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淡香如蘭如荷,香味若隱若現十分好聞,然而姬清卻覺得這香味冷冰冰的,呼吸進入肺部的時候似乎能將人的血液都給凍住一般,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對勁!
姬清猛地直起了身子,後退了幾步。
這一股淡香來得突兀,絕對不可能是劉三這樣的男人身上能有的,只有可能是被人下了什麼東西在他身上。
她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第一時間便是遵循着內心的本能動作。
姬清剛一朝後退,拓跋烈便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上前一步將她嬌小的身子抱住懷中緊緊護着。
兩人剛剛重新站穩,便聽得躺在門板上的劉三突地迴光返照一般張嘴發出一聲極爲恐怖的大叫,撕心裂肺的,聽着猶如垂死的野獸在怒吼。
姬清心臟狠狠一跳,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她擡眸朝着劉三看去,只見他那張灰敗的臉色一下變得漲紅起來,彷彿全身的血液一下都涌到了頭部,將一張臉灼燒得豔紅欲滴,極爲妖異,似乎因爲極度痛苦,他目疵欲裂神色猙獰,看上去極爲的可怕。
更叫人覺得可怕的是,隨着他口中發出非人的嘶吼,他眼耳口鼻之中竟然鑽出了一條條白白胖胖的蟲子,隨着蟲子的鑽出,血水也不斷的涌出,很快便將劉三的整張臉給變得面目全非。
與此同時,劉三身上散發着的詭異淡香變得濃郁起來,在空中飛快的瀰漫開來。只是在劉三的慘狀面前,很多人並沒有察覺到這股淡淡的香味。
“屏住呼吸。”拓跋烈在姬清耳邊一身沉喝,“香味有古怪。”
“阿烈,背後定然有人搗鬼。”姬清連忙說道,“你不用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好好處理和大河村的事情……”
姬清話音未落,便聽得一聲憤怒的大吼,“劉大哥,我要給你報仇!”
是穆千仞。
也有大河村民憤憤幫腔,“欺負到我們大河村門口了,絕對不能忍,殺了他們!”
青龍一族的戰士自然也不甘示弱,“今日還不知道誰殺誰,吃大爺一劍!”
刀光劍影幾乎一瞬間便交織在天地之間,青龍族戰士和大河村民戰做一團,好不容易好轉的情況一下變成了一團亂麻。
“住手,給我住手!”秦恆皺着眉頭大喊,但是卻無人聽得進去他的吼聲了。
他一邊拉開身邊的大河村人,一邊揮動着手中的大斧擋住青龍族戰士的攻擊,因爲還忌憚着拓跋烈的存在,所以並不敢對青龍族戰士下狠手,左右顧忌着,讓他難免有些捉襟見肘。
“兔崽子們,都給我住手,住手!”秦恆再次大吼。
他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可惜身邊的人卻殺得十分拼命,就連眼眶都殺紅了,一副極爲瘋狂的模樣,彷彿失去了理智一般。
就算再怎麼粗心,他現在也知道這情況太詭異了。
在混戰開始的瞬間,姬清便被拓跋烈帶着遠離了戰團。
遠遠站着,姬清皺眉看着面前的一切,杏眸之中滿是凝重,“剛纔那香味多半是能放大人心中的陰暗面,讓人更輕易的失去理智,變得暴躁易怒。”
她感覺現在交戰的雙方看似清醒,實則已經被蠱惑了心智。
在那個戰團之中,也許唯一還保持清醒的只有秦恆一個人,他萬壽境強者的實力讓他並沒有那麼容易就中招。
拓跋烈冰冷的鳳眸之中閃過一絲厲色,揮出一道靈力盾將姬清包裹起來,沉聲說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將兩邊的人分開,不能這麼稀裡糊塗的交戰。”
秦恆獨木難支,他不能袖手旁觀。
原本他是打算帶着五百青龍族戰士出來歷練,若是大河村人不想離開的話便上青龍族戰士上,對於不分好歹的人,他也並沒有那麼多同情心,只是將大河村人當成一塊磨礪青龍族戰士的磨刀石而已。
現在的情況又不同,大河村人不一定不想離開,而現在的戰局完全是被人陰了,他當然不能置之不理。
他領兵打仗,還從未有過被人算計的先例!
安頓好姬清,拓跋烈轉身朝着戰團飛掠,很快便衝到了戰局之中,瞄準了正在廝殺之中的人便雙手搭在交戰的兩人肩膀上,大刀闊斧的將兩人朝着兩邊丟開。
這樣的做法能解了一時的爭鬥,但是在失去了理智的人面前卻收效甚微,因爲被分開的人雙腳一站穩便又衝進了戰團之中,再次打得難捨難分。
拓跋烈分開兩對廝殺的人之後便知道這樣並不是好辦法,不能從根本上阻止住這種廝殺。
他抽身從戰團之中離開,玄黑色的衣服襯得眸色沉沉的他看起來分外冷厲,有一種極爲凌冽的氣勢。他冷眸看着戰團思考了一會兒,突地看向姬清沉聲吩咐了一聲,“姬清,奏琴。”
奏琴?
