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雷雨陣陣。
屋中陡然響起一道溫婉的人聲，卻莫名顯得有幾分可怕詭異。
只不過蘇言剛剛做了幾場噩夢，夢中的景象比現在要可怕千萬倍，如今這一點小小的意外並不能讓他浪費過多的表情。
他不怕鬼，更不怕裝神弄鬼的人。
蘇言眸光一冷，從牀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低黯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冷嘲，冷冷問道，“考慮什麼？”
不過幾個時辰的時間，他倒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什麼時候這麼沒有耐心了。
還是，她想要除掉姬清已經想到走火入魔？
想到這裡，夜色之中的蘇言眉頭緊皺。
從屋角走出的蘇綰卻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冷色，臉上帶着溫婉的笑意，笑着說道，“只要姬清進入夜皇殿中，我便能從尊主那裡得到拓跋哥哥的消息，得到消息之後不說馬上將拓跋哥哥救出來，總能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想讓她進入夜皇殿，卻來找我？你想救出阿烈，還是想要知道君子冷爲什麼囚禁阿烈的原因？”蘇言的聲音清清冷冷，一針見血。
“誰不知道只要拓跋哥哥不在身邊，她便特別依賴你呢？只要你開口，她總會考慮你意見的。”蘇綰掩脣笑了笑，“其實吧，哥哥你雖然得不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但是她卻是實實在在將你當然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不過這樣的感情，你會不會覺得很憋屈？”
事實上，就算蘇言不勸說，姬清也早就打算好了進入夜皇殿，蘇綰也能猜出這一點。蘇綰現在如此說，只不過是爲了之後的話做鋪墊，更好的打動蘇言。
“既然她信任我，我便要對得起她的信任，又怎麼會將她推向死路？”
“當然不是死路。尊主只是想要從拓跋哥哥和姬清身上找到某個東西罷了，只要他們乖乖的將東西交出來，我能說服尊主不傷害他們的性命。我的確很想知道尊主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但是我也有爲你打算。”
“然後呢？”
“然後……”蘇綰歪着腦袋看向蘇言，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俏皮神色，“然後我得到我想要的男人，你得到你想要的女人，這樣不好嗎？”
“此事不要再提，我永遠也不會對兄弟的女人動心思。”
“可你現在不就動了心思嗎？”蘇綰在矮榻之上坐下，閒閒的看着蘇言，“你對她的心思想必是從驚夢澤開始就有了，這麼久了你都剋制不下，甚至比一開始還要愛她更多，你覺得你以後能忘記？只是怎麼辦呢，以前你還能偷偷摸摸的看着她，陪着她，現在她知道你對她的心思之後便不會容許你如此了……”
這話說出來，蘇綰不覺得痛快，只覺得很是心酸嫉妒。
她喜歡的男人愛上了姬清，她相依爲命的哥哥也愛上了姬清……這兩個男人皆是表面冷漠但是卻感情極爲堅韌堅定的人，雖然性格有所不同，但是認定了一個人便會愛到天荒地老，愛到死去。
更何況，她知道蘇言這個人從小便對男女之情極爲排斥，在談論到婚嫁問題的時候向來都極爲冷淡，甚至早就說過此生不會有愛，也不會娶妻生子……
那爲什麼，他會愛上姬清？
正因爲知道蘇言難以愛上一個女人，所以在她猜到蘇言愛上了姬清之後，比知道拓跋烈愛上姬清對她的震動要更大，也叫她恨上加恨。
她有什麼地方比不上姬清？
這兩個男人原本都是屬於她的，一個應該成爲她的夫君將她當成珍寶捧在手心，一個應該是和她相依爲命對她寵愛有加的兄長，兩人此生都會對她呵護有加，一輩子爲她遮風擋雨。
可是，因爲姬清的出現，原本屬於她的幸福都沒了。
所以她根本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姬清幸福，姬清越是幸福，她便要看着她從雲端摔落谷底，摔得粉身碎骨。
她要姬清失去一切！
“哥哥……”蘇綰開口，“你現在就算留在姬清的身邊，也只會被她厭惡不是嗎？我想，今天我離開之後，她應該對你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吧？我看得出她對你並沒有男女之情，你的感情對她來說只是負擔，以後她也會躲着你。如果你什麼都不做的話，難道你想看着這一切發生，想看着她從此對你厭惡不已？”
