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羣人爲了抓只蟋蟀而大動干戈,而那已然是中年的帝王如孩子般的上竄下跳,一會兒指着人大罵,一會兒又緊張着那隻只會“蟈蟈”叫的蟋蟀跑掉。
這是冉溥第二次見到帝王的容顏,與第一次在金鑾殿上的一臉憋相硬要裝那一本正經的樣子相比,現在這樣子似乎更爲真實,雖然早已聽聞過當今帝王是個白癡的傳言,現在真正目睹真容,仍然要嘆息一聲,先帝自詡英明,卻立了這麼一個繼任者,難怪現在整個帝國處於風雨飄搖當中。
在冉溥思忖那一刻,那中年的帝王司馬哀卻跳到冉溥的面前,一把就將謝芙從他懷中強行拉過來,吹鬍子瞪眼道:“你是誰?居然抱着朕的寶貝阿芙不放。”
冉溥怔愣了一下,原本下意識要推回謝芙的手硬生生地收回,突然抱拳行禮道:“參見陛下,臣乃……”
“阿芙,你回來這麼久都不來宮裡來看望舅舅,你沒良心的。”司馬哀儼然沒有興致去知道冉溥是誰,雙手拉着謝芙不滿地抱怨着。
謝芙早已是熟知自己這位舅舅的性情,朝冉溥暗中使了個眼神,然後才笑着討好道:“舅舅,阿芙現在不是來了嗎,怎麼你又抱怨了?”
“朕不要理阿芙了。”司馬哀突然把臉轉向一邊如沒有糖吃的孩子般鬧着彆扭。
謝芙自是湊前去拉長聲音喚了聲“舅——舅——”司馬哀又把臉轉向另一邊不搭理,她也不惱,耐心地又湊到另一邊去眉開眼笑地又喚了一聲“舅——舅——”這樣往復來回玩了好幾次,司馬哀仍是孩子氣地把臉轉向另一邊。
謝芙笑容一收,眩顏欲泣地道:“舅舅不理阿芙,那阿芙要哭了。”然後做了那哭泣狀。
司馬哀用眼角偷偷地瞄着謝芙把手在那雙眼間擦來擦去,然後又彆扭地轉身拉着謝芙的手,“阿芙真哭了?”看到謝芙仍抽泣着,他又着急地道:“阿芙莫哭,莫哭,舅舅不生阿芙的氣,舅舅不生阿芙的氣。”
謝芙這才假意破渧而笑,急忙道:“舅舅說了就不許反悔。”
司馬哀才伸手刮刮她俏挺的鼻樑,又裝正經寵溺道:“阿芙果然還是孩子心性。”
這一幕看得冉溥在內心裡直搖頭,說帝王白癡那是過了,其實只能說這個帝王單純,看着那個丫頭那一張真誠的笑顏時,認識那個丫頭這麼久以來,她從來沒有笑得如此刻般純淨燦爛,就連春日也要黯然失色,再看了看那帝王眼中的寵愛之色,第一次他感覺到何謂嫉妒。
謝芙早已知道她這舅舅並不會真的生她的氣,只是他要這樣表現出來,好讓她表現出一副緊張他的樣子,那樣他就像孩子般地快樂。
“陛下,陛下,奴才把那大將軍王抓到了。”楊公公一臉諂媚地笑着握緊拳頭朝司馬哀奔來,這可是他從抓到蟋蟀的小宦官處搶來討好帝王的,看來待會兒又要發一筆橫財了。
司馬哀一聽到蟋蟀被抓到了,頓時就欣喜地向前行兩步,急道:“楊公公快點遞給朕,哦,對了,竹筒,快,去把大將軍王的金竹筒拿來,可別把大將軍王給捂死了,要不然朕就處死你。”
帝王每說一句話就有一個人去奔忙,謝芙在一旁笑道:“舅舅別急,既然這大將軍王抓到了,那麼肯定不會有事的。”
楊公公一聽到司馬哀的威脅聲,更是加快步伐朝帝王奔去,他也怕萬一真把這大將軍王捂死了,那麼他就倒黴了,但是就在他要接近帝王時,突然腳下一絆,他急忙伸手往地上一按穩住身形,待得身形穩住了,他也驚呆了。
謝芙蹲下來湊到楊公公的手看去,咋呼道:“楊公公,你把舅舅的大將軍王壓死了,這回你死定了。”她最後的聲音充滿了同情。
司馬哀一聽到謝芙的聲音,也急忙衝上前去,只看到楊公公的老手下壓着一隻褐色的蟋蟀,此時蟋蟀卻是涌出白漿,看了直讓人噁心,頓時就氣怒道:“楊公公,你居然把朕的大將軍王給壓死了?來人,把這大膽的奴才拖下去重打三百大板。”那張白皙的臉龐上眉毛直豎。
楊公公一聽,急忙跪道:“陛下,奴才知錯了,還望陛下恕罪。”然後又朝謝芙投去眼光,希望她能替她求情,誰知謝芙完全沒有看他,於是他惟有使勁地磕頭認錯,暗中給一旁的小宦官使眼色。
“哼,壓死朕的大將軍王,你知道這是於國有多大的損失嗎?打你三百大板還是便宜了你。”司馬哀又叫囂道,那一臉的沉痛彷彿是帝國的中流砥柱死去了,“朕的大將軍王,朕要爲你舉白蟠昭告世人,朕要爲你舉辦喪禮,以示哀悼,朕要給你諡號……”帝王的哀悼聲聽到別人的耳裡以爲是哪個重要臣子去世了……
