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落落大方的端莊嫺靜,到現在的譏笑怒罵皆隨心所欲,衆人對姬清的印象又稍微變了一變。
之前衆人大都聽到傳言,說是二皇子專制霸道,將姬靈師綁在身邊,其實姬靈師對此十分的抗拒,所以才遲遲沒有定下婚約。
現在看來,還真不是二皇子一廂情願的將她綁在身邊。
這兩人分明是彼此傾心的嘛!
沒見到,二皇子只是受了一點兒委屈,他自己還沒有說什麼,這姬靈師就忍不住爲自己未來夫君打抱不平了麼?
“姬靈師說話還真是不客氣。”拓跋玉顯然沒有想到姬清會站出來,竟然還對他冷眼譏諷,說他愚鈍不堪,當即他便冷冷反問道,“我不過是好心好意提了一個建議,並沒有什麼其他想法,若是不小心踩到了二皇兄的痛處,我這裡跟二皇兄賠禮。”
說着,還真是行了一禮。
不過等到行禮完,拓跋玉卻接着說道,“都說‘說者無意聽着有心’,這有心人,多半也是心中介意,纔會多心。難道姬靈師也在心中介意我二皇子身有獸人血脈一事,纔會對此這麼敏感?我早聽說姬靈師似乎是被我二皇兄佔了清白之身,所以纔不情不願的委身於他。甚至,剛纔二皇兄請父皇賜婚的時候,似乎姬靈師都有些錯愕吧?”
頓了頓,拓跋玉深吸一口氣,十分體貼的勸道,“若是姬靈師真的有什麼爲難,不如和父皇說說。父皇英明寬厚,姬靈師又身份尊貴無比,父皇一定會爲姬靈師做主的。”
看這樣子,他還是忍辱負重的,雖然被姬清譏嘲,但是卻爲姬清各種推心置腹的考慮,簡直是大大的以德報怨啊。
不可謂不狡詐,不可謂不陰險。
簡直是句句誅心!
拓跋玉不僅出言侮辱拓跋烈,甚至,開始挑撥起姬清和拓跋烈的關係,還將當初姬清和拓跋烈初遇的事情,給當着滿朝文武捅了出來,讓兩人難堪。
一個強佔清白,一個不貞不潔……衆人看向拓跋烈和姬清的眼中,已經多了一絲複雜的意味。
聽到拓跋玉這話,拓跋烈也垂眸看向攔在他身前的女人,黑眸之中情緒涌動。
他,有些不確定。
從小,他聽過太多的風言冷語,感受到過太多的世態炎涼。
他養成了這樣一幅冷面冷心的性子,不僅僅是因爲在戰場上的常年廝殺,讓他變得冷硬鐵血,也是因爲小時候被冷落欺負,從此,他習慣一個人舔舐傷口,有什麼刀傷、劍傷,甚至心傷,他都習慣自己給自己倒上金創藥。
他知道沒人關心他,便不再喊疼。
知道沒人心疼他,所以不再要求什麼。
心裡有些發緊,只是,他還是想聽聽她會怎麼說。
他也想知道,她嫌棄不嫌棄他。
拓跋烈黑眸沉沉,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看着站在他側前方的姬清。
因爲身高上的優勢,他能清晰的看到女人白淨的俏臉因爲激動而變得通紅,清澈的杏眸之中幾乎要冒出實質的怒火來。她脣角輕輕抿了抿,這表示她現在已經極度的不悅,很有可能,下一刻犀利無情的話語就要從她的口中說出。
這是姬清的小動作,拓跋烈很清楚。
她素來伶牙俐齒,每次能讓他甘拜下風,這一次,她又會說出什麼呢?
她會維護他嗎?
她會站在他這邊嗎?
……
偌大的金鑾殿,一片死寂。
不僅僅是拓跋烈,衆人也都在看着姬清,等着她要如何回答。
“呵……”在凝重的靜寂之中,姬清卻倏地輕笑出聲。
這一聲輕笑,打破了殿中分外緊張的氣氛,卻更讓人覺得有一股寒意迸發出來。
姬清脣角帶着淺笑,清冷黑亮的眸子中卻寒意深深。
她隨意的看向拓跋玉,譏誚說道,“外面傳言說三皇子雖然看起來禮賢下士,溫潤寬和,實則是不務正業、遊手好閒、心思深沉、陰狠毒辣之輩,長得道貌岸然,實則衣冠禽獸……”
狠狠罵了一通,姬清話鋒一轉,“不過,我倒是不這麼看。三皇子如此的寬厚善良,又懂得爲人着想,就算和二皇兄有過節,可卻連二皇兄私下的生活都如此的無微不至。想必,對其他的皇兄皇弟更是關心得很。這種心善體貼的人,又怎麼是那種陰險齷齪的人呢?”
