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真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那我們倆就應該有着血緣上的聯繫。咱們倆去做一次DNA親子鑑定,就可以真相大白了!”陳諾微微一笑,說道。
“這能行嗎?”錢敵疑惑地問道,“DNA親子鑑定我也聽說過,不過好象只能用於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遺傳鑑定吧?咱們倆可是兄弟,而且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DNA既然可以做親子鑑定,兄弟之間應該也能檢測出來,就算吻合度達不到百分之九十,但也可以有一個基本的判斷,不會相差太遠。”陳諾沉吟道。
“百分之九十?吻合度?”錢敵皺眉問道,“什麼意思,我不太懂。”
“是這樣的,DNA就是脫氧核糖核酸,是人身體內細胞的原子物質,每個原子有46個染色體。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段DNA,平時所說的親子鑑定的結果只能用吻合度或者相似度來證明親子關係。”陳諾微微一笑,說道,“真的親子關係在鑑定時,吻合度一般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但在司法機關辦案時,一般只要求吻合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就可以用來證明親子關係……”
“哥,我聽不懂,我數學不太好,你別說那麼多數字……”錢敵撓了撓頭,說道。
“這和數學沒關係吧?”陳諾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別急,你聽我說下去,就明白了。”
“嗯,你說。”錢敵眼巴巴地瞅着陳諾。
“正常的人類有23對染色體。如果我們真是同母異父的兩兄弟,由於男人的染色體是XY,X來自母親,Y來自父親,所以我們都共同從母親那裡遺傳了一條X染色體。”陳諾一邊回想着前世學來的那些醫學知識,一邊說道,“所以,我們倆那條X染色體上的DNA應該是相似的,就算達不到親子鑑定的九成吻合度,但相似度也應該比較高,我想如果能達到百分之七、八十以上,應該就可以證明我們之間有着血親關係。”
“有鑑定的先例嗎?”錢敵聽到這裡,眼睛一亮。
“應該……有吧。”陳諾拿出手機,上網查了好一會,然後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錢敵湊過來看了一眼。
“這些鑑定的案例一般都沒怎麼公開,公開的案例中,同母異父的兄弟中,大多數吻合度只有百分之七十五到百分之八十七,而且有兩個案例,鑑定時吻合度有百分之八十多,但事後被證明他們並不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這種誤判的案例,說明這種結論是不太可靠的。”陳諾沉吟了一會,說道。
“那咱們到底能不能鑑定出來啊?”錢敵聽得有些糊塗,着急地問道。
“先鑑定吧,雖然不是很準確,但多少也有個參照作用的。咱們還是先聽聽那些鑑定中心的人怎麼說,好嗎?”陳諾耐心地說道。
“好,咱們今天就去鑑定。走,現在先去見咱們的無良老爸去。”錢敵的臉上頓時浮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是你老爸,不是我的。”陳諾苦笑道,“至少現在不是!”
“哥,他雖然無良,但至少對我倆還是比較真心的,你別怪他這麼晚纔去找你,主要是姓池的太厲害,動不動就威脅他,要把他的事捅到項局長那裡去,逼着他和過去劃清界限……”錢敵趕緊解釋道。
“姓池的?”
“池瑤心啊!就是我那個後媽。”
“呃……錢敵,有件事我不太明白。”陳諾摸了摸下巴,說道。
“哥,你說。”
“你那個哥哥是十二歲時離開你們的,對嗎?”