謝芙忙拉着他的手臂安撫道:“舅舅別難過了,大將軍王去了,還有新的大將軍王或者將軍侯的,你若難過阿芙也難過了。”
“阿芙……”司馬哀又一臉哀悽地喊了一聲。
“舅舅別難過……”阿芙又婉言相勸了幾句,她見不得舅舅難過於斯,所以也語帶泣音地說着安慰的話。
一旁被侍衛拉下去的楊公公仍尖着嗓子求饒道:“陛下……饒命……啊……”
“陛下,這是怎麼回事?”一道女聲從長廊的另一端傳出,在她那雙小眼睛的注視下,侍衛急忙鬆開了楊公公。
謝芙聞言,這才轉頭看向那五短的身材,長相粗野,黑黑的皮膚,與謝英有幾分神似的賈皇后,只是她身上的威嚴與氣勢這是謝英難以比擬的。看那楊公公的哀求狀,看來這次果然沒有看錯,這楊公公就是賈皇后的人。
冉溥站在一旁微微瞥了一眼那黑壯的賈皇后雄糾糾氣昂昂地邁進,剛纔謝芙暗中絆倒楊公公那一幕他是看在眼裡的,這小小頭的眼光越來越利了,看來這次不用他瞎操心,他就在一旁看着她如何應付賈皇后好了。
賈皇后的小眼睛一對上謝芙那對傲目,心底就會有怒火,這小女孩怎麼看怎麼令人憎恨,於是扯了扯嘴角道:“阿芙終於到宮裡來了,你舅舅唸了你好久呢,若不是我勸阻,他定要出宮去尋你呢!”
“讓舅母多擔待了,阿芙受寵若驚呢。”謝芙皮笑肉不笑地道。
賈皇后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逝,然後才揚着一抹自以爲賢良的笑容看向司馬哀,“陛下因何動怒?楊公公侍候陛下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不待賈皇后說完,司馬哀就怒氣沖天地道:“他壓死了朕的大將軍王……”
“就是賢王上次進獻的那一隻?”賈皇后皺眉道,她對這賢王是萬般不放心的,但是在宗室裡她找不到更好的同盟者纔會暫時拉攏他,等大事可成,她一定會想辦法除去他,小眼睛中頓時滿布着戾氣。
“舅母,不是那隻難道還是另一隻嗎?”謝芙道:“舅舅爲了這隻蟋蟀痛哭流涕,打那奴才三百大板還是便宜的,舅舅你說是不是?”她揚臉看向司馬哀。
司馬哀頓時就道:“阿芙說得對,他壓死朕的大將軍王,打三百大板還是便宜的,不行,朕要加刑,還要再打兩百大板,阿芙,你說好不好?”他尋求着同盟者。
“舅舅說什麼都是好的。”謝芙一臉贊同地道。
甥舅兩人一唱一和,苦了楊公公的臉,皺了賈皇后的眉頭,賈皇后強忍下怒氣,道:“陛下真是孩子心性,這不過是隻蟋蟀,爲此還要人命?陛下莫要再胡鬧了。”最後說的義正詞嚴,楊公公是她安在司馬哀身邊的人,又豈能這麼容易就被人除去。
謝芙卻皺眉看向司馬哀,“舅舅,奇了,舅母說你要楊公公的命,但是阿芙卻沒有聽到一句你說要殺了楊公公啊,莫不是阿芙耳朵出毛病了?”
“對呀,皇后哪句話聽到朕說要他的命了?不就是打五百大板嘛,豈能要人的命?皇后別胡鬧纔是真的。沒想到皇后眼睛小,耳朵也小,連朕的話也聽不清楚。”司馬哀同樣一臉的義正詞嚴,但那顛三倒四的邏輯同樣讓人頭暈。
“陛下,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賈皇后暗瞪了一眼謝芙,若不是這小女孩的搗亂,她又豈能勸不動司馬哀?況且她最討厭別人拿她的長相說事,偏偏現在這麼說的人是她的丈夫,她又不能真的發怒。
“舅舅,今天阿芙急着來找舅舅,飯都沒得及多吃幾口,現在肚子餓了。”謝芙一臉委屈地看向司馬哀,打斷了賈皇后要辯解的話。
“可憐的阿芙,來人,快傳御膳,阿芙,我們到寢宮去用膳。”司馬哀又着急地吩咐一通,走了兩步,他又記起那大將軍王,回頭朝楊公公瞪了一眼,“還不拖下去打五百大板。”
頓時,楊公公臉如白紙地被拖下去,賈皇后惟有眼睜睜地看着她的心腹就這樣被拖下去了,即使她握有再多的權利,也敵不過帝王的一聲令下,那塗滿蔻丹的指甲深陷到肉裡,一雙小眼睛狠狠地瞪視着謝芙,這個壞事的小丫頭,一進宮準沒好事,謝芙也朝她揚了一抹挑釁的笑容。
兩人眼裡冒出的火花一點就着。
拉着謝芙往寢宮奔去的司馬哀經過冉溥的身邊時,突然又停了下來,揚着眉好奇地道:“你是誰?”
