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

好一會兒她纔在他的目光之中回過神來,“……你那樣看着我做什麼?”

“你臉上有東西。”

嗯?之言趕緊扯了一張紙隨手就擦,擦了好幾下都沒擦出什麼什麼東西,她疑惑地看向他。

陸以恆已經恢復了常態,卻突然俯過身去,然後他伸出手,略微粗糲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眉梢,聶之言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小臉驀然間漲紅起來。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

帶給她的,只有慌亂。

陸以恆好一會兒才淡氣定神地坐回去。

“是什麼?”之言囁囁地問道。

他頓了一下,似乎有點尷尬的樣子,低低地說道:“沒什麼,看錯了,是一顆紅痣。”

紅痣?聶之言心中一怔,她的眉梢的確有一顆紅痣,高中的時候陸以恆還特意研究過。

他說:“言言,你的眉梢居然長了一顆痣,還是紅色的!”

他說:“言言,那顆痣和你的臉不搭啊!”

的確很不搭,她的臉偏清秀,而這顆痣卻偏偏給她清秀的臉平添了幾分妖冶。

他說:“言言,你那顆痣讓人想……”

他想什麼,聶之言不知道,他也沒說出來,她只是瞪着他,因爲他的笑容,很壞。

七年過去,他忘了,而她,還清晰地記得當初他笑意滿滿的樣子。

彼時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年,已然在時光的洪流中,淡沒了身影。

而這一切,與她無關。

突如其來的負面情緒覆蓋了聶之言所有的臉紅心跳,她倏然站起來,臉色竟隱隱透着一點蒼白。

“陸律師,”之言的語氣很淡,她客氣地說:“謝謝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走得飛快,衣袂都帶起風,也許是風有些大了,吹得眼睛很不舒服,她在餐廳外停住腳步,微微仰頭,等眼中的澀意完全退散,她才匆匆上了一輛出租車。

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所以看不見被她拋在身後的那個身影,有多麼僵硬。

遺落在木質餐桌上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來。

“之言,你明明認識陸以恆幹嘛說不認識啊,你幫我牽一下線吧,如果能採訪到他,我的稿子就能上頭條了。”

“……”

“之言,聶之言,你在嗎?”

“我是陸以恆。”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那邊的人停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似的,說:“哦,陸律師,你好你好。”

“抱歉,我不接受任何採訪,你找誰都沒用。”

陸以恆開車回事務所,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十字路口的時候差點闖了紅燈,今天他本來有一個很重要的案子要和原告商談,但是他臨時推了,放低了姿態向對方道歉,只是因爲有她在。

七年前,她隻身一人前往廣州,沒告訴任何人。

七年後,她回來了,而他,成了她口中的“不認識。”

不認識,好一個不認識。

聶之言下了出租車在街上百無聊賴地晃盪,晃到晚上纔回去公寓,剛進門纔想起自己把手機忘在飯店了,到共用電話廳打電話向段佳燕要了陸以恆的號碼,聶之言看着薄薄的紙上的那一連竄數字,心中百味雜陳。

她是真的不想和陸以恆有什麼聯繫,但是,手機裡那些照片……

之言閉上眼睛,最終還是按下那一竄數字,電話響了很久,久到聶之言都要放棄了才被對方慢悠悠地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