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性格就和我的名字一樣,最重承諾。我發誓,我會用一生來守護你。”陳諾嬉皮笑臉地對着方晴鞠了個躬,亮出了手上的一個鑽戒,“陳諾出品,放心使用。晴兒,嫁給我吧。”
方晴搶過那枚鑽戒,愛不釋手地玩弄着,卻忽然變了臉色,把戒指向陳諾拋來。
陳諾忙不迭地接住戒指,詫異地望向方晴,卻發現她已挽住了一個男人的手。
“對不起,其實我愛的是他。你來晚了,我已經嫁人了。”方晴淡淡地笑道。
陳諾心中一痛,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只是定定地望着方晴身旁的那個男人。
那個長着啤酒肚的男人,面容非常熟悉,卻又有些模糊,彷彿隔着一層霧。他手裡捧着一束嬌豔的玫瑰,那玫瑰顏色如血。
陳諾想問個清楚,嗓子裡卻似被堵住了一般,越急越說不出話來。
方晴和胖男人手挽着手,慢慢地遠去了,只留下清脆的高跟鞋聲在迴響着。
“嗒,嗒,嗒……”
“晴兒!”陳諾忽然回過神來,想起了自己與方晴有一個女兒,不由得絕望地嚷出聲來,“我的佳佳呢,她在哪裡?”
…………
“還好,還好,只是一場夢而已。夢反夢反,這都是假的。”
陳諾滿頭冷汗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躺在病牀上,趕緊安慰着自己,心裡卻酸酸的。
有些夢雖然恐怖,醒來後卻不會介意,因爲你知道那完全是假的,比如猛鬼追人。
最可怕的夢,是這種似真似假、讓人分不清是夢幻還是現實的夢境。
“怎麼了,怎麼了?”綠髮少女轉過頭來,連聲驚問道,“你剛纔喉嚨裡咕嚕咕嚕地在說什麼呢?嚇得我差點削到手了。”
綠髮少女的左手拿着一個削了一半皮的蘋果,右手拿着把水果刀。仔細看來,這少女除了頭髮顏色比較另類外,五官還是長得挺清秀、甜美的,尤其是蘋果臉上的那一雙大眼,分外地亮。只不過由於眉毛也染成了綠色,看起來頗有幾分妖異,就象西遊記裡的小妖精。
“沒事,做了個惡夢而已。”陳諾定了定神,卻忽然想起來,夢中那個男人的面容,居然是自己的同事龐大海,難怪在夢中會感覺到如此熟悉。
雖然知道是一個荒唐的夢,但陳諾心中還是一酸,好半晌才緩過神來。
“真的沒事?”綠髮少女盯着陳諾的臉,似乎在研究他的真實想法。
陳諾沒有回答,只轉頭看了看窗外,忽然喜道,“天亮了。”
已經在醫院裡住了兩天了,而這具身體的恢復能力又特別強,腦震盪已好得差不多了,陳諾就急不可待地想回家了。
“都十一點多了,何止是天亮?”綠髮少女定定地看着陳諾,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覺得腦袋好些了嗎?”
“沒事了。”
“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不能。”
綠髮少女的臉色立即沮喪起來,把蘋果放在小茶几上,一刀一刀地插着,恨恨地嘟囔道:“我真倒黴,真的!我單知道車子開快了可能追尾,就沒想到馬路上會蹦出來你這個飛人!”
“現在的語文書裡,還有祥林嫂的故事?”陳諾猜到了少女的心思,覺得有些好笑。
“有又怎麼樣?等等……你能記得祥林嫂?”少女有些驚喜地看過來。
“拜託,我只是部分失憶……”
“哼,不是醫生說的選擇性失憶吧?也不知道你在逃避什麼難堪的回憶……”少女撇了撇嘴,露出一口晶瑩的貝齒,有些猶豫地說道,“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你叫什麼?”陳諾微微一笑。
“我……我叫何韻……”少女驚疑不定地答道,“你想怎麼樣?以後就跟我混了?”
陳諾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卻問起了她的名字,難道是想把她當成今後的鐵飯碗?
一個撿破爛的,該燒多少高香,才能被一輛寶馬皇L2029給撞上啊,而且被撞了之後還活蹦亂跳的,只不過是該死的一部分記憶喪失罷了……
剛說出最後一句“跟我混了”,何韻就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這不是在提醒他嗎?剛纔宋靈竹醫生鄭重地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少年居然是“真空人物”,在高度發達、無處不在的全國戶籍信息管理系統上,居然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指紋和視網膜信息居然沒有錄入,他就象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齊天大聖,誰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更別說去找他的家人來接走他了……
“何韻……好名字,古色古香,讓我想起了一副叫做《荷韻》的國畫。”陳諾微微一笑,說道,“不過,你的性格,和這個名字好象不太搭調。”
“你憑什麼貶低我?”何韻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
“我要回家了。”陳諾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啊?你說什麼?”何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回家!”陳諾加重了語氣。
“你知道家在哪?”何韻屏住了呼吸。
“當然知道。”陳諾習慣性地用大拇指去刮下巴上的鬍鬚碴,卻攪到了一團長鬚,這纔想起該收拾一下自己這張臉了。
“你家住在哪?哪條街,多少號?”何韻的一雙大眼睛裡,滿是戰鬥即將勝利的喜悅。
“問你自己。”陳諾想到要回家了,心情大好,忽然想跟這個女孩開個玩笑。
“問我?神……”爲了不刺激陳諾,何韻硬生生地吞下了一個“經”字,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陳先生,我怎麼可能知道你家在哪?”
