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聲屬於變聲期的男孩的聲音,謝芙的動作頓了頓,在那個男孩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嘴角微微翹了翹,但是當她轉頭看向男孩的時候,卻是板着一張臉:“你是誰?憑什麼阻止我?”
謝十整了整身上打個補丁的衣服,擡着頭驕傲地道:“我也是父親的孩子,自然也有資格參加這次的遴選。”
小男孩的傲氣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那一張捨我其誰的臭屁臉孔讓在場的人都有幾分忍俊不禁,不知該說他自大還是不自量力。
原本與謝怊正說話,對這些事情不甚感興趣的袁氏也擡頭看着那大門口冒出來的身影,這男孩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她挑眉看向謝怊,只看到後者也是一臉的茫然,搖了搖頭,這小叔這些年確實荒唐過頭了。
“哦?原來你也是父親的孩子,既然這樣,那自然有資格參加遴選。”謝芙展顏笑道,看了謝十眼中的驚喜,她又慢悠悠地道:“但是我爲什麼要選擇你呢?父親的庶生子可不止你一個。”手中的摺扇又搖了搖,一派的悠閒。
彩妾侍也緊張地看向謝十,原本以爲十拿九穩的事情,怎麼會半路殺出了個謝十?她的一雙媚眼在謝芙的臉上看了看,意圖看出些許端倪,但讓她失望的是這小郡主一如既往的難以讓人看穿其心中的想法。
謝十如勇士般走近謝芙,在她的面前跪坐下來,仰着頭看着她道:“長姐要爲穎川公主挑選螟蛉子無非是要一個能保護長姐的人?我謝十可以對天發誓,有生之年都會把長姐當成生母看待,誓死也會保護長姐。”男孩的聲音很響,但更響的是他發的誓。
謝芙微微一愣,一雙美目微眯了起來,心頭有異樣的感覺在微微盪漾,不管這男孩說得是真是假,最起碼他抓住了自己最真的的心思。
謝薔因爲這幾句話,手中的酪漿微微灑了出來,濺到衣衫上,就連她旁邊的袁珏也被灑上了不少。
袁珏的眼睛頗有些嫉妒地看着謝芙,她也一樣是獨女出身,母親逝世後同樣不見容於繼母,這纔會千里迢迢的前來投靠姨母,她爲什麼就沒有謝芙的幸運?無論是在家族中的地位還是錢財,她沒有一樣如謝芙,老天不公,她暗暗地罵道。
彩妾侍暗暗掐着自己的兒子的大腿,想讓他說幾句如謝十般打動人心的話語,無奈兒子只是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一點也不明白生母的暗示,惱得她真的狠狠地掐了兒子一把,惹來兒子“啊”的一聲,然後含淚道:“娘,你爲什麼掐我?”
這聲音喊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彩妾侍及她的兒子身上,頓時彩妾侍就尷尬起來,臉紅地把身子向後挪了挪,暗中頗爲氣忿地瞥了眼兒子,真是豎子不可謀也。
謝芙瞟了眼彩妾侍那雙不甘的媚眼,雖有不甘卻又無奈,最後慢慢地轉化成認命,這個女子的心地倒也不壞,只可惜她一早相中的是謝十,半晌後這才慎重地蹲下來語氣凝重地問道:“即使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即使付出你的生命也一樣?”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謝十擲地有聲地道,因爲謝芙靠得近,他終於有機會看清楚她的長相,頓時臉現驚色,這不是那天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嗎?他,不對,她居然是他的長姐?
