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鈺突然心跳加速,滿城的白幡飄楊代表死的人身份非同凡響,雙手不禁緊緊地抓着王愷的衣袖,會是誰離開了?
王愷看了一會兒那白幡,良久之後,方纔把目光對準外面的馬車伕,“去問問建康城誰薨逝了?”這人不是太后就是陛下,不然不會如此隆重地舉喪。
馬車伕也是初來建康,遂應“諾”把馬車趕到一旁,趕緊去打探一下消息。
王愷這才把馬車簾子放下,回頭卻看到司馬鈺的臉色發青,玉手緊緊地揪着他的衣服不放,伸手握着她冰涼無比的玉手,“阿鈺,你先彆着急,興許不是我們臆想的那種狀況?”
司馬鈺哪會說不急就不急?只見她把頭靠在王愷的肩上,“三郎,我怕。”無論是哪一個離去?她都接受不了與親人天人永隔的局面。
王愷的手輕拍在她的背上安撫她此刻不安的情緒。
很快,馬車伕就回來了,隔着馬車簾子恭敬地稟道:“郎君,是太后薨逝了。”
什麼?司馬鈺沒想到死的卻是王太后,急忙掀起馬車簾子,從馬車裡鑽了出來,“你說太后薨逝了?”
馬車伕看到這位美貌的女子那急切的眼神,趕緊點點頭。
“阿鈺?”王愷看到她的身子向後倒去,忙伸手抱住她,居然是姑婆薨逝了,這個消息太過於令人震驚了,臉上不禁帶着一抹悲切。“太后什麼時候薨逝的?”
“聽建康城的人說是幾天前夜裡病情惡化,一夜就去了。”馬車伕有些侷促地回道。
司馬鈺怨過王太后,恨過她,甚至在最初心裡痛苦的時候看到她臉上的哀傷就感到痛快,卻沒有想過要她死,現在她真的死了,這讓她情何以堪?如何能接受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老婦就此離去?
“三郎,她就這樣死了?就這樣死了?你讓我怎麼相信?許昌城內的見面居然成了最後一面,三郎。”司馬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伏在丈夫的懷裡低聲飲泣起來。
“阿鈺……” 王愷自己都感覺到滿心的悲切,想起以往隨她在章臺宮裡種菊花的情形,那個時候的她看來恬靜又寧和,若沒有後來的變故,也許她會活得更久一點。
“阿鈺?”
就在王愷正抱着司馬鈺有些軟軟的身子安慰的時候,突然有一把帶點冷然又有點醇厚的嗓音頗有幾分驚喜地喊了一聲。
司馬鈺一聽到這聲音絲毫不亞於聽到王太后薨逝的震驚,突然在王愷的懷中擡起頭迅速地看着那一臉驚喜地從馬車上下來的男子,抹了抹淚水,頗有幾分朦朧之意地看着來人。
來人的長相頗爲俊美,一雙狹長的眼睛,嘴脣頗薄,一頭青絲整齊地束好,身上罩着一件白色裘衣,裘衣內的腰間纏着麻布腰帶,此時正快步向她而來。
多少次曾在夢中想過若再見此人,該做何表情?若是再見他,她也許會激動、會難過、會感慨、會質問……種種思緒涌上心頭,卻不曾想過居然是淡漠。“夏候郎君別來無恙?”她的神情淡淡地問。
“阿鈺,你怎麼如此見外?以前你都會喊我一聲阿淵的?”夏候淵驚訝道,“你真的到建康來了?我還以爲剛剛看錯人了?”想要伸手握住司馬鈺的玉手。
司馬氏與王氏奔來建康的時候,他就在人羣裡尋找着司馬鈺的身影,誰知道卻是怎樣也沒找到,那時候心裡的失落之情現在仍記得。剛剛在馬車上無意中掀起紗簾子的時候卻意外地見到她,所以他趕緊讓人停下馬車朝她而來,這回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真的是她。
王愷卻是動作快速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把司馬鈺護在懷裡,不讓夏候淵的手碰到司馬鈺的一根汗毛,擡頭直視瞬間皺起眉頭的夏候淵,聲音冷冷地道:“夏候郎君請自重,現在阿鈺可是羅敷有夫。”
夏候淵的眉頭皺得更緊,風吹起他身上的白色裘衣,讓他憑添幾許灑脫之情,但是與此時一身青衣的王愷相比,那就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一衆走過的建康城少女都在偷偷打量着王愷的天人之姿,小聲議論着這突然出硯的俊美郎君是哪家的?
“王郎君,阿鈺雖說嫁給了你,但是你們的婚事是怎麼一回事?相信你自己也清楚,阿鈺,我說得可對?”夏候淵那雙狹長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司馬鈺的眼睛看,意圖尋找着當年的絲絲情意,可惜的是在現在的司馬鈺的眼中卻是什麼也沒有找到,這讓他的心慌亂起來,“阿鈺,你聽我說……”
王愷正要作聲斥責這夏候淵的不知禮數,司馬鈺卻是快速地搶先打斷夏候淵的話,“夏候郎君要毀我閨譽嗎?我的夫主就在身邊,你說這些不着邊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回頭拉着王愷的手,“三郎,我們回府去吧,現在太后薨逝,還有不少的事情等着我們呢。夏候郎君,失陪了。”不再看夏候淵那欲解釋的虛假嘴臉。
王愷的嘴角冷冷地一撇,扶着司馬鈺坐上馬車,“夏候郎君,我們夫婦告辭了。”吩咐馬車伕儘快起程往王府而去。
夏候淵只能愣然地站在路旁看着那輛馬車駛遠,手指緊握成拳,臉色十分陰沉,曾經說過要等他回洛陽迎娶她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不知道他一直在努力着能回到她的身邊嗎?阿鈺,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對不對?