看了這麼久戲的冉溥這才又再度行禮道:“臣乃冉溥,陛下親封的撫遠大將軍,陛下忘記了嗎?那天在金鑾殿陛下見過臣的。”
司馬哀皺眉繞着冉溥看了一圈,然後又皺着眉搖着頭道:“朕不記得了。”不記得就代表不認識,不認識就代表他可以走了,他正要讓人趕人。
謝芙卻一把拉着他的手臂,拉下他的頭湊到耳邊小聲道:“舅舅,這個人救過阿芙,不過這是秘密,不能說出去的哦,不然阿芙以後再也不理舅舅了。”最後也學他的舅舅一般孩子氣地威脅了一句。
看着謝芙如此親密地與男人說話,冉溥的心裡突然滿不是滋味,即使這個男人是她的親舅舅,但是他心裡就是不舒服,那又炯炯有神的眸子有些冷然地看着眼前這荒誕的帝王。
司馬哀一聽這話,委屈地看了眼謝芙,然後那原本要趕人的神情就一變,突然熱情地拍拍再溥的肩膀,“朕想起來了,你是朕親封的撫遠大將軍。對吧?”然後討好地朝謝芙擠擠眼睛。
謝芙微微一笑地點點頭,然後那雙眸子又含笑地看向冉溥。
對於這帝王突如三月天般說變就變的神情,冉溥已經不冉感到驚訝,行禮道:“臣很感激陛下仍然記得臣下。”聲音真的是萬分的感慨。
“咦,陛下居然還記得冉將軍?”從長廊的那一端又走來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那個美男子與司馬哀的長相有些相似,年紀似乎比司馬哀要大一些,“我還以爲待會兒冉將軍見到陛下,臣還要介紹一番,陛下才會有印象。”
“皇叔,你終於來了,你送給朕的大將軍王壯烈犧牲了。”司馬哀一看到這小皇叔司馬覺就牛頭不對馬嘴的來了這麼一句。
對於他這跳脫的個性,大家都已經相當熟悉了,賢王司馬覺一點也不意外,笑道:“下次臣再給陛下開一個比大將軍王更好的來進獻給陛下。”
“那就這樣說定了,皇叔可不放賴。”司馬哀趕緊又吩咐一句。
“臣不會賴。”司馬覺一臉真誠地保證道。
謝芙的美眸停留在賢王的身上良久,若不是冉溥告知,她一定不會對這賢王起疑心,這人無論怎麼看都不像亂臣賊子,“阿芙見過賢王。”
賢王帥氣的臉笑了笑:“臨川郡主越來越美麗了。”
“朕的侄女什麼時候醜過?”司馬哀不高興地道:“皇叔說話真的是顛三倒四的,朕的阿芙就像她的娘,我的妹妹一樣美麗。”本來是一句讚美的話,但在司馬哀的頭腦裡卻解讀成了另一種意思。
賢王司馬覺趕緊行了一禮,道:“臣說錯話了,該掌嘴。”說完,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這本來不太雅的動作,但眼前的中年美男子偏偏做得極爲雅緻。
司馬哀這才滿意地拉着謝芙往寢宮而去,而一羣人就跟在兩人身後。
對於那楊公公,賈皇后已經把他當成了棄子,反正她再安插一個就可以了,只是眼前的賢王與冉溥卻令她皺眉,帶着宮娥施施然地上前,笑道:“賢王與撫遠大將軍居然也如此熟悉?”她的小眼睛裡滿是猜疑地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賢王司馬覺卻道:“娘娘不記得了,臣暫任鴻臚寺卿,招待撫遠大將軍正是臣的份內事。”
賈皇后這才記得還有這一茬,於是咧了咧那塗得紅紅的血盆大口道:“賢王不說,本宮都不記得有這一遭了。”
冉溥拱手朝這賈皇后行了一禮。
賈皇后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這個人物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北地太遠,她管不到那兒去,即使這人的態度不太恭敬,但是若沒有他擋在北地成爲守護洛陽的屏障,那麼那些聽說會吃人肉的蠻子就會攻到洛陽來,得與失她例來分得很清。“冉將軍一路到洛陽來辛苦了。”
“洛陽果然是繁華之地,臣來後大開眼界。”冉溥笑道,北地雖然也有門閥貴族,但他們長期與胡人周旋,遠不是洛陽城裡的這些只懂醉生夢死的人能相比的。
賈皇后聽後,小眼睛笑眯眯的,然後道:“那賢王就多招待招待冉將軍在洛陽逛逛了。”
謝芙回頭看了看那三人在交談,心底略爲思忖着,然後才笑着轉頭聽舅舅的嘮叨。
賈皇后幾人隨後進到那金壁輝煌的帝王寢宮的時候,就聽到那帝王大着嗓子道:“朕讓你們把那護衛軍副統領荊楚宣來,你們卻說他被撤職了?誰撤的?問過朕沒有,現在趕緊,馬上去把他給朕找來。”
然後幾個宦官又滿頭是汗地衝了出去,那荊楚自被調任守皇宮門口之後,今天得罪了進宮來的賈儔,因而現在正被賈儔抓着理由鞭笞呢,一邊是喜怒無常的帝王,一邊是皇后的親侄子,他們這些小宦官真是難當。一想到那不可一世的楊公公就因爲壓死了一隻蟋蟀,眼看就要被打死了,他們更是得小心侍候着。
“舅舅。”謝芙拉着又瞪着眼睛的司馬哀坐下,“舅舅再等等,他們很快就會把荊副將找來的,荊副將一路護送阿芙回洛陽,途中可是盡心盡力的,舅舅一定要讓他復官。”
“阿芙放心,舅舅還記得此人那天回來給朕彙報過。”司馬哀趕緊道,就怕這小侄女又要鬧脾氣。
“舅舅真好。”謝芙喜笑道。
賈皇后看得又是滿腔怒火,不過仍是不動聲色地道:“你們甥舅兩又在說什麼?”
