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從小就習慣往冰水裡跳了,對了,幫我看好衣服,別讓大黃給拱走了。”
“喂,你等等,先讓我把水囊都灌滿了!誰要喝你的洗腳水,這一汪天池都要給你弄髒了!”許暮急忙搶在賀齊舟脫衣服前去湖中裝水。
賀齊舟當然也沒大膽到當着許暮脫衣服的程度,只是躲在一塊大石後像在武備館時那樣,脫剩一條內褲,撲通跳入水中,冰涼之意瞬間進入每個毛孔,賀齊舟如魚得水,高呼讓許暮也下來暢遊一番,沒想到招來的卻是如雨點般的石塊。
天色已暗,賀齊舟雖有感覺有魚在遊動,但在幽深的湖中卻是什麼也看不到,更別說是捉魚了。心想,到底楊山他們是怎麼抓到魚的呢?
許暮在岸上叫道:“水都快燒開了,你的魚呢?”
“扔塊幹囊下來!”賀齊舟想到了辦法。
一塊被握緊的幹囊應聲掉在賀齊舟頭上,顯然前面扔的那些石塊只是嚇嚇他而已,這纔是許暮的準頭。
賀齊舟五指虛握幹囊,一動不動任由自己緩緩沉入不知幾許深的湖底,化開的麪糰一點點自指縫間浮出,漆黑的湖底什麼都看不見,賀齊舟只是感覺有魚在觸碰自已握囊的右手,一條,兩條,成羣的魚……
真氣在體內急速流動起來,賀齊舟決定在水底使出自己的最強一擊,不知有多久沒吃過魚了,再大的代價也值得付出。
湖心的水面上忽然咕咚咕咚地冒起一大團水泡,然後是賀齊舟探出了腦袋。
“魚呢?”許暮一半是調侃,另一半則還真有點饞了,她也知道沒這麼容易就抓到魚。
“接住!記得一半燒湯,一半火烤!”一條“大魚”自湖心飛向火堆旁的許暮。
接住食指大小的湖中“大魚”,許暮氣急而笑:“麪疙瘩倒煮好了,要不我吃麪疙瘩,你吃魚吧。魚太大了,吃不完,留半條明天路上吃!”
“那好吧,咦,下雨了……”湖中的賀齊舟道。
“哪裡下雨了?”許暮還真有點擔心火被淋滅。
“天上下魚了!”賀齊舟笑道,將那些被自己掌力震暈而浮上水面的魚兒如雨點般拋向火堆旁的許暮……
……
“你好了沒有?”許暮一邊烤着魚,一邊問着剛剛出水仍在大石後穿衣的賀齊舟。
“唉,這衣服十幾天沒換,也不知被汗洗過幾回了,真的沒法穿了。”賀齊舟走出大石,將髒衣服隨手扔在火堆旁,最上面的是那條溼的褻褲。
許暮忽然意識到什麼,也不顧手上的魚連着樹枝掉進火裡,雙手捂眼,慌忙跳到一旁,然後就從指縫裡看到穿戴一新的賀齊舟正急着從火堆中搶出那條快烤焦的大魚。雖然抓到了十幾條,但浪費了可不好。
“你,你找死啊!”許暮麪皮下的俏臉已經燙得不行了。
“喂,是你嚇死我了好嗎?也不知你盡往哪裡想的?難道你就只帶一套衣物?”賀齊舟自鳴得意地調笑道。
“去你的!”許暮總算是自然些了,返回火堆旁邊,道:“等會你還是把這些都洗了吧,聞着那味道就飽了,晚上多找些柴火,烘個一夜應該也幹了吧。”
“妹妹,你是吃了八條魚再加半鍋麪疙瘩才飽的好吧?幹我衣服什麼事?不過如果你能幫我洗一下的話,我可以考慮幫你燒十鍋洗澡水。”賀齊舟道。
“想得美!我警告你,待會我去大石後擦洗一下,你去林子裡等着,沒聽到我指令,不許過來,知道沒有?”整整十天在沙漠、山間穿行,能洗一個熱水澡已經成了許暮現在最想做的事情了。
“要不要我站在大石上面,這樣可以眼觀八方,保證可以提前預警,就算是隻野兔想來偷看,我也能將它轟走!”
“你去不去?”
“去!”
……
“喂,你說這裡的星辰爲何如此閃耀?”賀齊舟悠閒地仰面躺在草地上,下面墊着的是大黃馬鞍下的粗布,低聲問着身旁正散發出淡淡幽香的許暮。
許暮抱膝坐在墊上,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一頭烏黑油亮的秀髮仍有點溼漉漉地散在背後,直到腰間。見齊舟發問,便幽幽答道:“天高雲淡,遠離塵囂,星辰當然燦爛了!”
“錯!是我們不該把帳篷丟了!”賀齊舟一直在後悔爲何要這麼早去丟掉那頂帳篷,夜間寒冷,如果還能擠一塊該是多麼的愜意溫馨。
“去你的!不過那時我還真擔心我們是不是會渴死在這山中,聽說渴死的人死相最是難看了,皮膚沒一處是好的……”
“大姐,別說這個了,我會睡不着的。”賀齊舟道:“你怎麼又把麪皮戴上了?我剛纔明明好像見你去掉的?”