“夫主?”從馬車上下來的一名圓臉的年輕俏麗女子喊了聲,不過她的眼睛仍是偷瞄着那駛遠的馬車,從未見過長相如此俊俏的郎君,就連以爲是人中龍鳳的夫主在那個人的面前也失去了光彩。
夏候淵看也沒看她一眼,經自上了馬車,然後看到那女子仍在看着遠去的馬車,“還不上車?若你不想回府,儘可以站在這裡。”馬車簾子一甩,朝車伕不悅地道:“起程。”
“顧妾侍還沒上……”車伕說了一句,突然卻看到夏候淵的臉色更加難看,遂二話也沒說,趕緊揚鞭朝府裡而去。
“誒,夫主……”顧妾侍急忙喊道,跑起來追去。
“你自行想辦法回去。”夏候淵的聲音冷冷地從馬車裡傳來。“若想不到辦法就不要回來了。”
顧妾侍路了跺腳,夏候淵這夫主其實一點也不體貼,咬緊一口銀牙提起裙襬認命地往府裡而去,若真惹怒了他,她會沒好果子吃的。
坐在馬車裡往王府而去的司馬鈺與王愷二人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各自在想着心事,王太后的突然薨逝,夏候淵的突然殺出來,都讓他們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就在馬車趕到了王府的時候,車先下馬車的王愷扶司馬鈺下來的時候,司馬鈺這才道:“三郎,其實我已經不再……”
王愷伸手捂住她的嘴,“阿鈺,我明白,你不用擔心我會因此誤會你,夏候淵不會成爲我們之間的障礙,走吧,你不是等着要見阿璨?況且還有姑婆的突然死亡還是要弄清楚纔好。”
司馬鈺頗爲感動地看着丈夫,原本以爲他要大肆詢問一通的,誰知他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問,就是這一句話也沒有問才讓她的心更貼近他。
王府此時也是白幡高掛,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衣腰繫麻布,王太傅聽聞兒子來了,忙拒着拐仗牽着孫子的手從裡面迎出來。
“爹,娘。”王璨一看到父母的臉,頓時掙開爺爺的手跑上前去。
“阿璨。”司馬鈺早已是滿眶熱淚地跑上去抱着兒子失聲痛哭,“阿璨,讓娘好好看看你,一年多不見了,長高了,娘都快認不得了……”她的手一遍一遍地撫摸着兒子那愈來愈似丈夫的小臉蛋。
“娘,阿璨想你。”王璨此時也含着兩泡熱淚伏在母親的懷裡。
朱氏這時趕緊上前去看着自己那瘦了許多的兒子,“三郎總算是來了,娘日也盼夜也盼,只可惜我們王家的孫女…”
“好了,哭哭啼啼的,還不把眼淚擦乾?”王太傅輕喝道,看到兒子眼中有疑問,遂道:“都進屋去吧。”說完,由侍從扶着進到屋內。
“爹的腿?”王愷上前扶着父親疑道。
“來建康的途中腿受傷了,自此後就不大利索,常要柱着拐仗,現在這天陰冷着,就更是難受。”王太傅看着兒子道,“相信你也知道你姑婆薨逝的消息了?”
“爹,這是怎麼一回事?”