坐在司馬哀身邊的謝芙笑着答道:“舅舅說廚子做了幾道好吃的菜讓阿芙嚐嚐呢,舅母也趕緊來嚐嚐吧。”
“嗯,給皇后、皇叔、撫遠大將軍都賜宴,今天朕要人人都像朕一樣快樂。”司馬哀像孩子着新一般的開心笑着。
“那臣妾真得好好嚐嚐了,這還真是託阿芙的光呢。”賈皇后坐到了帝王下首的長案後朝謝芙咬牙笑道。
坐在上首位置上的謝芙一點也不客氣地道:“好說好說,只要舅母吃後臉色稍微不那麼黑的話就好了。”
一語雙關的話讓賈皇后心裡未熄的怒火又高漲幾分,暗暗撇了撇嘴,這小丫頭就是這張嘴最討人嫌,在她帶着怒氣的注視下,上菜的宮娥手都抖了抖。
“阿芙也覺得皇后的臉黑啊?”司馬哀笑着朝謝芙小聲說。
“舅舅難道不這麼覺得嗎?”謝芙也用團扇一遮小聲地回了一句。
“朕也有此感,有時候黑得就像那墨似的。”司馬哀也一臉贊同地道。
這些話聲音不大,但足以讓賈皇后聽聞,她越聽臉就越黑,這對甥舅真的是臭氣相投,況且她是皇后,司馬哀嫌她臉黑從來不讓她與他平坐,況且這惟一的殊榮永遠只能落在謝芙的身上,帝王身邊的那個座位永遠就只有她能坐,就算是皇子公主也得靠邊站。
坐在另一邊下首的賢王司馬覺與冉溥拱了拱手謝過皇恩,然後也坐下,非用餐時間,全部人都得依司馬哀的意思用膳。
膳食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司馬哀看到其他幾人案上的食物都沒怎麼挾起過,於是奇道:“怎麼大家都汪吃呀?可是朕在廚子做得的菜不好吃?”
賈皇后狀似優雅地抹了抹嘴道:“還不錯,只是臣妾不餓。”
賢王司馬覺也道:“陛下,這廚子手藝不錯,可是臣最近食慾不振,胃口不好。”
司馬哀又看向冉溥,“那冉將軍爲什麼也用這麼少?”
“臣想到北地那些因天旱而沒有飯吃的災民,所以食不下咽。”冉溥拱手道。
“沒有飯吃,那不會做粥吃嗎?”司馬哀一副看白癡的表情道。
這話一出,除了謝芙外,所有人都有了暈倒的感覺,這是一個帝王應該說的話嗎?這是一個正常人應該說的話嗎?況且他還一臉的自以爲聰明。
“陛下,沒有米,您讓他們如何做粥吃?”看在謝芙的份上,冉溥壓下怒氣,耐心地解釋道。
“做粥要用米的嗎?阿芙,他是不是在欺騙朕?”司馬哀又吹鬍子瞪眼的朝謝芙求證道。
“舅舅,冉將軍沒有說謊,做粥確實得用米,去年的雨水稀少,阿芙相信不但北地,就連洛陽近郊都缺糧食,最近洛陽城的乞兒多了不少。”阿芙解釋道。
司馬哀聽後皺了皺眉,然後看向司馬覺,“皇叔怎麼看?”