拓跋玉會挑撥離間,她不會?
呵呵。
未免小看了她!
錦上添花她懶得做,火上澆油卻是做起來駕輕就熟。
“對了,似乎聽說三皇子最愛眠花宿柳不說,還霸佔了不少良家少女,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我也不信啊。三皇子看着如此文質彬彬,風度翩翩,雖然腳步虛浮了一點,臉色蒼白了一點,精氣神差了點兒,可也實在不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樣。”
“再說,您這麼關心國事,想必心中還有一番打算,又怎麼會沒有節制,虧空了身子呢?聽說三皇子上姬妾不少,卻不曾有一人有孕,這後嗣都艱難了,想必三皇子比誰都着急吧?定然不會在外面胡鬧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說完一大通話,姬清還有些意猶未盡,最後,來了一個總結。
她掃了在場的人一眼,淡淡說道,“若是以後有誰在我面前說三皇子一點不好,我可是絕對不會輕饒了的!誰說三皇子禽獸不如,衣冠禽獸?這簡直是一派胡言!三皇子,分明比禽獸還是好上那麼一些的。”
非常肯定的語氣,甚至還認真的點了點頭。
拓跋烈,“……”
衆人,“……”
這……什麼叫脣槍舌劍,這是最佳的演示吧?
拓跋烈是已經見識領略過姬清的伶牙俐齒,可是羣臣卻並沒有領教過。
從一開始的端莊大方,到後來的譏笑怒罵,再到現在的……現在,似乎還真的不好形容了。
衆人現在只有一個感覺,惹誰也不能惹了女人,特別還是一個伶牙俐齒,身份高貴,又脾氣爽直的女人。
這簡直是打不得、罵不得,只能忍着!
拓跋玉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氣得幾乎牙齒都在打顫,他憤憤的看着一臉淡笑的姬清,恨不得上前將她的嘴巴都撕爛纔好。
他什麼時候被人這麼當衆奚落過?
什麼?
他衣冠禽獸,甚至說他姬妾衆人還沒有子嗣,說他虧空了身子?
這簡直是大大的嘲諷!
若是能的話,他真的很想衝上去,狠狠抽她幾耳光!
可是,他不能動,只能忍。
姬清現在是蒼炎國唯一的靈師,還是身份高貴的蘊靈師,他就算籠絡不到,明面上也不能得罪得太狠……至少,在今天,父皇和羣臣都不會爲他說話。
再說,就算他衝上去了,還有拓跋烈在那裡如門神一般杵着,他只怕人沒有打到不說,反倒會被打……
就算想要跟姬清算賬,那也得私底下。
拓跋玉表情扭曲,忍下心中的怒火,陰冷的聲音緩緩說道,“那就多謝姬靈師的關心了。不過……”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姬清卻飛快打斷了拓跋玉的話,客套了一番又故作驚訝的問道,“不過,其實剛纔我不是在關心你,我是在諷刺你。難道三皇子這都聽不出?哎呀,三皇子還真是愚鈍不堪、智商有限呢!”
不等拓跋玉開口,她又說道,“三皇子操心二皇子封王不封王的事情,難道沒有替自己打算過?以您做事總是走一步看兩步的性子,接下來應該也要請皇上爲您封王了吧?這封號也要稱號,不如小女替您想一個怎麼樣?就定下‘慧’字好了,也算是寄予了不少期許。”
拓跋烈,“……”
衆人,“……”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說的怕就是這種情況吧?
怎麼都感覺姬清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女子,卻有一種能舌戰羣儒的感覺?
在場的人雖然沒有見到姬清在靈師大比之中自信的風姿,可是如今看到她這模樣,卻也算是間接的領略到了姬清氣場全開的模樣。
看着拓跋玉那俊臉扭曲漲紅,眼神猙獰憋屈的模樣,衆人暗暗在心裡下定決心,以後絕對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入這種場面。
姬靈師說得對,三皇子就是不夠聰明啊!
“你……那你呢!你爲什麼迴避我剛纔的問題,指不定你心裡怎麼嫌棄拓跋烈,嫌棄他的獸人血脈,所以才這麼避重就輕,才這麼急着轉移話題,不是嗎?”拓跋玉按捺了又按捺了,卻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冷笑着說道,“一個卑賤的獸人血脈,一個未婚失貞的所謂靈師,居然還在這裡對我這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指指點點,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放肆!”聽到拓跋玉說出這麼混賬的話,龍椅上臉色發沉的皇上呵斥出聲。
剛開始一直是姬清在說,也的確是拓跋玉不對在前,他便放縱了姬清的行爲,讓她出出氣。
可現在聽到拓跋玉這話,他便知道再不開口的話,事情很有可能無法轉圜。
“父皇!”拓跋玉卻撩起衣袍跪下,帶着哭腔說道,“求父皇爲兒臣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