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東兒哭累了,眼睛都哭紅了,那位爹爹還是沒有妥協。
也許是意識到對兒子有求必應的自己,再加上天下最財大氣粗的皇甫覺,一起養出了一個從沒有受過什麼挫折的小少爺,這不是一件好事。
在騎馬的這件事上,東兒因爲年齡確實有些小,被佟日禮當做教育題材發揮了。
哭,還是鬧,都不管。
最多是眼淚多了,聲音大了,奴才們的目光哀怨了的時候,換個地方繼續看書看奏摺。
日頭過了中天,小太監進來換茶水,佟日禮看了看天色,纔開口問道:“東兒還在哭?”
“剛剛皇上把東兒少爺給抱走了,臨走時,東兒少爺是哭着的。”
佟日禮聽了,也只是很平靜的又翻過一頁書籤。
“你下去吧。”
“是。”
那個中午,東兒沒有來陪佟日禮吃飯。
“東少爺在皇上那裡,有熙皇子陪着,廚房敬上的甜米羹東兒少爺很喜歡,吃了大半碗。”
“也沒有哭了。”
佟日禮聽了,第一次一個人靜靜用餐。皇甫覺不在,東兒也不在的情形,似乎都好久沒有過了,那一餐,佟日禮有些食不知味,卻不知不覺吃了很多,直到小太監隱晦的提醒,他才發現自己有些撐着了。
下午,陽光明媚,佟日禮還是靠着椅子看書,久久一頁才翻過去。
“皇上說,東兒少爺有些累了,就在他那裡午睡,暫時不回來了。”
佟日禮應了一聲,朝窗外看着,書慢慢放下了。
“東兒,該睡了。”
“熙哥哥,東兒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
“東兒睡不着,東兒,騎馬。”
“父皇不是答應東兒了嗎?”皇甫熙嘆了口氣,把探出被子的小腦袋塞了回去。
“可是爹爹,不答應。”
“父皇答應了,爹爹也就答應了。”
“纔沒有。”東兒不相信這句話。
“我保證。”他一個皇子,卻要在一個小奶娃面前替大盛的謹帝保證。
“上一次,東兒要去水裡玩,父皇答應了,可是爹爹把東兒,撈出來了,父皇還說爹爹撈的好。”想起了這件事的東兒,對於父皇的承諾產生了懷疑。
“是嗎?”皇甫熙應着,懷疑的語氣,帶出了不確定。“那也是東兒在水裡呆太久了,父皇才那麼說的。”
“纔沒有,東兒只呆了一會會,一會會。”東兒拿出小手指,比着那一會會是多長。
“還有那一次,父皇說東兒的字寫的好,可是爹爹罰東兒,父皇就說東兒的字寫的不好!”
“這次不會了。”皇甫熙摸着東兒的腦袋,悄悄的說:“這次我們自己去,不和爹爹說,爹爹不知道,那爹爹就不會不讓東兒玩了。”
“不帶爹爹?”
“真的不帶爹爹嗎?”