“臨川郡主與撫遠將軍沒有說錯,況且今日臣與冉將軍到來是希望陛下同意暫時開倉借糧給他求助北地的災民。”司馬覺抓着機會道,這是他與冉溥的協議中最重要的一環,現在正好借這個機會說出來,只要這白癡皇帝同意,那麼王謝兩家等朝廷重臣及賈皇后都不得不同意,原本想私下說服這白癡帝王的,誰知道居然會遇上賈皇后。”
“朝廷今年也失收,並沒有多少糧食。”賈皇后皺眉道,“冉將軍前來洛陽的提議,本宮看過了,只是這的數目過於寵大,朝廷不能同意這個提議。”
謝芙看到冉溥一如往常平靜的表情,但是當她的目光觸及到他的目光之時,他朝她微微一笑,她自然也是一笑,她並不會誤會他想毀掉他與她的協議,不過看來他想從賢王這兒爭取到一定的利益,那就讓她幫他一把吧。
她忙抓着司馬哀的手臂,道:“舅舅,阿芙在來宮裡的路上,看到很多的災民都在大街上乞討,拖家帶兒的,衣不蔽體,現在的天氣越來越冷,阿芙看了心裡真難過,況且他們都還沒有吃的。”
“阿芙,真有那麼可憐?”司馬哀忙道。
謝芙點點頭,“他們在洛陽城這繁華之地尚且這樣了,若是北地那塊與胡人並存的地方沒糧吃豈不是可憐死了,舅舅就幫幫他們吧。”
“阿芙別亂說話,況且朝政之事豈容你插嘴。”賈皇后道。
“舅母又不高興了?”謝芙睜着一雙大眼睛天真無邪地看着賈皇后道:“阿芙在說災民,哪裡是在議朝政了,再說朝政阿芙就插不得嘴嗎?舅舅?”她又轉回頭看着司馬哀,拉着他的手道。
“皇后,你不高興就滾到一邊去,別來嚇唬朕的侄女,阿芙喜歡說什麼就由着她,哼。”司馬哀一臉不善地朝賈皇后道:“阿芙放心,朕這就下令讓朝廷出糧賑濟災民,皇叔,你傳朕的令下去,發放糧食救濟災民,還有撫遠大將軍,對了,你要多少糧食?”
司馬覺正要拱手應“諾”,但聽到這後一句話,他朝冉溥打了個眼色。要他別獅子大開口。
冉溥微微一笑,然後才拱手朝帝王道:“五十萬石。”說完後,他又轉頭朝司馬覺看了看,給他施加壓力。
司馬覺暗罵一聲混蛋,明明他倆達成的新協議裡是不需要那麼多糧食的,沒想到這人這麼沒頭腦就在此獅子大開口,真是莽夫一個。
“冉將軍越說越過了,陛下,你也別瞎來,此事應放在早朝上去議。”賈皇后站起來大聲反對道。
司馬哀也站起來與賈皇后唱對臺戲,道:“朕是帝王,朕說了算,皇后,難道你現在比朕還大嗎?”
賈皇后被司馬哀這話一壓,急忙下跪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陛下別誤會。”
“哼!”司馬哀又道,“撫遠將軍,你的要求朕都答應了。”
“那臣代北地的災民謝謝陛下的大恩。”冉溥趕緊行禮道。
“陛下,真的沒有那麼多糧食可借,今年朝廷的存糧不多。”賈皇后趕緊道。
司馬覺也點頭同意賈皇后的話,朝廷沒糧,但世家大族裡面有,但是他是賢王,不能在這節骨眼裡得罪世家大族,所以這糧食一時半會兒真的難辦成,看到冉溥正朝他看來,他突然有幾分後悔在今天提這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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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朕不管,皇叔,此事將由將籌辦。”司馬哀不負責任地道,然後又不放心地叮囑一句,“皇叔可別讓朕丟臉啊,要不然朕可就不高興了。朕不高興,皇叔就慘了。”
對於這個白癡侄子會幹什麼事,司馬覺還是知道的,心裡不禁痛罵冉溥及謝芙兩人,這兩人是不是存心讓他爲難?不過轉而一想,他領旨辦這個差也是有益處的,想到這裡,他趕緊跪下道:“臣領旨。”
“舅舅,你真偉大,阿芙也替那些災民謝謝舅舅的仁義呢!”謝芙笑着說了幾句讓司馬哀高興的話。
司馬哀高昂着頭,然後又湊近謝芙道:“阿芙,今天舅舅帥氣不帥氣?”那表情就像個討賞的孩子般。
謝芙笑着道:“帥氣。”贊完了舅舅,她又看了看賢王略顯菜色的面孔,她給他出的這道難題,就讓他慢慢做吧,一方面既可以籌出一部分的糧給冉溥,另一方面又暫時讓他處於兩難當中,就讓她看看這賢王有何本事?就讓他焦頭爛額一陣子,就當是對她舅舅不懷好意的懲罰的利息。
司馬哀聽後又呵呵笑起來。
賈皇后臉色更黑地坐在一旁,那雙眼睛裡滿是怒意。