“說起來話就長了,現在陛下的處境也不太好……” 王太傅嘆了一聲道。
後面牽着兒子的司馬鈺也是皺緊了眉頭,建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家子到了正堂坐下之後,王太傅這才道出原尾。
一路南奔往建康,王太后的身休是每況金下,但也不至於要死亡的程度,只是精力大不如前倒是真的。而且建康這邊以慶王爲首的宗室幾次與王太后交鋒,王太后有王家爲後盾倒是誰也壓制不了誰,只是在前幾天,本來還精神爽朗的王太后就突然在夜裡暴斃離去。
“至今你姑婆是如何薨逝的還是個謎。”王太傅神情難過冷着聲音道,“慶王等人慾掌控朝廷,而這建康太守夏候淵又是與他關係密切,我們在這南邊卻是過得不太如意啊,若不是我們王家子侄任官的太多,只怕慶王早就趁你姑婆的薨逝對付我們王家了。”
“莫不是慶王暗中下殺手殺死了祖母?”司馬鈺的心一緊道。
“這個誰知道?那個慶王在洛陽時看起來倒是老實本分,一到建康就變了樣,只是姑姑死得過於蹊繞了,阿愷,你在這個時候到來就太好了,我們王家現在正需要你。”王太傅這回看着兒子的眼神熱切了不少。
王愷看着這樣的老父,實在指責不了他丟下他們倉皇逃去的行經,“父親安心休養身子吧。”
衆人又敘了一會兒話後,王愷方纔抱着兒子王璨到那一早就準備好的院落裡休息,一家三口團聚敘了敘天倫之樂。
王璨更是拿出最近做的功課給父母過目,看到母親那鬱鬱寡歡的樣子,上前頗關心地道:“娘,你別太難過了,阿璨不想看到娘傷心。”
“好孩子。”司馬鈺伸手抱着兒子在懷裡,輕撫着他的頭髮道。
王愷頗爲感慨兒子小小年紀倒是寫得一手好字兼做得還不錯的文章,誇了誇兒子,這才讓侍從帶兒子回房去歇息。
“父親倒是細心栽培阿璨。”王愷道,伸手攬過司馬鈺的身子,“阿鈺,逝者已矣,你也別太過於記懷,明日我們就進宮,一來面見陛下,也要趁早提重返洛陽的事情,這建康始終不太安全;二來給姑婆上一注香,怎樣也要想辦法查清楚姑婆到底是如何死的?”尤其那個夏候淵更是讓人不放心。
司馬鈺輕“嗯”一聲,良久之後,才幽幽地道:“三郎,你說我們最近怎麼這麼不走運?不幸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我的心就像被那刀鋸着般難過。”她又想要流淚了,最近這兩年流的淚水比前二十來年還要多。
“阿鈺,這是天命不可違,等這劫難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王愷伸出大姆指輕輕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現在才明瞭爲什麼我們之前遞的奏章沒有迴應,建康這裡正忙着爭鬥。”他的聲音裡滿是諷刺。
“爭鬥?他們從洛陽南渡的大士族到了建康也得乖乖地伏在我們這些地頭蛇的面前。”此時正在慶王府裡做容的夏候淵冷聲道,“慶王難道就想自此退縮?現在你離帝王之位只是一步之遙。”
坐在一旁案後的慶王有着一張白哲的臉龐,兩撤小鬍鬚隨着他說話而一翹一翹的,“昔日我的兄長賢王就因爲謀反不成而被誅,夏候太守,你在這建康城經營了那麼久,自然是那頗強的地頭蛇,本王還指望你多多輔助。”
隨着那沒用的侄子一路奔往建康,他煽動宗室起來反對王太后,抓着她指揮戰局失利讓胡人攻佔洛陽爲藉口,幾次要求她交權,可這老牝婦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放權。
“現在那擋路的王太后就這樣被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在這行宮裡我的人可不少而且又隱蔽,王家即使翻了天也查不出那老牝婦是怎麼死的?”夏候淵握着酒杯冷冷地道,那聲音聽來讓人從骨子裡打顫,可見他對死者是如何得恨之入骨。
慶王親自給他倒滿了一杯酒,“夏候太守倒是個長情的人。”這人與司馬鈺當年那點子事情洛陽的人誰不知道?只有王太后始終沒有正視他纔會落得如斯的下場。
夏候淵擡頭看了一眼慶王,那雙狹長的眸子裡的目光依然是冰冷一片,“慶王只需記得他日稱帝后不要翻臉即可,我要的不是權,你是知道的。”
“當然,當然。”慶王是高興的,能稱帝他是求之不得,只是以往在洛陽沒有這條件由不得他亂想,但現在在建康就不同了,不過想到那幾次收到的奏疏,皺了皺眉道:“夏候太守,那佔握了洛陽的冉溥說是迎陛下回去,你覺得他會不會是個變數?”
“我只問慶王一句,若你佔了洛陽,會想要迎陛下回去嗎?”夏候淵嘲諷地一笑,“若他回了洛陽讓冉溥挾天子以令諸侯,那事情就更不妙了,慶王想要號令天下歸心一嘗成爲天子的滋味,那就真的只能在夢中尋找了。”
慶王聞言,思付了一會兒,這夏候淵所說倒也不差,“若我稱帝后,肯定要從冉溥的手中奪回洛陽,那畢竟是我們司馬氏的根基所在。”
“那是後話了。”夏候淵皺了皺眉,這個慶王不是個太聰明的角色,不過若他過於聰明瞭,他也不會選擇他來扶持,一口飲盡杯中酒,目光陰冷地看了看王府的所在地,不信當年信誓旦旦說要等他的愛人會突然轉投他人的懷抱,當年破壞他們鴛盟的人已經不在了。
一旁的慶王不着痕跡地打量夏候淵那陰沉的面孔,他故意說出那番話就是讓夏候淵看輕他,從而會更盡心盡力地扶他登上帝王,這人的妻室是南方的大士族,幾房妾侍也是出身名門的庶女,可見他在南方有多麼用心經營。“來,來,喝酒,吃菜,歌舞助興。”
頓時一羣舞姬從一旁翩翩地舞着向廳中而來,扭着自己那婀娜的身姿,只可惜喝着酒的人卻是連看也不看。
建元二十二年開春時節,謝芙懷了五六個月的肚子卻是挺了起來,有些笨重地坐在廊上看着女兒冉佳逗着一歲多的小冉琪玩,“囡囡,小心別讓阿琪摔着了。”這新建的府邸頗似北地郡的將軍府,所以她住來倒沒有不習慣。