近晚,太陽都消失在地平線的時候,東兒穿着厚厚的衣服,披着小披風,躺在皇甫覺的懷裡,還是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爹爹怎麼會不來?每次父皇和爹爹都是一起陪着他玩的。
是不是因爲爹爹不讓他騎馬,所以父皇就不帶着爹爹了。
爹爹和騎馬,好難選啊。
“父皇一定可以讓東兒騎馬的。”如果東兒的理解能力強一點,他就可以察覺出父皇的保證裡,到處都是漏洞,他並沒有保證父皇和他,還有幾位皇子,這形同於偷跑的行爲能夠順利進行。
那麼,在馬廄那裡被抓到,似乎就是一件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那是車子還有人馬都清點完畢,父皇準備將他放到馬車裡出發的時候,燈火通明的馬廄那裡,一扇門開了,爹爹出現在那裡,看着他們,面無表情。
“爹爹••••••”趴在父皇的懷裡,自覺做了壞事的東兒恨不得這件披風更大一點,能夠將他完全遮在裡面,同時也遮掉爹爹那陰沉沉的臉。
可是這件小披風是父皇讓尚衣局加緊趕出來的,合身的很,合身的意思就是沒有累贅的布料,當然也就沒有多餘的布料讓他擋擋。
“佟日禮,你來啦?”父皇的笑,在東兒看來,預示着失敗,因爲他被爹爹從池子裡撈起來,被父皇倒戈說字寫的不好時,父皇就是這麼笑的,哦,爹爹說過,這叫乾笑。就是明明笑不出來,卻硬是要笑的意思,意味着心虛。
“這會子,皇上和東兒不是應該用晚膳嗎?”晚膳這個詞,在佟日禮的嘴裡咬的特別緊。
“東兒吃撐了,朕帶他出來散散步!”皇甫覺將東兒送上去。
這個理由,讓在場的人不禁抽了抽眼角,將東兒抱在懷裡,腳不沾地,這到底是誰在散步啊?
“小兒頑劣,就不勞皇上了,還是奴才自己來吧!”
當佟日禮和皇甫覺這麼一本正經的說話的時候,連最小的東兒都明白,那是爹爹生氣了。
屁股被父皇掐了下,東兒也咧開嘴:“爹爹。”其實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打招呼,偷跑被爹爹發現了,爹爹肯定會生氣,生氣就罰他,到時連父皇都不站在他一邊。
“東兒,過來。”佟日禮一招手,東兒嘴一撇,已經被放到了地上。
他衝着父皇看了一眼,果然不能指望父皇。
嗚嗚,他不要抄大字!他要騎馬!
就在東兒一步一步向佟日禮挪步前進的時候。
“佟夫子!”皇甫熙出現了,面對這父皇被抓包的情景,似乎沒有一點訝異,彷彿佟夫子出現在這裡是最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你也是要和我們一起去騎馬嗎?”我們,包含了出現在皇甫熙身後的幾位皇子。
佟日禮對着他們行禮,他們趕緊回禮。
“諸位皇子要去騎馬?”
“是啊!”皇甫熙點點頭,面帶無辜笑容:“秋天了,草場馬匹獵物肥壯,所以父皇帶我們一起出去透透氣,佟夫子也一起去嗎?”
而此時,看見熙哥哥出現的佟東兒知道救星來了,趕緊藏到了皇甫熙的身後,連頭都不露出來。
“奴才就不去了。”
“這怎麼行!”眼看着佟日禮緊緊盯着自己的身後,在他開口要說出什麼來時,皇甫熙一個上前,手在身後一擺動,諸位皇子心領神會也一擁而上。
“是啊,佟夫子怎麼可以不去!”
這次的圍場狩獵,這些皇子還是知道是由佟東兒吵着要騎馬引出來的,要是佟夫子不同意,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不就葬送了,所以絕對不能讓佟夫子把拒絕的話說出來。
“佟夫子,也一起去吧!”
“是啊,整天悶在宮裡,也不好,還是出去透透氣。”
“夫子,我正好有一些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藉着這個機會也可以請教夫子一二。”
“本皇子也想看看夫子那篇《草原賦》的風光和圍場那裡比起來怎麼樣呢!”
佟日禮可以拒絕皇甫覺,可以拒絕東兒,但是面對這些皇子,尤其是他們的眼裡帶着那麼明顯的盼望的時候,即使知道是有人在暗地裡推波助瀾他也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就是這猶豫,散失了先機。
有人拿他的沉默當默許,只見衆皇子興高采烈的朝自己的馬車跑過去,就等着馬上啓程,就連東兒也跟着一起趁亂跑了,藏到了某一輛車子裡。
“他們這麼高興,你也不忍心打斷他們吧?”皇甫覺站到佟日禮身後。
“東兒太小了,不能騎馬。”
“那就讓東兒不騎馬,我們騎,朕一定會讓人好好看着他的。”藏到車裡的東兒不知道自己就這麼被父皇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