這對甥舅的感情未免太好了,冉溥皺眉地看着他們的互動,他知道他提的幾個條件裡,沒有一個是朝廷願意達成的。就拿借糧一事,朝廷上就有幾種聲音,一直沒有統一的意見,但是沒想到謝芙只是推波助瀾幾句,這事就攤到了賢王的頭上,那他儘可以敲賢王的竹杆,這小丫頭的頭腦倒是轉得快。現在他越來越好奇若把這威脅帝王的勢力除去,這小丫頭會用何種辦法給他籌到糧食?不管怎樣,他們這對甥舅的感情實在看了礙眼。
謝芙看到冉溥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彷彿隱隱有些怒意,咦,這人生什麼氣?剛剛還看他心情不錯地微笑着,雖然他現在的表情也一如既往,但是她就是感覺到他心情不好。
“阿芙!”司馬哀湊近謝芙的耳邊大喊了一聲。
謝芙忙伸手揉了揉耳朵,“舅舅,你幹什麼?都快嚇死阿芙了。”
“朕可喊了你好久,你都像沒聽到一樣。”司馬哀指責道。
謝芙看到舅舅一臉的不豫,忙又笑着討好了幾句,司馬哀轉頭不理,直到謝芙求饒,方纔引得他哈哈大笑,“阿芙上當了,舅舅逗你玩的。”
這帝王寢宮的正殿上,甥舅兩人倒是自在的笑鬧着,難爲的就是陪坐的幾人,賈皇后的臉黑得一如鐵鍋,賢王的風度也擺不起來,冉溥冷眼看着首座的那兩人。
“陛下,荊楚帶到了。”幾句宦官急得滿頭大汗地拉着一個高大的男人進來,然後把他往正殿的中央一放,跪着復旨。
謝芙的美眸一看到荊楚身上的一條又一條的鞭痕,還有幾道特別大的傷口仍在流血,頓時就火冒三丈,她答應過要替荊楚說好話的,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說,他就被人打成這樣,她急忙奔下首座,目前去不顧血跡扶起荊楚,“荊副將,你這是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已經是半昏迷的荊楚聞到了那股子香味,原本有些昏迷的神志頓時就清醒了一些,微微睜開眼睛,看到謝芙的俏臉蛋放大在他的面前,他喃喃道:“臨川郡主?怎麼可能,她早已忘記了還有我這個小人物……”低喃了幾句,他又像是要昏過去了。
“舅舅,”謝芙急着朝那首座的帝王喊了一句。
司馬哀一看到小侄女着急,頓時那張俊臉也着急起來,這時候他又不再那麼犯渾,“阿芙莫急,宣御醫,對,御醫何在?”他急着跳起來,大聲地嚷道。
冉溥已是起身朝謝芙與荊楚而去,伸手點住了荊楚身上的幾個穴道,讓那血不再流出來,然後低聲道:“小丫頭不用着急,他死不了。”
“冉將軍,他真的不要緊?我還答應過要幫他升官的,如果他就這樣死了,我豈不是有負於他的期望?”謝芙的眼睛裡噙着一抹淚,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雖然粗魯,可是在回程途中對她還是頗爲恭敬,想到她賜酪漿給他時他一臉感激的樣子,她的心裡就是一酸。
“小丫頭放心吧。”冉溥看着她那欲哭的淚眼淡淡地道。從來不知道她還這麼多愁善感,他實在不想看到她難過的樣子,伸手在荊楚的背心處暗中輸送內力給他,讓他能忙清醒過來。
司馬哀跳着到謝芙的身邊,紆尊降貴的蹲在謝芙的旁邊,伸手戳了戳荊楚的背脊,“阿芙,看樣子全死不了。”尤其是眼前之人開始哼叫起來,“御醫還沒到嗎?再不來小心朕砍了他的頭。”
御醫滿頭大汗地急忙跑進來,司馬哀拉着謝芙給御醫讓了一個道,由着御醫給荊楚療傷,冉溥也收回內力退回到座位上。
謝芙朝那小宦官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宦官縮了縮腦袋,看了看賈皇后如黑鍋的臉,半天不敢吭聲。
司馬哀一腳踢到那小宦官的身上,“阿芙問你話,爲什麼不回答?朕問你,這荊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本跌坐在地的小宦官急忙爬起來,這回不敢隱瞞,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道出來。
謝芙聽了半天,原來還是賈儔做的好事,就因爲他帶違禁物品要進宮被荊楚攔下,這廝因此就找荊楚的麻煩,先是讓他丟官,再而把他下獄,還親手把他打成這樣,思及此,她朝賈皇后看去,“舅母,原來是你那個’好‘侄子做的事啊。”
“把賈儔給朕找來,朕要問他的罪。”司馬哀大聲喝道,“豈有此理,這……這荊楚是朕罩着的人,敢動朕的人,賈儔真的是找死。”
賈皇后看到這對甥舅兩人怒髮衝冠的樣子,牽連到自家的侄子,她也坐不住,急忙起身朝兩人走去,跪下道:“陛下息怒,況且此事僅僅是宦官的一面之詞,陛下何不聽聽阿儔是如何解釋的?”