“怕你見了睡不着!行了嗎?”許暮氣鼓鼓說道。
“不會的,我就當是一團頭髮遮臉上了,說實話,你的頭髮真漂亮,那日在劍行門口遇刺的時候,我就發現,那是我見過最美的頭髮了!”賀齊舟遙想那日許暮在一擊之後被震散了頭髮,現在想來,擔心之餘,確實是震撼到他了。
“你再煩我就去大石頭那裡了!”許暮嗔到。
“你以爲那裡晾了你的內衣我就不敢過去嗎?”賀齊舟遠遠看到許暮去湖邊洗衣,然後將一部分衣物晾到大石後的火堆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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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
“不敢。還沒謝你把我的衣物也洗掉了!但爲什麼最上面那條不也洗一下呢?還要我親自去湖邊一趟?”
“去去去,多添些木柴來!然後睡覺,再不睡別怪我不客氣了。”許暮扯開話題,自己一天下來其實人都快散架了,賀齊舟只會更加勞累。
“你呢?”
“我頭髮幹了自然會睡的,快點去吧,說不定後面就再沒機會在這麼美的地方睡一覺了。”許暮聲音柔和起來。
“不怕你兇,就怕你這樣!”賀齊舟無奈爲火堆添上柴火,回來後倒頭就呼呼睡去。
許暮看着沉睡中的賀齊舟,那張越來越耐看的臉上,時不時會露出溫馨笑意,也不知他夢見了什麼。原本白淨的臉龐已經被曬得微微發黑,只是脫去稚氣後,更顯俊朗,散發着勃勃英氣,怪不得連跑慣江湖的馮嫣也會爲他着迷,這個奸詐的傢伙爲何看上去就是這麼人畜無害呢?
認識不到一年,居然又長高了將近一寸,現在比自己都要高小半個頭了,找個什麼樣的機會爲他揭下面具纔好呢?聽說男人只重容貌,還是等他和小荷、劉穎之她們撇清關係再說?
想着想着,許暮漸漸側臥下去,面向齊舟,臉上泛笑起意,剛纔那些也不知多少是醒着所想,多少是夢中所思……
賀齊舟一覺醒來,天已是大亮,昨夜洗過的衣物已經整整齊齊疊在身邊,還有昨夜充作晾衣線的繩索,也已捲起放在墊子上,不遠處的許暮紮好了頭巾,正在用石窩煮着什麼,炊煙與湖面的輕煙交錯着嫋嫋而上,輕風吹過,晨曦照在湖面上,泛起無數金鱗,遠山的雪頂,剛剛從白雲包裹中探了頭出來……
“爲何不早點叫醒我?”這次是賀齊舟發問了。
“我也剛醒不久,可能是覺得他們暫時安全了,睡得比較踏實。”許暮道。
“和你在一起,我睡得都踏實。”賀齊舟實話實說。
“去你的,吃好了快些上路吧。”許暮道。
“嗯,以後等我們老了住在這裡也不錯……”賀齊舟道。
“滾滾滾!我警告你,碰到其他人你可別再這麼胡說了!”許暮急道。
“唉,好吧,不過說好了,回京城帶我去你家看看哦。”
“休想!”
早餐過後,兩人灌滿身邊水囊後立即出發,沿着湖邊的腳印,往西北方向行去。谷中的湖泊並不大,只走了不到兩裡,便到了盡頭,一大片山坡除了靠近湖岸的地方是泥地、水草外,中間是成片的雲杉林,上方光禿禿地,像是一整塊的巨大岩石。
一離開湖岸,根本看不到什麼腳印,賀齊舟沒有辦法,只能鬆開大黃的繮繩,讓大黃帶路。大黃好像本就不太高興跟着齊舟走,見又讓它帶路,腳步立即加快起來,鑽入樹林之中,沿着山坡橫向往北行去。
賀齊舟見林間好像真有一條小徑,想來就是遷徙的動物們踩踏出來的。在林間走了十餘里後,穿出樹林,前方原本看成一片的高山在此處顯現出一個坳口。
大黃一陣小跑,奮力往坳口衝去。賀許二人緊跟而上,坳口約在樹林上方百餘丈,跑起來才知道,遠比看着要陡峭。
大黃幾乎不作停歇,一口氣跑了上去,然後站在坳口之上,兩山間的狂風將它稀疏的鬃毛和尾毛吹成一條直線,老朽的大黃忽然人立起來,“希律律——”一聲長嘯,好像感覺如王者歸來一般。
賀齊舟內心一陣激動,大黃到家了!拉着許暮的手,兩人同時站到大黃右側,然後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山坳下是一個比昨天的湖畔山谷至少大上百倍的平坦谷地,三面是高山,唯有北方是無數座大大小小的石峰組成的無邊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