“別說了！”蘇言冷喝。
“爲什麼不能說？哥哥，我是爲了你好！”因爲激動，蘇綰從矮榻上站起身，衝到蘇言的面前拉起了他的手，氣憤的說道，“你也是人，你也有一顆心，她憑什麼能在肆無忌憚享受了你對她的好之後又這麼厭惡你，將你的一顆心踩到塵土之中？哥哥你不疼，可是我卻爲你疼！我不能看着你這樣，不能看着她繼續傷害你！”
“別說了。”蘇言將手從蘇綰的手中抽回，“她討厭我，也是我活該，我本就不應該動心。”
蘇綰有些發愣，當蘇言將手抽回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蘇言的手冰涼得厲害。
她皺眉，心中真的帶上了幾分不滿，“你爲何是活該？一顆真心比什麼都珍貴，她有什麼資格輕視你？哥哥，你不能這麼說。”
“那沈曦呢？”蘇言冷冷低笑一聲，“我記得當初他也對你極好，可你利用起他來倒是很順手。”
“不過一個親衛也配……”
“在姬清的眼中，我也僅僅只是一個軍師而已。我用這麼久的時間和心血才成爲她認定的夥伴，成爲她信賴的人，可是卻都被你毀了。”
“怎麼會是我？”蘇綰有些心虛。
“如果不是你，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對她的感情。蘇綰，我不是傻子，是你將我逼到這麼狼狽這麼可憐的境地，你還想利用我，讓我勸姬清去送死？你既然知道我對她的感情，那麼你認爲我會捨得？”
“那如果，我有辦法讓你徹底得到她呢？”蘇綰忽的擡頭，看向蘇言清雋的黑眸，“哥哥，我真的有辦法讓你可以得到她。只要她進入夜皇殿，我便能想辦法抹去她的記憶，讓你和她重新開始，她的眼中只會看到你一個人，她從此將會對你死心塌地。當然……只有尊主擁有抹去記憶的能力，你得跟在尊主身邊效力，不然你也得不到這個機會。”
“其實你原本的目的就是如此，對嗎？”蘇言忽的冷笑起來，清冷的聲音之中滿是冷嘲和譏誚，“蘇綰，你真以爲自己很聰明，很會算計？”
說起玩弄陰謀，她在他的面前真的不夠道行。
他看得出來，她遮遮掩掩這麼久，曲曲折折這麼來回折騰，不過是想要達成兩個目的。
第一，她想利用拓跋烈的安危讓姬清進入夜皇殿，進入夜皇殿之後姬清便會成爲砧板上的魚，任由宰割。第二，她想利用他對姬清的感情，爲君子冷招攬他的效忠，只要他剋制不住得到姬清的誘惑，他便會心甘情願上當。
在這個過程之中，她既爲君子冷辦好了差事，又能順便爲自己謀求福利得到拓跋烈，還能折磨姬清，可謂是一舉數得。
對於有的人來說人生苦短，難得糊塗。
可對於有的人來說，寧願清醒的痛苦，也不願意渾渾噩噩。
當拓跋烈和姬清被抹去了記憶，陪在不愛的人身邊，何嘗不是對他們的一種殘忍？蘇綰的報復，真的夠狠夠沉！
“是……你向來比我聰明，我知道我的心思瞞不過你的眼睛。”蘇綰輕笑起來，眼睛直直的看着蘇言，“那麼你的選擇呢？”
久久的沉默。
又是一道閃電將陰暗的房間照亮，幽藍色的電光將站在屋中清俊的男子身影勾勒出來，包括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掙扎神色。
“我，接受。”蘇言從喉中擠出三個字，似乎自己都厭棄了自己。
蘇綰臉上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
她就知道他拒絕不了。
如果不是爲了這一個回答，她又怎麼會撕破蘇言的心思，讓姬清從心底厭惡蘇言？如果不是姬清對蘇言說了那麼多傷他心的話，蘇言又怎麼會做出這個決定？
就算她的計劃被蘇言看穿了又如何，他就算知道了一切，也仍舊不能拒絕誘惑。
那畢竟是他深愛的女人，是他今生今世唯一能愛上的女人。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爲什麼要害她肚子裡的孩子？”蘇言問道。
“要和以前斷乾淨，她肚子裡的孩子自然不能留下，不然就像是埋在地下的火藥一般，不知道什麼會爆炸。哥哥你心思縝密，等姬清進入夜皇殿之中後，得找個辦法徹底除了。你也別心疼她，長痛不如短痛，以後你們養着你們的孩子多好。”
她也不想留着那個孽種礙眼。
“嗯。”蘇言淡淡應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行動？”
“不用行動，我直接跟你去夜皇殿。姬清性格衝動，知道拓跋烈在夜皇殿，知道我投效了夜皇殿背叛了她，定然會忍不住衝進去。”
“也好。”
房中黑色光門一閃，兩人憑空從屋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