謝芙也不在乎讓他看清楚她的樣子,只見這男孩臉上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逝,很快就平靜下來,並沒有在這個場合說些不適宜的話,只是那雙如狼般的眼睛多了幾分熱忱。
謝十終於明白爲什麼這些天廚房的人對他好了那麼多,還給他準備的吃食也豐富起來,原來……原來這都是她在背後安排的,不然又有誰會賣她的賬?想到這裡,他應該感覺到屈辱纔對?應該感覺到她不過是可憐他而已?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眼睛卻是一熱,爲了不讓自己失態,他惟有高昂着頭。
謝芙突然輕笑出聲,原來她與他是如此的相像,只因爲別人的一點點溫暖觸及到心房就會感動,伸手揉了揉他有些蓬亂的頭髮,嗯,髮質不太好,有些硬又有些黃,看來這些年是吃了不少苦,悄語道:“記住你今天說得話。”然後才道:“你現在還不是大丈夫。”
謝十隻是有些呆怔地看着眼前的笑顏,那顏色如春天一般明媚,如夏日般溫暖,唯獨沒有秋之蕭瑟,冬之寒涼。許多年過去之後,他才發覺他一生追逐與想要的不過是這一抹難忘的微笑永遠如花般綻放。
謝芙起身,裙襬微轉,向主位的袁氏與謝怊走去,在他們面前跪坐好,臉上始終掛着一抹甜甜的微笑。
“都選好了?”袁氏明知故問道。
“回大伯母的話,選好了。”謝芙仍是那派悠閒地道。
“孩子,你上前來。”袁氏朝謝十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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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十這才從那抹微笑中掙扎出來,小心而謹慎地目前跪坐在木榻之下,用自己僅會的禮儀行了一個不算標準,但又十分恭敬的禮。
“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今後就要好好聽你長姐的話。”袁氏叮囑道,看到謝十鄭重地點點頭,然後纔看向謝怊,“小叔,這孩子叫什麼名字?溫嬌也是的,好歹也是謝氏的骨肉,怎麼能讓他穿得如此寒酸?真是丟我們謝家的顏面。”如果溫嬌還在座,肯定又要再度吐血。
謝怊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他有一個這麼大的庶生子嗎?聽到長嫂問話,他下意識地就答道,“我不知道。”
這是什麼答案?袁氏不悅地看着這不爭氣的小叔,“身爲人父竟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認得?”
謝芙瞥了眼父親不自在的神色,解圍道:“大伯母,其實父親日理萬機,有些事沒有留意到實屬正常。”
謝怊也忙道:“是啊,阿芙說得對,對於內宅之事我多有疏忽。”不過當他看向謝十的時候,他實在對這個孩子沒有印象,不禁疑道:“這真的是我的孩子?”
謝芙對湯嫗使了個眼色,湯嫗即會意地上前道:“郎主不記得了?這孩子出生於建元元年的,那年陛下又改了年號,而公主也在那年沉痾於牀。”這話很淡,但是可見這老婦對於穎川公主逝世的事情還耿耿於懷。
謝怊果然變了顏色,他終於想起了與亡妻的那場爭執所爲何來了?看向謝十的目光開始複雜起來,他終於想起了他並未給這個孩子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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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父親同意把他過繼到母親的名下,不如把這個命名的機會讓給阿芙?”阿芙徵詢着父親的意見。
謝怊臉有些潮紅地點點頭,“阿芙隨意即可。”
“隨意就不好了,對於母親託夢之事,阿芙始終銘記在心,對於這個有緣份的弟弟,阿芙早已準備好了名字。”謝芙伸手從湯嫗處接過那張早已寫好的白紙,輕輕展開。
謝十忍不住擡頭看向那張白紙,上面僅有一個字,這個字他剛好還認得,突然忍不住心頭一熱,他終於有一個正式的大名了。
“攸字有安閒長遠的意思,你往後就叫做謝攸。”謝芙臉帶微笑地道。
謝十從那熱度之中迴歸,他定定地看着那張紙上龍飛鳳舞的字,又看了看謝芙的容顏,讀懂了她的暗示,他朝謝芙微微一拜,“阿攸謝長姐賜名。”