“常言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賈儔是舅母的侄子就可以脫罪了?舅母難道不知道賈儔在洛陽城橫行霸道慣了,他有何事做不出來的?”謝芙冷聲質問道。
“阿芙,陛下寵愛你,不代表你可以信口雌黃地誣衊我賈家的聲譽。”賈皇后的小眼睛裡閃着警告之色,她忍這謝芙已經夠久了,他日大事得成,第一要祭話茬的就一定是這個可惡的謝芙。
“舅母儘可以護短,”謝芙道:“賈儔連舅舅的人都不放在眼裡,還能指望他把何人看在眼裡。”
兩人皆看對方不順眼,暗中眼神交鋒了一會兒,就各自轉身往一邊而去。
在御醫生的療傷及冉溥剛剛輸了內力的情況下,荊楚慢慢地睜開眼睛,包紮了傷口,他很快就坐了起來,兩眼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在帝王的寢宮裡,這裡他來過有印象,這才一骨碌地爬起來朝一旁首座的帝王跪着。
賈儔那肥胖的身軀如球般滾進來,他一雙如皇后的小眼睛看了看荊楚,然後才朝帝王行禮:“不知陛下宣臣有何事?”
“賈儔,你好大的膽子,連朕的人都敢打嗎?沒朕的旨意,你居然敢把朕親封的官員都撤職了?賈儔,你現在是不是比朕還要大啊……”一連串的話向賈儔砸去。
賈儔的小眼睛眨啊眨,原來還是爲了那個低下的荊楚,沒想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副將的靠山居然是當今帝王,真的小覷他了,深思片刻,他忙大喊道:“陛下,冤枉啊,是這姓荊的先對臣無禮的,陛下,臣是士族他是庶族,他居然要攔臣的路,臣一時感覺到尊嚴受損,纔會找他晦氣的。”
“沒錯,陛下,臣妾的侄兒難道就不比那低下的賤民高貴嗎?”賈皇后望着司馬哀道。
荊楚聽聞着這些以出身來評論的話,手中的拳頭緊握,這些所謂高高在上的士族其實有什麼了不起的,有些甚至懦弱無能,就因會投胎,所以才擺出那高高在上的姿勢。“陛下,冤枉,臣都是依律而行,怎麼就冒犯了賈大人了?”
“舅舅,荊副將上回保護阿芙時也是盡心盡力,依律例而行,阿芙以爲他絕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就拿賈儔開刀的人。”謝芙道,然後又看着賈儔那張豬頭臉道:“再說賈儔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士族吧嗎?給荊楚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招惹賈儔,事情其實很直白,是賈儔公報私仇。”
“阿芙……”賈皇后睜圓着一雙小眼睛道。
司馬哀卻舉手示意賈皇后閉嘴,道:“皇后,賈儔打了朕的人就是不對,朕的人豈容人欺負的。不行,朕也要打回來,把賈儔拉下去打三十大板,那麼此事就此了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瞪向皇后及賈儔,他這已經是給皇后面子了。
“姑姑!”賈儔一聽到這白癡帝王要打他,心裡一急,朝賈皇后喊去。
謝芙看到那些宦官不動,然後也泠笑道:“陛下的話你們聽到了還不趕緊行動,莫不是你們也想挨板子。”她也知道打賈儔板子已經是處罰了,畢竟這個賈儔也不蠢,咬着士族與庶族之間的天然鴻溝不放,若再鬧下去,很容易就會引起所有士族的誹議,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她也不想節外生枝。
她那威脅的話一出,那羣宦官都打了個激靈,急忙拉着大喊大叫的賈儔出去打板子。
賈皇后想要再爲侄子求情,但也知道她那個白癡夫主這回終於沒有白癡,這處置確實已經是給她面子了,於是兩耳不聞賈儔的哀號聲,又坐回案前,但是她的眼睛還是朝謝芙恨恨地瞪去。
荊楚看了看謝芙,清醒過來之後,他即明白這次脫險,全賴謝芙的幫助,他家中還有老孃,他是不能死的。這一段時間他以爲謝芙已經遺忘了她曾經說過的話,而他又被人找碴硬是被踢來任宮廷的守門將領,現在才知道小郡主還記得他。因此,他感激涕零地磕着頭道:“謝陛下與臨川郡主的救命之恩。”
“起來,你是朕的人,誰欺負你就是欺負朕。”司馬哀又顛三倒四地說話。
“荊副將還是快快起身吧。”謝芙笑道,她的美眸在荊楚的身上游移了一會兒,這人既然與賈儔有仇,那麼倒是一個可用的人,低頭考慮了一下,她方纔擡頭道:“舅舅,不如讓荊楚擔任你的貼身侍衛如何?”