“對啊。”
“那到現在爲止,已然過了七年,這段時間正是他人生中的生長期,相貌肯定大不一樣了。都說女大十八歲,其實男人也一樣,爲什麼你們還會覺得我和你哥長得很像呢?”陳諾有些困惑地問道。
“哥,你看。”錢敵馬上把手腕上的手機摘下來,伸展成一個大屏幕,然後調出一副存在手機裡的照片給陳諾看。
陳諾看了看照片上的那個少年,果然和現在的自己很有幾分相像——眉毛比較濃,眼睛不大卻很有些神采,鼻樑不算太挺,但也不塌,嘴有些偏大。更重要的是,錢火越的右嘴角處,還有一條約兩釐米長的疤痕,微微向上揚起,很顯眼。
“這條疤……”陳諾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照片上錢火越臉上的這條疤痕,和陳諾嘴旁的疤痕形狀幾乎完全一樣,難怪錢家兩父子都認定了自己就是錢火越——事實上,像胎記、疤痕、大痣這種特殊標誌,往往會成爲失散親人之間互相辨認的最重要的證據之一。
“哥,你還記得這條疤是怎麼來的嗎?”錢敵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起來。
陳諾無語地望着錢敵,搖了搖頭。
“哥,我九歲那一年惹了一次禍,被幾個大人圍着打,你當時衝上去,抱着一個大人的腿就咬,差點咬下一塊肉來,後來他們用小刀把你的嘴給割開了……哥,這世上只有你對我最好,我這麼多年來,老是夢見你,可是醒來時,總是看不到你……哥,這麼多年了,你爲什麼不回來看我?”錢敵說到這裡,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而且越哭越厲害,就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看着痛哭流涕的錢敵,陳諾深吸了一口氣,心裡忽然也很有些酸酸的。
他伸出雙手,把錢敵攬進自己的懷裡,緊緊地給了他一個熊抱,低聲說道:“老弟,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哭了啊,咱們男人,流血不流淚……”
聽到陳諾終於叫出了這一聲“老弟”,錢敵哭得更厲害了,一個個頭超過一米八的高個男孩,哭得卻像個孩子。
陳諾也不再勸,任憑錢敵用眼淚洗刷着他自己多年來的思兄之情。
陳諾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錢火越,做完DNA鑑定,錢敵的夢就會醒來。既然如此,就讓這少年好好地發泄一通吧。
夢總是會醒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美夢做得更久一點……
陳諾忽然想起了那一次在虛擬的聊天軟件裡,自己也是和方晴有過這麼一次做夢般的重逢,只可惜,那個夢太短了,被李瑤中途給破壞掉了……也不知李瑤現在的腿傷到底治好了沒有……
在陳諾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中,錢敵一直哭了有兩分多鐘,才慢慢地止住了眼淚。
他用衣袖抹了抹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頭來,仔細地看了陳諾一眼後,便狠狠地給了陳諾一拳,埋怨道:“哥,原來你沒哭啊……就我剃頭挑子一頭熱……”
“呃,哥比較堅強……”陳諾撓了撓頭,輕輕地把錢敵從自己懷裡推開,同時額頭上開始冒出密密的汗珠。
陳諾冒汗,是因爲忽然發現了那些路人們的反應——當他們見到兩個少年摟在一起抱頭痛哭時,臉上都先是露出了驚奇的表情,然後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最後有多遠便跑多遠。
很顯然,他們把陳諾和錢敵當成了一對玻璃,至於玻璃會爲什麼會抱在一起哭,這個用腳趾頭想一想就明白了——玻璃嘛,難免會惹上愛滋病魔,這對小攻小受正在醫院裡生離死別,又怎麼能不哭呢?所以路人的表情先是驚奇,然後是恍然大悟,最後是躲瘟神……
想明白了這一點,陳諾的全身都起了數不完的小雞皮疙瘩,趕緊把錢敵推開了,然後說道:“老弟,走吧,你爸還在等我們呢。”
“是咱爸!”錢敵馬上糾正道。
“呃……這個,等DNA鑑定結果出來再改口不遲。”陳諾聳了聳肩,說道。
叫一個人爲“老弟”是可以的,但要叫一個人爲“老爸”,就得慎重考慮了。
“我不做DNA鑑定了!”錢敵忽然說道。
“嗯?爲什麼?”陳諾驚奇地問道。
“不爲什麼,反正我就是忽然不想做了!更何況,那個東西也不準確,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斷!你就是我哥,錯不了的!”錢敵大聲說道。
“呃,這個……”陳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感覺就好像被人賴上了一樣。
按照陳諾的估計,錢敵或許是因爲害怕DNA鑑定結果出來後,證明自己不是他親哥哥……正如近鄉情怯一樣,錢敵也不敢讓這個夢醒來,所以乾脆就不去做這個鑑定了。
“哥,走吧,咱爸在等着咱們呢!”錢敵也不等陳諾答話,便用手親熱地搭着陳諾的肩膀,和他一起向住院部大廳走去,然後叫了起來,“靠,誰把我的籃球撿走了?”
陳諾苦笑一聲,忽然問道:“老弟,你說的用刀割嘴的那件事,後來那幾個大人怎麼樣了?你爸沒管嗎?”
“哥,你放心,害你的人都沒好下場的,那些人後來都遭到了報應!”錢敵的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些冷笑。
錢敵沒有細說那幾個人的下場,自然是有不方便說的地方,所以陳諾也沒有多問。
但看着他的這種笑容,陳諾的心中忽然一寒。
錢敵的這種笑容,既自負又冷酷,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就好像龐大安和趙飛他們混在一起時的德性——如果不好好引導的話,這種笑容遲早有一天會變成哭臉。
這讓陳諾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肩上又多了一份責任——誰叫他莫名其妙地撿了個弟弟回來呢?當然,也可能是他的親弟弟……在去搞DNA鑑定之前,什麼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