在此刻不大光亮的正堂當中,謝十的人生已經結束了,從此以後就是一個名叫謝攸的人生從這裡開始。
用過晚膳之後,在那暈黃的燈光當中,幾個年輕的女子仍是不識愁滋味的在互相笑鬧着,而袁氏與謝芙兩人卻是相坐而談。
袁氏接過僕人從溫嬌處拿來的檀香木盒子,輕輕地遞到謝芙的手上,“阿芙,這是你要求的,我都已替你辦到了。只是這麼多年來,可能你那繼母貪了不少。”溫嬌的貪財實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爲了這個小盒子裡的內容,謝芙謀劃了這麼久,當它終於到了她的手中之時,她突然感到十分的感慨,伸手接過,連看也沒有看,而是直接的把它交給了同樣感慨萬分的湯嫗手中。
“大伯母的恩情,阿芙永生都不會忘記。”阿芙凝重地道,“二孃拿走的就當阿芙送給她了,再去計較就顯得我的小家子氣了。”
袁氏拍拍她的手,“傻孩子,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這裡面最大的功勞是你自己,沒有你周詳的計劃,這件事也難辦成。”她說的是事實,即使她是長房的大夫人,沒有十足的理由,她依然不能說服丈夫及宗族同意謝芙的舉動。
“不管怎麼說,大伯母依然居功至偉。”謝芙道,光有她的計劃沒有用的,這裡面需要一個推動的人,而袁氏無疑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況且往後仍需要大伯母繼續幫助阿芙。”
袁氏這纔不再說些勸阻的話,她能對她感恩戴德,自然也是她希望看到的,端起酪漿喝了一口掩飾自己那雙過於精明的眼睛,半晌之後,才說到:“你這傻孩子一點也不聽人勸。”嘆息一聲,那雙嚴厲的眸子才眯了起來道:“對於那件事你大伯父已經派人去查了,賈桓兩家似有不軌的舉動,但是仍難抓到對方的痛腳,沒有實質的證據是無法指證他們的。”
謝芙聞言,想到那天在藏嬌館聽到的話,思忖了片刻之後,這才把那番話對袁氏說了,然後才道:“大伯母,賈家控有洛陽近郊的軍權,這事不好辦,若現在就開始逼他們,恐怕到頭來我們也不得好。況且現在還有一人隱在暗中,現今之計惟有隱而不發。”她的手無意識地在那玉婉上的花紋來回地撫摸着,惟有那雙眼睛泄露了她些許的心思。
袁氏沒想到事情複雜到這程度,她的心房不禁快速地跳動着,斜睨了一眼對面的少女,仍是那樣的表情,似乎一切雲淡風清,微微一笑,她不再把她當成年少無知的女孩來對待,“阿芙這主意不錯,只是沒想到阿芙倒是消息靈通得很?”
這話似試探也似讚許,謝芙直視袁氏道:“事關阿芙舅舅的生命,容不得阿芙有半點閃失。”
袁氏微愣了一下,然後才點頭以示同意,這女孩倒是重情重義,於家族而言也是好事,至此,她纔開始以平等的姿態來與謝芙討論這件事情。
對於袁氏的心思,謝芙多多少少都猜到一點,既然袁氏如此認爲,她也沒有必要否認,即使她對謝氏家族的忠誠度實在有待商榷。
“過些日子,你三伯父就要回到洛陽來,到時候你去見見他吧。”商量了半天之後,袁氏突然冒出這句話。
謝芙的眼睛卻是光亮起來,三伯父謝恪雖然任的官沒有大伯父大,但是此人卻是武將,比起王氏喜歡任文官,謝氏卻有大把的族人喜歡擔任武官,她依稀記得母親生前提過,謝氏家族表面上是長房任族長,但是家族內部還有暗中不能表露出來的底牌,而那個人一般是外人極難知道的,沒想到此人居然是三伯父。
袁氏看到她會意,又微笑着道:“阿芙,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扶持謝攸,就要把他擺在一個有利於你的位置之上。”
這已經是提點的話了,謝芙會意地朝袁氏行了一禮,“阿芙謝大伯母提點。”
果然是聰明的女孩,一點就通,袁氏的雙眼裡還是忍不住漾起了一抹讚許的微笑,聊了半晌後,她這纔看向那幾個笑鬧的女孩,“好了,你們也該收斂一點,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謝芙聽聞袁氏要回去的話,自然要挽留一番,無奈袁氏去意已定,她自當親自送出門外,好在外頭的雨已經停歇,濃濃的烏雲散了去,預示着明天會有個好天氣。
謝薔與謝項都拉着謝芙的手,“阿芙,要常到主宅來走走。”
謝芙自是點頭同意,惟有袁珏的笑容依然不大討人喜歡。
溫嬌的臥室內此時藥香瀰漫着,謝菱與謝信兩人都侍立在溫嬌的牀前,喝了藥,她這才覺得心裡那堵得慌的地方好過一點,“謝芙選中誰來當螟蛉子?”
