿衣梳妝。
用過早膳之後,荊楚就進來請示是否啓程?謝芙想到不能太遲迴洛陽,於是吩咐荊楚不要耽擱,趕緊起程,讓阿秋與店家結了賬,這才由僕人簇擁着出了大門。
“巧了,阿芙也是這時候啓程?”王愷看到謝芙迤邐而至,正要上馬車的身勢一頓。
“正是,沒想到倒與三郎一道兒了。”謝芙也微微一笑。
謝菱看到兩人寒暄了一番,絲毫沒有她插嘴的餘地,心裡微微有些泛酸,然後轉頭看到自家表兄溫健聳搭着腦袋雙手被縛被人押了出來,看到他看向她,她心裡微微一急,正要張嘴之際,就聽到謝芙冷聲道:“把這個不知廉恥的畜生綁到馬車後面去。”
“阿姐?”謝菱急忙喊了一聲,若把表哥就這樣押回洛陽城,那溫家的臉面何存?娘豈不是丟臉死了?
“阿芙這處置的方法倒是不錯,既然有人不要臉,又何必給他存顏面呢?”已經坐上馬車的王愷笑道。
“三郎所言甚是。”謝芙這纔看向謝菱,“阿菱,你的心可不要太軟了纔好,況且阿姐這樣做也是爲了給阿菱出一口氣。”
看到王愷也欣然點頭贊同,她再反對只會讓人起疑,謝菱縱有再多的不滿,也只好放在心裡,只能在心裡暗罵一句這長姐可惡。
謝芙不去理會這謝菱的心思,由阿秋扶着坐上馬車。
謝菱又看了眼被縛在馬車後面的表哥,咬了咬牙坐上馬車。
一路上,兩姐妹甚少交談,謝菱假裝看了看窗外的景緻,頭腦裡轉過數道思緒,然後纔回頭看向閉目養神的謝芙,“阿姐,你覺得冉將軍那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