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子棠的臉色沉下去:“兩萬人的性命啊!您難道真的要袖手旁觀?長此下去,這天下會讓虛懷濬變成煉獄的!”
生性從未薄涼,卻唯獨待他薄涼,真是個狠心的女子。
子棠的身子身子尚沒有完全恢復,需要靜養,這個女子生來就不是願意讓自己靜養的女子,這也是多年來他不願意告訴她前因後果的緣故,外面的一些瑣事都能讓她揪心。
“喜歡麼?”縱兮指的是他爲她作的畫。不是他沒有感觸,只是,這個天下由他虛懷濬變成煉獄,總好過由他雲縱兮來毀滅,破軍入命素來不是玩笑。權力與殺戮這個東西,一旦打開,從此便是一條不歸路。
何況,也許他虛懷濬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將整個西雲變成煉獄。洵夏有荀漠在,足以令他他虛懷濬頭疼多年,況且槃良那邊尚不可小覷。如狼似虎的漠漣,如今這般的沉寂,總有一日會參入這場爭霸大戰。
子棠的眼神暗了暗,淺淺一笑:“應該值不少錢。”公子兮的妙筆丹青,是天下人都求之不得,此一幅美人圖,市場價絕對令人瞠目。只是,這個男子終不願與她談及這個問題。
“那你好生收着,賣給絮雪,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縱兮撫了撫額頭,沉吟片刻:“肯定可以討個好價錢,待會找人把她裱起來。”
子棠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呡了呡薄脣,對於縱兮的這個建議,她不置可否。他雲縱兮竟還是可以拿她來開玩笑的麼?
寧絮雪,傳說中寧家新上任的宗主,一擲千金那是常有的事。只是,若是此事被外人聽了去,定是會嗤笑的。人家寧絮雪一個大姑娘,如何會要一個女子的畫像?即使要買,也要買他雲縱兮的畫像不是?
縱兮從來沒有在子棠面前細細地提過寧絮雪這個人,只是子棠聰慧,雖是一次的淺淺涉及,她便是猜中了其間種種。寧絮雪壓根就是什麼
女子,“絮雪”這個名字恐是他寧梧胡謅出來的,這“寧絮雪”也便就是“寧梧”,同一個人,只是用了不同風格的名字,世人便是以爲寧絮雪是位女子。
也虧得他雲縱兮想得出來,把這幅畫賣給這世間最富有的人,確實是可以漫天要價,也不怕他出不起錢。只是他也不想想,人家寧絮雪會不會要這畫像,好端端的活人在眼前,怎麼會惜得一張畫?
“還是我親自裱比較妥當。”縱兮沉思片刻,決定這個事情還是他本人親自動手比較好。
然而,縱兮俯身下去伸手拿畫時,子棠徑自捲了畫藏在了廣袖之中。
縱兮挑眉,表示狐疑。
子棠斂目,緩緩合上眼簾,薄脣輕啓,吐氣如蘭:“先生準備出多少金?”如今,這畫算是她的了,若想重回手中,那便是要拿錢來贖了。
縱兮微微一怔,是被反將一軍,本欲坑的是絮雪,子棠卻是來坑他了。果然是青出藍而勝於藍,她倒是學得快。
半晌沒了反應,子棠微微睜眼看他,卻見他一副沉思狀,面色比較凝重,似在思索他要出多錢贖回這張畫像。
沉吟許久,縱兮的眸子亮了亮,心情莫名地好起來,笑道:“阿衿先留着,恐先生暫時出不了這個價,有朝一日,先生會贖回來的。”
那一瞬,縱兮是欣喜的,這些年他也總算是見到了子棠那可愛的脾性,這算是她在與他耍賴麼?應該算是,即使她是一臉的冷清。
不過,這個問題卻也是爲難了他雲縱兮。或許是問者無意,答者卻是留了心。這個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拿什麼可以來掂量呢?雖只是一幅畫像,與他雲縱兮而言,卻一如這個活生生的女子。不可草率了。
那個時候,也就在那麼一瞬的時間裡,他雲縱兮決定無論這個女子心中有誰,他斷然不會再如此放任下去。這個女子生來便註定是他的,如今她
切切實實地就在自己身側,以後也絕對要一直伴他左右。十年的時間裡,這個女子沒有忘記那個第一個走進她心裡的男子,他可以再花十年的時間讓她忘卻,甚至更長的時間。
只要這個女子可以留在他身側,縱使她要了這個天下,他雲縱兮也便要爲她拿來。
現在,他不怕,什麼都不怕。以前不能真切地待她好,是他以爲自己沒有那個命。如今不再受詛咒折磨的他,還有什麼可以顧忌?
只是,縱兮怎麼也不會想到,在子棠的有生之年,這幅畫到最後都沒有再次回到他手中。最後拿在手中的是一副零碎東西,裱得很用心,卻依舊不見了昔年的完整。不是他沒有機會,也不是他拿不出那個代價,只是命運弄人,一錯便是終生。
縱兮一笑,如玉生輝,子棠感覺自己魂飛魄散了。
她趕緊別過頭去,從不曾見過他會笑得這般通透,沒有悲傷,沒有病痛,也沒有算計,似如稚子一般的明媚。
這一刻,子棠恨透了眼前這個男子。子棠感覺,這些年,她是愛慘了這個男子,愈是恨愈是愛,近十年的恨與怨到頭來竟是釀成了一脈不能要說的愛戀。
這個男子是天下無雙的公子,而她虛子棠至今活得窩囊,不能爲他排解一絲的憂慮。不能說愛他,因爲不能給他帶來什麼。不能輕易將愛說出口,因爲她好歹也是個女子,斷不能棄了臉面。
他說他暫時出不了這個價,有朝一日,他會將這幅畫像贖回去。子棠的心顫動着,這樣的回答,是個女子都是期待的吧,是“出不了這個價”,只是一幅畫像,他要出怎樣的價位?或者那只是一個藉口,不是出不了,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是碧落,還是地獄?
“先生該準備準備去迎接長公子云清纔是。”子棠斂了眉目,這會兒雲清應該快到縱兮府了,縱兮再不趕緊出去迎接,怕是要出了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