“娘,這些事現在都不是那麼重要,你不如把身體養好纔是正經。”謝菱勸道。
謝信卻是哼叫道:“娘,居然是那個謝十。”
“阿信。”謝菱大喝一聲,娘現在都病成這樣了,他不知道體諒還要讓她病上加病。
一聽到是謝十,溫嬌那略略寬鬆一點的心房又開始抓緊了,半天才喘過一口氣,“阿菱,我直到今天才真正認識到你那長姐的厲害。”她這話帶了多少嘆息與悔恨之意,“我一直把矛頭對準那湯嫗,現在才知道弄錯了對象。”
“娘,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謝菱道,她的一雙狹長眼睛朝謝芙的院落方向看去,裡面閃着不服與惡毒之光,今天她娘及她所承受的恥辱,她要謝芙百倍償還。
“阿菱,沒有萬全的計劃不要輕易行動,學會忍,只要忍過這個把月,娘就會有翻盤的機會。”溫嬌想到這裡,突然那虛弱感消失了不少。
謝菱爲了不讓母親擔憂而點了下頭,但她會找機會讓謝芙嚐到失敗的滋味的。
暈黃的燈光照在男孩的臉上帶着異樣的柔和,謝攸拉了拉身上的新衣裳,始終有幾分難以習慣,就像窮了十輩子的人突然一朝變成了富人一般而不知所措,爲了不讓新衣服破損,他萬分小心地端坐着。
謝芙看到他那舉動不禁有些好笑,“不用過於小心,要記得你現在可是謝家的嫡子了。”頓了頓,“你以後不用再到書院去偷聽了,從明天開始,我會讓人來教你應學的知識,阿攸,我希望你要記住一條,就是不要學習父親的那一套,雖然現在洛陽城的士族裡都瀰漫着這種風氣,但是你若學這一套,我就會讓你從哪來的滾回哪兒去。”她最後的話十分的嚴厲,“你最好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謝攸自也不服輸地直視着謝芙,“長姐放心,我謝攸也是有恩必報的人,既然你給了我一個翻身的機會,我自也不會放過。”他的眼中閃過狼一般的狠色。
“阿姐,記住了,往後稱呼我爲阿姐。”謝芙又歪在靠墊上笑道。
謝攸的狼眸微微一眯,然後才從善如流地道:“阿姐,我不會讓你後悔選擇了我。”
謝芙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然後才讓人帶謝攸到她旁邊的廂房去,揮退了侍女,獨留湯嫗在一旁侍候,然後纔對平叟道:“叟,過兩天你收拾一下東西前往封地去核實一下賬目,統計一下還有多少糧食可以調動,給我一個實際的數字。”有些計劃已經到了該去做的時候了。
“諾,”平叟道,“不過還是讓阿壽在郡主身邊侍候吧,這小子雖然有些傻愣,但勝在心地純良,人也忠實。”對於謝芙的安危始終是他最爲操心的。
謝芙點了點頭,現在她與溫嬌已經是撕破了那層薄薄的臉皮,對於自身的安全她更是在意。“嫗,讓周嫗密切注視着溫嬌母女的舉動,千萬不要大意了。”
“郡主放心。”湯嫗點頭同意道。
只下了一場秋雨就停歇了,洛陽城的百姓都沒有覺得有什麼,但對於那乾旱之地的人們來說卻是萬分失望的。
同樣,今天失望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來找謝芙撲了空的桓衡,當他聽到謝芙到皇宮裡去的時候,好不容易又回了美男子的臉上滿是陰沉,爲了完成與賈儔的交易,他三番五次地邀約謝芙,都被她找理由推動了,這謝芙現在是越來越狡猾,讓他難以琢磨。
“七郎有何心事?不妨說出來,阿菱興許能幫你出個主意?”依靠在桓衡懷裡的謝菱小心討好地道,自從他今天來找不到謝芙之後,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說給你聽又有何用?”桓衡收回在她身上亂摸的手,煩躁地道。
謝菱嬌笑着起身坐到他的懷裡,摸着他那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俊顏,“七郎不說,阿菱就算想幫也幫不上?”
桓衡看了眼她那狹長的眼睛中的媚態,頓時就傾身上前吻住那紅脣,謝菱自是配合的圈住他的脖子與他熱烈的糾纏,一吻過後,他才如吐豆子般的把那煩惱事說出,“賈儔現在天天催我這件事,你那阿姐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現在對我越來越疏遠。”
謝菱聽到賈儔想要染指謝芙,一怔過後,心裡即一熱,緊追着問:“七郎就是爲了此事心煩。”
“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桓衡一副看白癡的樣子看着她,賈家就要水漲船高了,他也惟有更巴着賈儔不放了。
謝菱卻不在意心上人的惡劣,眼珠子轉了轉,她想到上次回程途中,賈儔望着謝芙流口水的樣子,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她望着心上人道:“七郎,我有更好的主意,你願意聽嗎?”