“知道了,娘,摔不了。”自從薩婆婆離去後,冉佳倒是消沉了一段時日,不過精力旺盛的她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阿姐,快……來抓……我?”冉琪笑着從柱子後伸出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小臉蛋朝冉佳笑道。
“阿琪,你等着,阿姐這就來。”冉佳故意舉着兩隻手朝冉琪抓去。
一時間,迴廊上滿是孩童的銀鈴般的笑聲。
謝芙看着那兩個沒大沒小的孩子頓時搖了搖頭,一旁從北地郡趕來的湯嫗見狀,皺着眉頭道:“郡主,小女郎都快七歲了,整日這般野可不是辦法?我怕將來連琪女郎也會學成這個樣子?不若讓先生多加一些功課消耗消耗那過劑的精力纔好。”她記得郡主小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無妨,囡囡高興就好,整日把她悶在書房裡讀書倒是會把她悶壞的。”謝芙笑着道,手還輕輕地撫摸着那大肚子,“現在的安逸與生囡囡時真的差得太遠了,只願這孩子順順利利的出生就好了。”
“這一胎一定要產下小郎君,雖然將軍一直都寵着郡主,但女人沒有兒子就像馬兒沒有蹄一樣,都是致命的。”湯嫗頗爲憂心地道,對於謝芙這一胎她是無比的重視,所以一聽說懷上了孩子,她馬不停路就趕回了洛陽。
“你請回來的穩婆不都說是兒子嗎?還操什麼心?”謝芙笑着道,打開柳縷寫給她的信,看了幾行,突然記起王愷與司馬鈺離去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只傳了一封信來說是王太后薨逝,朝中一力主張陛下應守孝半年纔好啓程迴歸洛陽。
自從妻子的肚子大了起來之後,冉溥都儘量把那公事處理完回來陪伴嬌妻,把當年她生囡囡時欠她的都補回來,往回廊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皺着眉不知在深思什麼?遂上前去抱起她,“雖說開春了,但仍有些涼意,你又畏寒,怎麼在這兒坐着?你們也不勸勸?多添加幾個火盆?”朝一旁的侍女們責備道。
謝芙笑着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不就是坐了一會兒嘛?看你緊張的樣子?讓人見了笑話。你就別怪她們了,這是我的主意,她們就算想怎樣也不能違了我的主意,是不?”
“真是說不過你。”冉溥輕聲道,把她放在那輔了一層皮毛的榻上,脫下她的鞋子輕輕地按摩那開始有些浮腫的腳,擡眼看到她舒服地輕哼了一聲,但那眉間仍不見開朗,“是不是還在擔心着建康那邊?再過幾個月陛下的孝期就要守完了,自然就會啓程回來了,你還在擔心?”
謝芙看着他低頭給她按摩腳的側臉,笑着道:“沒的事,你別擔心,我現在每天就是吃好睡好,絕對要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不能再像囡囡那會兒一樣了。”
冉溥與她做了這麼久的夫妻,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事?只要司馬哀一日不回到洛陽,她就一日不會安心,放開她的腳,上前抱着她的身子,在她的額角印下一吻,“小丫頭,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沒有要佔據洛陽不放的心思。”
“溥郎,其實若你現在趁機稱王,以你的民望完全可以做到。”謝芙窩在他的懷裡感動地道,“都是因爲阿芙的原因,阻擋住了你的腳步。現在不比當年的情形,北地安穩,我們的大軍收復了安陽等地,幾支胡人部族離去了,正是好時機……”
冉溥低頭封住她的紅脣,在她氣喘吁吁時才放開她,“小丫頭,你說這些話是要寒磣我嗎?這河水以南的江山仍是司馬氏的,你放心好了,等你舅舅一回來,我們就啓程回北地郡,嗯?”
謝芙棒着他的臉輕輕一吻,“溥郎,謝謝你。”顧全了她的心情,雖然不大出門,但現在軍中是什麼情緒她又怎會不知道?
“傻丫頭。”冉溥擡手揉了揉她的秀髮。“乖乖地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
謝芙抽了抽鼻子伏在他的懷裡,“都快是二十五歲的老女人了,你還丫頭丫頭地叫,讓人聽去還不知背後會怎樣笑話我們?”
“誰敢笑我宰了他。”冉溥微眯着眼道,然後低頭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不甘心又吻上她的脣。
“唔……”謝芙輕哼一聲,隨着他在這午後纏綿起來。
日子看似平淡,但平淡下面卻藏着越來越多的暗流,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爆發出來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啊……”謝芙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撫着有些大的肚子坐了起來,此時兩眼仍驚疑不定。
“怎麼了?”冉溥被她驚醒,忙起身抱着她吩咐外頭的侍女進來點燈,“阿芙,是不是胎兒有問題?我讓人去叫大夫……”
謝芙忙拉着他的手,搖了搖頭,“不是,孩子很好,不信你摸摸?”看到他有些不大相信,她抓着他的手輕輕地貼在她的肚子上,裡面的小嬰兒似乎感受到父母的關注,小腿兒一伸,讓他們感到他那有力的胎動。
冉溥的神情這才放鬆下來,看着在暈黃的燈光下她有些汗溼的小臉,忙拿帕子給她抹乾淨,“小丫頭,可是做了惡夢?”