所有人聞言都朝謝芙看去,貼身侍衛雖然不是多大的官,但卻是天子近臣,所有人看在天子的份上都會給幾分薄面。
冉溥的嘴角不禁勾起來,這小丫頭爲了她的舅舅真的是動了不少腦筋,荊楚是不可能倒向賈家那一派的,她把他安在司馬哀的身邊,自然就會盡心盡力地保護他的安全,從來沒有覺得一個女人不能有這謀略。
賈皇后很快從震驚中回神,若讓謝芙把這人放在司馬哀的身邊,到了動手那一天必定有諸多的掣肘,她直覺的就要反對,但一時又尋不到理由來反對,惟有乾着急。
司馬哀卻拍手道:“阿芙此計甚妙,就依阿芙之意吧。那個誰,啊,荊楚,你以後就是朕的貼身侍衛,往後誰敢打你,你記得要報上朕的名號,看誰還敢欺負你。”
荊楚跪下朗聲道:“臣謹遵陛下的旨意。”
“荊侍衛身上有傷,還是讓御醫先行替你療傷吧。”謝芙吩咐了一聲。
荊楚行了一個大禮,這才隨御醫出去了。
不知不覺,此時已經是天黑之時,司馬哀心情好,又讓人趕緊上菜,於是一衆人又吃了晚餐後方才起身告辭。
惟有謝芙被司馬哀留了下來,賈皇后壓抑着怒氣離去。賢王與冉溥都同時告辭,離去前,冉溥還是朝謝芙看了一眼,只看到她笑眯眯地聽司馬哀說話,他心中的添滿無緣無故的加深了幾許,雖說那個人是她嫡親的舅舅,但是這個小丫頭有必要靠得那麼近嗎?
謝芙擡頭看向冉溥之際,只來得及看到他的一個背影,他就這樣的離去了?她還想私下問問他那個齷齪的小人身上受的傷是不是他打的?看來惟有再找機會了,頓時,她的眼裡心裡也有幾分惆悵之情。
“阿芙越來越像你娘了。”司馬哀異常感慨地道。“我還記得你娘活着時的樣子,她是我惟一的同胞妹妹,只是你娘怎麼那麼短命呢。”
謝芙看着司馬哀那一臉的哀傷與難過,與他平日裡孩童般的笑容不符,她的心裡就難過,一直以來她都知道他對她的寵愛,其實是把對母親的情誼轉到她的身上,於是她伸手抱住司馬哀的手,“舅舅,別難過,娘也不希望舅舅難過,現在不是有阿芙陪在舅舅的身邊。”
“對,朕還有阿芙。”司馬哀又笑着道,他的情緒變化之快,常人是無法捉摸的。
謝芙卻覺得他其實也很孤單,所以常會嚷着她爲什麼不進宮來陪陪他,所以每次她到宮裡,他都會留她小住幾天,很多人都在背後嘲笑帝王就是個白癡,但謝芙知道不是的,他只是單純依心而行事。想到那個夢裡桓衡那小人告訴她舅舅死了的話,她突然緊緊地攥緊他的手,“舅舅,阿芙會保護你的。”她的眼神異常堅定地道。
司馬哀聞言,突然笑了出來,此時他突然記得他纔是長輩,於是伸手揉了揉謝芙頭頂的秀髮,認真地道:“阿芙錯了,舅舅是長輩,應該是舅舅要保護阿芙纔對。”
爲了一個誰保護誰的問題,甥舅兩人起了爭執,雖說是爭執,但是在這勾心鬥角的塵世,這爭執又何嘗不是甜蜜的爭執?
謝芙在司馬哀的寢宮逗留了很晚,然後才由宮娥與小宦官服侍着往她在皇宮裡的住處前進,她的母親穎川公主就算出嫁了,司馬哀仍把她住的宮殿保留着,每次謝芙進宮的時候,他都會安排她入住在那個宮殿裡面。
她坐在司馬哀專屬的轎輦裡,往那座現今仍是宮裡頗爲奢華的寢宮而去,阿靜與阿秋兩人默默地在一旁侍候。
突然,皇宮裡吵鬧起來,謝芙掀開簾子,朝小宦官道:“出了什麼事?”
“郡主,是珍寶閣那邊出了事,奴才也不大明白,啊?多好禁衛軍衝了進來。”小宦官驚道。
珍寶閣?謝芙對這個閣樓不太熟悉,只知道它裡面珍藏了很多世間罕見的寶貝,歷來是皇宮裡守衛最森嚴的地方,但是她的舅舅從來對那座閣樓都沒有興趣。但據說那樓裡的寶貝都是開國的那位太祖皇帝親自蒐羅回來的,所以平日裡也是重兵守衛的。
“公公,快點到寢宮裡去,別耽擱了。”謝芙吩咐道,這座樓閣與她沒有關係,她自也不想過多的理會。
“諾。”小宦官應道。
很快就到達了母親生前住過的永寧殿,謝芙下了皇輦,擡頭看了看這座華麗的宮殿,想到母親的音容笑貌,不禁有些悲從中來。
“郡主?”阿秋看到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殿名,於是小聲喚了一句。
謝芙這纔回神,然後道:“進去吧。”在舉步之前她看了看那些禁軍護衛來回的跑,看來宮裡今夜難得安寧了。
進了寢宮,她看着母親生前用過的物品,那盈於眶中的熱淚不禁要流了下來,看到宮娥及她的侍女把那枝形油燈點亮了,今夜她只想在此懷念母親,於是揮手讓侍女們都出去。
她獨自一人在房裡對物落淚,慢慢地才走近母親生前睡過的牀,拆開牀簾,突然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