“有什麼就快說,別在我面前賣關子!”桓衡不耐煩地道。
“七郎莫惱,且聽我細細說來。”謝菱笑道,臉上揚起一抹陰險的笑容,然後把她心裡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只要這樣一做,你還怕謝芙不上勾?”
桓衡聽後,眼中頗有些懷疑的神色,“這樣能行嗎?只怕阿芙未必就會去,她對賈儔沒有好感。”
“七郎,你要相信我,就像你說的,我這長姐最近不知吃錯了什麼藥?若用尋常的手段她不會就範,但是若按我說的去做,她就一定會去。”謝菱一臉算計地道。
桓衡細思了一會兒,然後才笑道:“儘管一試,若這樣阿芙仍不上勾,對賈儔也算有個交代。”
“放心,我那阿姐最近善心大發。”謝菱嘲諷道。
即使已經來過皇宮許多次,謝芙對於這裡仍然有幾許陌生,這裡的一切就如同它的城牆一般帶有幾許灰濛濛的色彩,惟有那紅柱子才增添了幾許活力。
隨着宮娥在長廊裡向皇帝的寢宮而去,謝芙聽着身邊親自來迎接她的宦官道:“陛下念着郡主好久了,還說郡主已經忘記了他這個舅舅了,竟然回來了這麼多天都沒有進宮來看望,爲些還發了好一頓脾氣,皇后娘娘勸了好久,陛下才歇了氣。”宦官的聲音仍是那般的尖細,略有幾分刺耳。
謝芙想到舅舅發脾氣的樣子就想掩嘴而笑,“難爲楊公公擔待了,舅舅就是那小孩子的脾性。”她從阿秋的手中接過一塊金錠子塞給楊公公。
楊公公一看到錢財就雙眼發光,伸手接過塞到袖籠裡,“倒讓昨川郡主破費了。”
謝芙看着他那貪財的樣子,留這種人在舅舅的身邊終究不好,她能收買他,賈皇后同樣也能用錢收買他。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楊公公,然後不碰上痕跡地打探着皇宮裡最近的情形。
“陛下最近食慾不錯,不過皇后娘娘近段時日倒是常來陪陛下就餐……還有宮裡……”楊公公的話很多,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會說個不停。
謝芙微笑着聽他說着,尤其是關於賈皇后的,這賈皇后很少會關心舅舅的起居飲食,看來這女人是準備要動手了,纔會這麼在意舅舅。
“那賢王可有到宮裡來?”謝芙問。
“賢王啊?他時常有來,最近又給陛下送來一隻大將軍王,陛下最近不停地找人鬥蟋蟀,現在還要我們把那隻蟋蟀真當成將軍王來侍候……”楊公公想了一會兒又開始說道。
正在細聽楊公公說話的謝芙沒有留意前路,突然撞上一堵肉牆,她的身子不禁向後傾,眼看就要跌倒了,身邊的阿靜就要扶着她之際。
突然,那堵肉牆伸出手來撈住她的細腰,她才免於跌倒在地上,待得安全之後,她拍拍胸脯定了定神,正要發作教訓一番,誰知當那剪水秋瞳對上那雙深沉而有神的眼眸之時,微愣了一下。
鼻子聞到了從她身上飄來的微微的馨香,冉溥首先反應過來,“郡主,你沒事吧?”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謝芙很自然地笑道:“沒事,冉將軍今天也到宮裡來嗎?”對於他正兒八經地喚她一聲郡主,她的心底微微有些失望,不過這是皇宮,容不得越禮之事的存在。
她的笑容依然美麗,冉溥有些微的失神,環住她腰際的手不自禁收緊了一些,直到謝芙低聲驚呼了一下,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旁邊還有宮娥宦官,他正要鬆開她的腰。
突然,有一下宦官撲了過來,險些就要再度撞上謝芙,冉溥見狀,連忙環住她的腰往一邊退去。
只聽到“蟈蟈”的聲音傳出,一個小小的黑影在長廊處一跳一跳的,後面有一大羣宦官宮娥在追,全部躬着身子在抓那隻不停跳躍着的蟋蟀。
冉溥皺着眉看着這一幕。
謝芙卻見怪不怪了,美目往後一望,果然見到那熟悉的身影。
一個身着龍袍的男子正在後面叫囂着:“誰把朕的大將軍王抓到,朕重重的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