說到夢,謝芙突然驚慌地伸手抱着他的脖子,聲音有些顫抖地道:“溥郎,我夢到舅舅死了,夢中的他想要向我走來,但是沒走幾步,就一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拼命地叫着“阿芙、阿芙…… ”我想要奔向他,卻不知被什麼東西擋住了,然後舅舅她……他……的七竅不停地流血……溥郎,我不要他死,不要……”
冉溥輕輕地拍撫着小聲啜泣的她的後背,“小丫頭,那只是夢,不是真的,你安心點……”
“不,不,不,我不能安心,溥郎,我一想到舅舅就睡不着,現在一閉眼都是他的身影……”謝芙有幾分恐慎地道。
“小丫頭……”冉溥看到她有些慌亂的神情,忙再度拍撫她的背安撫她,擔憂地看了看她的肚子,溫言細語安撫她的情緒。
“不行,溥郎,我不能指望三郎與阿鈺傳消息過來,要派人到建康去看看出了什麼事?這樣我才能安心一點。”半晌後,謝芙抹乾眼中的淚水握緊粉拳道。
冉溥皺了皺眉,“好,我明天就派人前往建康去打探消息。”
謝芙聽聞,這才覺得安心了許多,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地睡去。
冉溥卻是了無睡意地看着她安睡的樣子,揮手讓侍女把燈都熄了,頓時屋子裡又恢復了那漆黑寧靜的樣子,伸手輕撫她的臉龐,“這會是巧合嗎?”想到蕭先生前些天才由北地郡快馬加鞭送來的消息,他夜觀天象,帝星漸滅,這不是吉利的天象,而妻子偏偏在這個時候做這樣一個夢,這意味着什麼?想着這天下大勢,他越發沒有睡意。
翌日,謝芙的精神有幾分不振,挺着有些大的肚子不停地在屋子裡踱步,就連湯嫗安撫的話也不頂用,惟有忙去煎安胎藥,就怕她的肚子會出事。
謝攸每日都會來看謝芙一會兒,尤其是她的肚子漸大的時候更是擔心,從迴廊處走進來的時候,卻看到她挺着個肚子在屋子裡焦慮地踱着的神情,“阿姐,你這是怎麼了?”
他忙上前去攙着謝芙坐到榻上,莫不是她聽到什麼不好的流言?
“阿攸,你來了?”謝芙臉上硬綻出一抹笑容,順着他坐到榻上。
“阿姐,你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謝攸開門見山地道,“你這個樣子哪像懷孕五六個月的孕婦?阿姐,可是姐夫待你不好?你儘管說出來,我是你的親弟,自當爲你出頭。”
“阿攸,你別擔憂,沒的事,你姐夫待我很好,只是……只是我想到舅舅日夜不安而已……”謝芙摸了摸肚子有幾分青瑟地道,看到弟弟的眼中仍有疑慮,怕他會誤會丈夫,於是把昨夜做的夢一五一十地托出。
謝攸聽後不禁眉頭深鎖,半晌後,才道:“阿姐,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建康吧,姐夫派人去也不容易查到朝廷的動靜,我們謝家畢竟是大士族,況且我也擔心爹的身休,若出了什麼大事我也好給你們傳遞消息。”
“阿攸……” 由他去,謝芙自然更放心,但是這來回奔波的,豈不是更讓他累壞身休?
謝攸看到她眼裡的擔憂,遂笑着打斷她的話,“阿姐,這不過是小事一樁,我現在在洛陽也沒什麼事,正好去建康一趟,不知我們家族的情況如何了?再說三伯父是南方的太守,我也有好些年沒見他了,怪想念的,這次前去正好可以聚一聚。”本來他就想要到建康去一趟的,但是礙於謝芙此刻正懷着身孕,實在擔心她的身休狀況,所以纔沒有成行。
“阿攸,阿姐總覺得欠了你很多。”謝芙看到這麼休貼關懷的弟弟,突生感慨地道,當年她讓他掛到母親的名下動機並不單純。
“阿姐,若沒有你,今天我還是那個只懂得一股蠻勁的謝十,能有今天都是阿姐賜予我的。”謝攸感恩地道,若沒有謝芙這個阿姐,他哪會有今日?
謝芙看着他那俊美的臉龐,伸手輕撫着他的鬢角,“阿攸,建康有可能會是龍潭虎穴,我一想到那兒總有幾分不安,你可要小心爲上,我雖然擔心舅舅的安危,但你在阿姐的心目中有同樣的位置。”
“阿姐……”謝攸感動地抱着謝芙,有這句話就夠了,“爲了阿姐,我可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當冉溥聽聞謝攸要到建康去的時候也點了點頭,小舅子爲人機靈,處事沉穩,況且他是謝家的嫡系,倒是比別個人更適合前往建康。
謝芙因爲謝攸要出發到建康去,親自爲他打點行裝,這讓謝攸既感動又擔憂,不過看到她有事可忙,神情開朗許多,這纔不阻止她的舉動。
因明日謝攸就要出發了,謝芙特意親自出門到道觀去給他求了一道平安符,回程的馬車上,她親自把那道符塞到謝攸的懷裡,輕拍了拍,“好了,這樣三清祖師一定會保估你的,想起你上回的情形,阿姐的心仍抽緊呢,有這道符佑你,阿姐也放心得多。”
謝攸有幾分哭笑不得,“阿姐什麼時候也相信這一套了?”