“你家在哪,我家就在哪。”陳諾悠然說道。
“你……”何韻真要哭了。
她的家境還是比較好的,本來想用自己的零花錢來處理這件事,不讓父親知道,以免父親限制自己的開銷和開車。但那晚唐浩醫生說陳諾可能有精神病傾向後,她可真急了,趕緊找來父親幫忙。父親卻不知爲了什麼,始終不肯出面,只說是怕被陳諾認出來,從而開高價敲竹杆,於是仍堅持讓何韻自己解決。卻不料,陳諾已經厚顏無恥地要住到她家去了。
…………
“其實你就象個土豆。”何韻看着理完髮後的陳諾,眼睛一亮。
“土豆?什麼意思?”陳諾茫然地問道,顯然還沉浸在剛纔的理髮過程中。理髮師只拿出一個象摩托頭盔似的東西,在液晶顯示屏上選擇了一個“平碎髮髮型”的選項,又鼓搗了幾下,然後往他頭上一戴,不到一分鐘,頭髮就自動地理好了,臉上的鬍鬚也被颳了個一乾二淨,這還真是智能化了。
“這個土豆嘛,埋在地裡挺髒挺難看,撥出來洗洗,把皮削好,還是可以放到菜藍子裡去見人的。”何韻笑嘻嘻地說道,顯然心情大好。
十八歲的何韻,正處於發育末期的豆蔻年華中,已具有了一些“魔鬼身材”,頗有些“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蘿莉風情,加上她面容姣好,長得比較漂亮,這一笑的風情,便如同小荷出.水,嫵媚而清新,頓時把美髮店裡所有人的眼光吸引了過去。
不過在陳諾眼裡,這個把頭髮和眉毛都染成綠色的小丫頭談不上漂亮,頂多算是一個小妖精罷了。只是何韻笑起來的時候,一雙大大的杏眼微微彎成月牙狀,嘴角勾起一個優雅而甜美的弧度,亮亮的眼神,甜美的微笑,很有幾分感染力,讓人如沐春風,倒也讓陳諾眼睛一亮。
陳諾的視線在何韻臉上停留了幾秒鐘,再次對着鏡子,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新形象:眉毛比較濃,眼睛不大卻很有些神采,鼻樑說不上很挺直,也說不上塌,嘴有些偏大,嘴角還有一條淡淡的疤痕,顯出一絲冷酷。這是很平凡的一副臉孔,丟到人堆裡找不到的那種。何韻大約是因爲見慣了自己滿臉鬍子的德性,纔會覺得眼前一亮。
“老闆,買單。”陳諾微微地嘆了口氣,說道,“多少錢?”
聽到“買單”二字,理髮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一百五。”
“什麼?就這麼戴一分鐘,就一百五?”陳諾吃驚地說道。
“一百五還嫌貴?”理髮師有些委屈地說道。
“還不貴?你也不看看你這麼個破爛小店子,能要這麼高的價嗎?你怎麼不去打劫?”陳諾臉都有些綠了。
“一桶方便麪都要五十塊,我給你做個髮型,一百五還貴?”理髮師哭笑不得地說道。
“方便麪要五十塊一桶?”陳諾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大哥,走吧,別丟人了。”何韻無奈地說道,“賬是我來結的,不用你操心。”
“我覺得,我好象吃虧了。”陳諾掏出口袋裡的一張萬元大鈔,揚了一揚,似笑非笑地看着何韻。
他讓何韻幫他辦好提前出院的手續,並保證以後不追究何韻的責任,只有兩個要求,一是要求一萬元的賠償費,二是要求何韻帶他去理個髮,好出去見人。雖然理髮是小事,但他怕現在的理髮店自己不容易找到,會耽誤回家的時間。
至於衣服,何韻早給他買了一身,帶到醫院讓他換上了。衣服是用一種有些象塑料的布料製成的,何韻說現在環境惡化,臭氧層空洞持續擴大,太陽輻射很厲害,這種防輻射的面料雖然沒有棉布穿着舒服,但由於安全性能好,所以很快就流行開來。
只是陳諾壓根沒想到,現在的物價會通貨膨.脹得這麼厲害,比2009年漲了十倍都不止,所以會有千元和萬元的大鈔了。如果是按2009年的物價水平算的話,何韻只賠給了他一千元左右,畢竟,那時候一桶方便麪也就三塊五,現在卻要五十……這麼算起來,醫院被自己損壞了的儀器,雖然嚇唬自己要賠二十萬,其實也就相當於兩萬了……
“那我再補一點給你。”見到陳諾的舉動,何韻有些心虛了,趕緊掏出了錢包。
雖然一萬元的賠償要求是陳諾主動提出來的,但她也知道,一萬元確實太少了。爲防節外生枝,她打算再追加一點。
“算了,只要夠打的費就行了,我這人不喜歡變卦的。”陳諾大步走出理髮店,伸手攔了輛的士。
現在的的士車,都是清一色的紅旗轎車了,和以前的夏利相比,也算是鳥槍換炮了。
“你真記得回家的路?”何韻有些慚愧地跟了過來,說道,“我開車送你呀,打什麼的?”
“不用了,咱們兩清了,今後各走各的道,你也別跟着我了……”陳諾話說到一半,人已鑽進了車裡。
“先生,你去哪?”的士司機扭頭問道。
“朝陽街。”陳諾摸着光光的下巴,長出一口氣,終於……要回家了。
我的家人們,你們都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