姬清杏眸微微張開,一瞬間懂了拓跋烈的意思。
對了,她還有梅影浮香。
曾經她在靈師之塔爲人啓靈的時候便是用琴音震懾了那些對她不敬的人,也許她現在也能用這辦法和那詭異香味對抗,爲無法自控的衆人驅散心頭的迷霧。
爲了更好的靜下心來,姬清直接進入了空靈之境中,將所有心神全然沉浸在一片空靈之中。
梅影浮香靜靜懸浮在她的身前,她伸出柔嫩素白的雙手放在琴絃之上,輕輕撥動,清越的琴音從指間流出,彷彿山澗清泉一般帶着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
錚錚的琴音不斷。
像是一片廣闊微涼的湖面上捲起了迷濛的霧氣,隨着清風的拂動,岸邊的垂柳將湖心的水霧招來,還帶着絲絲涼意的水霧迎面撲在臉上,那股清潤的冷意似乎要從毛孔之中沁到心中,沁到骨髓裡,讓人陡然一下心情也變得寧靜起來。
解了渴,潤了燥,所有燒心的情緒似乎都在琴音之中淡化了又淡化,最後只剩下嫋嫋微風吹在臉龐上。
拓跋烈鳳眸看向沉浸在琴音之中的姬清,湛黑鳳眸中滿是寵溺之色。
這就是他的小東西,可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的小東西。
他轉眸看向還躺在門板上哀嚎,遲遲沒有死去的劉三,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那股詭異香氣便是從劉三身上傳來的,既然覺得香味是源頭,那麼他現在要做的便是遏制這源頭。
拓跋烈修長有力的手指探出一簇赤色火焰,在空中陡然膨脹成一個巨大火球,朝着劉三激射而去將之包裹在其中,只聽得火球之中的劉三發出更加淒厲的幾聲狂喊,最後終於閉上了嘴巴。
烈火洶洶,像是一個地獄。
等到拓跋烈大掌一招,將地上的火球收回來的時候,地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痕跡,被火球包裹在其中的劉三連帶着那塊破舊的門板都灰飛煙滅了。
琴音錚錚不斷,高高的遮蓋了狂躁的打鬥聲。
沒了源頭,又有琴音洗淨衆人心頭的雜塵,漸漸的雙方都停止了打鬥,反而目光有些怔怔的看着對面剛纔大打出手的人,不知道自己剛纔爲什麼會失控。
還是清醒過來穆千仞先喊了一聲,“劉大哥呢,劉大哥哪裡去了?”
拓跋烈面上冷色蕭殺,並沒有要解釋的打算。
秦恆是剛纔唯一保持理智的人,自然看到了拓跋烈那果斷狠絕的一手。不過,他現在心中除了痛心之外還有慶幸,對拓跋烈的感覺有點複雜。
他沒有能耐做到終止這場莫名其妙的爭鬥,拓跋烈做到了。他設身處地想了一下,如果他是拓跋烈的話,也許做不到那麼果斷的將劉三和劉三身上的禍害用火燒掉,可拓跋烈做到了。
對這個年紀明顯比自己小上許多,但是卻沉穩冷厲、當機立斷的男人,秦恆甚至忍不住有點欣賞起來。
於公於私,他都不會說出對拓跋烈不利的話來。
“劉三已經閉眼了,他身上的東西太可怕,若是不將他火葬會害了一村的人。”秦恆也有點心眼,將拓跋烈的行爲說成了火葬,他拍了拍穆千仞的肩膀,“我知道你對劉三一家親近,你從小父母就不在是他一直接濟你,但是……節哀順變吧。”
他是個粗漢子,也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話來。
穆千仞腦子並不傻,抿了抿脣,垂在身邊的手握得緊緊的,可最終並沒有再說什麼。
火葬……
不就是屍骨無存嗎?
穆千仞目光四處打量了一番,最後落在一片焦黑的地上,擡着沉重的腳步走了上去,跪在地上一點點沉默的將焦黑地面上的那層土小心翼翼的刮起來,想要將劉三的骨灰給收着。
他這條命幾乎是劉大哥養着的,他不能讓劉大哥這麼孤零零的任由人踩來踩去。
畢竟還只是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少年,穆千仞颳着颳着土,眼中的淚水便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打在膝蓋前的泥土地上,砸起了小小的灰塵。
他倔強的用手背擦了擦流出來的淚水,擦得一張原本還算白淨的臉髒兮兮的,狼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