“不管怎樣,起碼安心一點,若真的……出了事別逞強。”謝芙不放心心叮囑了一句。
馬車裡姐弟倆說笑幾句氣氛倒也和諧,突然馬車外的爭執聲引起了車裡謝芙的注意力,皺了皺眉,讓人停車素手掀起車簾子看着外面爭吵的幾個人。
在一幢頗爲華麗的酒家門前的空地上,有兩撥人正在爭吵着,其中一個謝芙認得,正是楊雄,只見他把袖子捲了起來,冷笑道:“鍾將軍,若不是有我家將軍力保洛陽等地?你現在指不定還龜縮在哪個角落裡逃難呢?”
那個長臉一雙小眼睛的鐘將軍瞬間就漲紅了臉,喝道:,‘楊副將,你別得意忘形,我可是朝廷親封的二品將軍,一直以來也在抗擊胡寇,這天下仍是朝廷的,即使冉將軍有再大的功勞,還是帝王的臣子,你現在面對朝廷命官是什麼態度?”
“朝廷命官?若我們沒有從北地趕來,只怕你這朝廷命官也沒有這機會在酒家裡囂張?居然還不講道理?怎麼着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我可不管你們以前在洛陽有多威風,現在你是虎就得給我趴下。”楊雄的拳頭瞬間揮到鍾將軍的臉上。
不設防的鐘將軍來不及擋着,頓時被楊雄打到臉上,那火氣就上升了,指着楊雄道:“好你個楊雄,這事我一定要讓冉將軍給個說法。我們是這酒家的常客,哪次來不是把最好的位置留給我們?你現在這不是擺明就不給我們面子麼?”
“面子?我呸,你們這些人在洛陽城幹了什麼好事你們自己知道?居然還不要臉至此,此事你不鬧到將軍面前我也會去鬧,你問問周圍的人對你們可有意見?”楊雄手一揚道。
他身後的北地士兵也高聲地叫喊着,而鍾將軍身後的朝廷士兵卻是瞪大眼睛忿怒着。
周圍的百姓雖然沒做聲,不過那目光卻是敢怒不敢言地看向鍾將軍等人,這些人在洛陽城欺霸久矣,只是沒有人能管得了他們。只是冉將軍駐紮的日子不會太久,只要帝王一回歸,冉將軍就會撤兵回北地,所以那些百姓纔不敢公然與這些出身士族,一打仗就後撤的人叫囂。
鍾將軍看到這情形,臉上陣紅陣白,陰狠地瞥了一眼楊雄,頓時揚起手帶領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楊雄這才朝周圍的人笑了笑,突然目光對上坐在馬車內看到這一幕的謝芙,臉上有些不自然地上前在車外朝謝芙行禮,腆笑道:“夫人不是正懷着孩子嗎?怎麼出府了?”糟了,怎麼讓她看了去?將軍一再吩咐過不許讓這些矛盾摩擦給夫人知道的,若因此動了胎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楊副將今日倒威風了。”謝芙輕笑道。 шшш ¸ttkan ¸¢ O
“夫人,你聽我說,是那羣王八蛋欺人太甚,他們一直把我們北地來的士兵不放在眼裡,總是瞧不起大夥兒。”楊雄忙道,眼中仍燃着怒火。
謝芙輕皺了一下眉頭,“楊副將,這樣公然打人會讓將軍爲難的,這裡畢竟不是北地郡,有時候即使要讓對方難堪也不一定要動拳頭。”這也是她擔憂的事情,兩方起衝突,丈夫與她都會兩頭爲難。
楊雄聞言愣了愣,原以爲謝芙會罵他一頓,哪知卻是說了這樣一番話,頓時臉就紅了紅,有些侷促地道:“夫人,我以後會注意的。”
謝芙點點頭,寒暄了幾句後,這才讓車伕揚鞭離去。
楊雄站在原地看着謝芙走遠,手下就圍了上來,“楊副將,那是不是將軍夫人?”
“嗯。”楊雄應道。
“夫人看起來頗好說話,不過現在軍中傳聞都是礙於夫人,我們即使佔了洛陽也不得不拱手讓回給朝廷……”
楊雄的手趕緊拍打在那個亂說話的士兵頭上,瞪眼睛道:“誰傳了這樣的話?回去都給我指出來,當年若沒有夫人力保北地郡,我們也不可能在洛陽威風,你們都是老兵了,若有新兵不懂,就說給他聽,聽到了沒有?”最後已是吼了一句。
“諾。”幾名士兵趕緊站直了應道。
“夫人正在爲將軍生繼承人呢?這話傳到夫人的耳裡會如何你們想過沒有?再說剛剛夫人說得對,我們這樣做只會讓將軍爲難,這天下仍是姓司馬的。”楊雄嘆息道,他們有實無名啊,現在的陛下又是夫人的親舅舅,更是難爲。
“我聽說書的說過王候將相寧有種乎?將軍憑什麼不能稱王?”有士兵不忿地道,“況且這大片的土地都是我們追隨將軍打來的,平白讓回給那龜兒子,我心不甘。”
“對啊,兄弟們的心裡都不情願。”
“不情願也得情願,眼光要放遠一點。 ”楊雄罵道,雖然他是粗人,但也知道天下不是光憑武力就可以征服的。
坐在馬車裡的謝芙靠在墊子後面輕輕地撫摸着頗圓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謝攸忙道:“阿姐,那只是幾個混帳人,你無須放在心上。姐夫也是怕你憂思過重,不利於胎兒纔沒跟你說的。”忙爲冉溥說幾句好話。
“我懂,就是因爲這樣才覺得棘手,你姐夫的心意我又怎麼會不明白?再拖下去軍中的怨言會更深,阿攸,你到了洛陽後,儘快想辦法讓舅舅回來,我想你姐夫那兒也不大好辦,要壓制住下面反對的聲音並不容易。”謝芙道。
謝攸點了點頭,其實私心裡他是贊成姐夫趁機稱王的,躊顧了一會兒才道:“阿姐,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讓姐夫留在洛陽協助陛下呢?”
謝芙聞言愣了愣,她有想過這個,但爲了舅舅的社稷江山着想,這樣引起的摩擦會更大,也會遭到更大反對的力量,遂道:“若這天下之主不是舅舅,我又何嘗願意讓你姐夫受委屈?”這兩個都是她愛的人,傷害哪一個她都會難過,只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謝攸從這句話裡聽出了謝芙很多心思,也跟着嘆息一聲,若冉溥是那不在乎謝芙的人,只要把司馬氏拒在江水以南,不讓他們重返洛陽,那他取得的成就會更大,整個江水以北遠到雁門關等地都是他的勢力範圍。“當年我還質疑阿姐爲什麼找了這樣一個姐夫?今天才知道阿姐還是選了個對自己好的夫主。”
謝芙伸手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弟弟的頭頂,“阿攸,你怎麼越來越老成?我看你現在就像那小老頭似的,不行,說什麼也要給你娶了妻室後我才能安心回北地郡,不然老是讓你一個人我心難安。”
“好。”這回謝攸不再拒絕。
謝芙愣了愣,臉上很快就綻出一抹笑容來,這個看起來老成不已的弟弟是春心動了,這樣也好,早點成家早點生個孩子,不然像她的溥郎都快三十五歲了纔等來第二個孩子,輕撫了撫肚子,她轉頭看向了窗外的景緻,夏天就快到了。
謝攸離開後,天氣漸漸地轉熱,蟬兒在枝頭鳴叫,一切都讓人懶洋洋地提不起勁兒。冉佳這回終於乖乖地縮在母親的懷中,趴在她的大肚子上聽着裡頭弟弟的動靜,“娘,弟弟又動了。”驚喜地擡頭道。
一旁的冉琪也學着阿姐的動作,小手小腳伸展着,“娘,阿琪想要和弟弟玩?”她擡起臉一臉期待地道。
謝芙把這個身世坎何的小汝娃抱起來,她若不跟冉佳一道瘋玩時倒是安靜得很,所以她更心疼她,只要她在身邊,都會抱她多過冉佳。“阿琪怎麼知道是弟弟,不是妹妹呢?”
冉佳也不甚在意,爹孃給她說過小阿琪的來歷,所以她對這妹妹並沒有排斥感,小手又摸了摸母親的大肚子,“娘,現在所有人都說娘懷的是弟弟。”
“好了,就你的話多,昨天的事情我還沒有說你呢?你又用那什麼法術來整人了?差點害得阿玖跌進池塘裡。”謝芙聽聞女兒的又一“豐功偉績 ”就會忍不住皺眉。
“娘,那是意外,我只是想要控制他去端一盤糕點來的,哪會想到出了差錯,讓他直接就要跳池塘裡去洗澡。”冉佳吐了吐小舌頭道,想到薩婆婆說要多練,慢慢就會熟練了。
謝芙轉而在冉佳的頭上輕敲了一下,這女兒實在是調皮。“阿玖因爲這樣一嚇還躺在牀上呢?你呀往後不要再拿阿玖來試驗了,那孩子老實不像你,鬼主意比誰都多。”
冉琪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阿姐頭上被敲,冉佳瞄到這妹妹的表情,遂伸手在她那漂亮的小臉蛋上輕掐了一記,“笑笑笑,現在就會笑阿姐,長大了還得了?”
謝芙看到這兩個孩子鬧在一塊兒,輕笑了一下,阿攸離去了這麼久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離她的產期越近,冉溥的心情就越緊張,每天不但讓穩婆寸步不離地跟着,還要讓大夫診平安脈。現在一回來看到她跟兩個孩子笑鬧,臉上帶笑地上前抱着她的身子道:“阿芙,大夫來了。”
“老爹。”
“爹。”
兩個孩子爭先恐後地叫着,冉溥伸手分別揉了揉她們頭頂上的秀髮,輕聲應了一句。
謝芙看到他那越來越緊張的臉孔就會打趣一番,“現在是我生又不是你生。”
“調皮。”冉溥道,讓人把孩子們帶出去,然後讓大夫趕緊進來,“小丫頭,看你辛苦懷孩子的樣子,我真的巴不得生孩子的那個人是我。”
“溥郎。”謝芙靠在他的懷裡感動地道。
大夫很快就來了,抓起謝芙的手給她診脈。
良久,“大夫,怎樣,要生了嗎?”冉溥此時環着謝芙看向那老大夫輕問道。
“將軍不用着急,夫人的身休很好,胎位也調正了,順產的可能性很高,只是離生產還有些日子。”老大夫一臉笑意地道,女人生孩子就像瓜熟蒂落,還沒見過哪個男人會如此緊張妻子生產的?
“我都說了讓你別瞎操心。”謝芙轉頭朝丈夫道,讓他放寬心。
“我怎能不探心?阿芙,我現在只願你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這就於願足矣。”冉溥輕撫着她的秀髮吻了吻道,瞄到屏風後的湯嫗已經識趣地送老大夫出去了。
此時的謝芙安靜地伏在他的懷裡,懷孕後期他不但緊張她的身休,還要忍受着禁慾的辛苦,這讓她既感動又心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在這方面的需索有多強烈。“溥郎,等我生了,就好好補償你。”
冉溥不作聲,只是在她的頭頂上印上一吻,眼中有着憂慮地看着那窗外的鬱鬱蔥蔥。
離產期越近,謝芙的身子越發笨重,不過爲了能安然生產,她倒是每天都會固定地在院子裡散步,若冉溥不得空,她也會在湯嫗的陪伴下慢慢地走動。
這日車後,謝芙看到阿一提着一個食盒往前走,而阿秋有幾分緊張地跟在他身後,兩人的神情都頗爲嚴肅。
“他們倆這是幹什麼?”謝芙握着阿靜扶着她的手輕聲道,眼中有着好奇,她不忍阿一與阿秋夫婦分離,所以在湯嫗來時就讓她順道把阿秋母子也帶免
旁邊有那口快的侍女道:“稟郡主,這情形有一兩日了,他們夫婦早午晚都要提着東西到府裡的一個角落處,我看過好幾次,並且將軍也去過好幾次……”
“你亂說什麼?”湯嫗喝道,看到謝芙的臉色有幾分難看,“郡主,這只是小侍女不懂事亂說話,將軍不會做些對不起郡主的事情。”
“對呀,郡主,況且還有阿秋呢?若將軍真敢在府裡另外藏有女人,她哪會不上報給郡主聽?”阿杏道,不過沒說出口的是阿秋現在跟了阿一,就幾乎全聽夫主的了。
那心直口快的小侍女自知說錯話了,頓時站在一旁不作聲,就怕待會兒要受罰。
謝芙聽着幾名近侍接二連三地說着勸她寬心的話,遂失笑道:“你們都想到哪兒去了?我的夫主我會不相信,他就算藏什麼也絕不會藏女人。”對冉溥的這點信心她豈會沒有?又不是那耳根子軟的人,別人說了幾句就信以爲真?只是她還真好奇他到那府裡的一角去幹什麼?
她看了一眼小侍女,招手道:“你上來,告訴我將軍到的角落在哪兒?”
小侍女躊廚了一會兒,偷偷擡頭看到謝芙的臉色還是和悅的,因此膽子又大了大,伸手指着,“就在府裡的西北角。”
“走,我們去瞧瞧。”謝芙說完,擡腳就走。
“郡主真要去?”湯嫗皺眉道,雖說將軍的表硯她們都看在眼裡,但是男人私底下偷腥的也不少,若真是個女人,郡主這麼大的肚子如何承受得了?
“嫗無需操心。”謝芙笑了笑道,不過心底對於這個秘密倒是十分好奇。
湯嫗這纔沒有再說話,而是在一旁護衛着謝芙。
謝芙由小侍女在前面引路,自己跟在後面一手撐着腰一手由阿靜扶着往前走,雖說對丈夫絕對的信任,但是她的心裡還是有幾分緊張,不希望聽到不好的消息。
東拐西拐,在府裡兜轉了不少路徑,這纔到了那個小角落裡,這兒倒是頗爲荒涼,謝芙看了看四周,穿過一道月亮門,裡面只有一座小房子,四周種植着柳樹,那柳枝現在正隨着夏風輕輕地飄揚。
“就是這裡嗎?”謝芙輕聲問。
“嗯,奴婢沒有說謊。”小侍女忙點頭道,“若不是奴婢有個好姐妹在前方的院子裡當差,奴婢也不會見着將軍往這兒來。”她怕引起誤會,遂把來由說清楚。
她帶着好奇心放慢腳步靠近那緊閉的門扉,正想伸手推開門,卻聽到丈夫的聲音,頓時心裡一驚,他不是不在府裡嗎?現在怎麼會在這兒?
“阿一,今天傍晚就把他送走,夫人就要生了,不要讓他影響到夫人的情緒。”冉溥冷着聲音朝阿一吩咐道。
這人是誰?謝芙的心裡不禁帶着疑問,丈夫居然怕會影響她的心情?下一刻響起的是阿秋的聲音,“將軍,他的傷勢頗重,好不容易纔到了府裡,現在就……”
“咳、咳……我沒關係,既然郡主就快要生了,我也不好讓郡主因此而有意外……咳……”
聽到是男人的聲音,衆人都暗鬆了一口氣。
謝芙從未在那上面懷疑過,但是這人的聲音異常的熟悉,似乎在哪兒聽過,思付了一會兒,頓時臉色難看地盯着這扇門,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