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谷說,每月都會和家裡通信,亦師亦父的李中現在還在天山派療傷,八脈中有兩脈徹底報廢,已經從成宗退境到了六脈,腿還有點瘸了,身上的熱毒算是壓制住了,但遠未到解清的程度。
賀齊舟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是應該高興呢還是痛惜。幾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再無崛起的機會,確實令人惋惜,但在那麼重的傷勢之下,還能活過來,何嘗不是一種奇蹟?
賀齊舟告訴李若谷,自己所配治療熱毒的藥還剩下不少,明天會從許暮那裡取些過來,再讓李若谷寄去天山,他還會盡量畫出配方中的各種藥草,說明藥草生長的位置。天山離阿爾泰山並不遠,如果能找到,就可以多準備一些,以防赤焰一門的毒物!
李若谷最想問賀齊舟的也正是此事,聞言更是欣喜不已。久別重逢的兩人,半夜長談。
第二日上午,賀齊舟依約與許暮雙雙來到皇宮,看門的禁軍其實認出他們兩人了,但規矩就是規矩,通傳之後,還是由樞密院派人將他們帶了進去。
到了樞密院,也沒什麼事,只是從一個老頭手裡各領了一枚代表身份的魚符,和一張皇上頒下的敕書。以後憑着那枚魚符就可以自由出入外宮了。魚符是玉質的,明顯有別於刑部木質的魚符。
兩人在花名冊上簽字畫押後,便算是完成了所有的手續。然後就有一名中年院士帶他們去見副使大人,也就是許暮的外公張致仁。兩人在走道中等了約一柱香,才見剛剛散了早朝的張致仁匆匆趕到。
“外公。”進入張致仁的官署,許暮親暱地迎了上去,一手挽住張致仁的胳膊。
“外公。”賀齊舟也跟了進去。
張致仁和許暮同時回頭,怒目而視。
“誰讓你這麼叫的?”許暮低聲吼道,幸好周圍沒人。
“不是說好進宮後都跟你學了的嗎?”賀齊舟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唉!”張致仁長嘆一聲,對着許暮說道:“你這小子,怎麼攤上這麼一個滑頭的傢伙!你知不知道,剛剛還有人蔘了他一本!”
賀齊舟不解說道:“啊?我又怎麼了?”
“先坐下吧。”張致仁指了指稍遠處的一個位子,又讓許暮坐在自己身邊,接着說道:“參你有損朝廷命官的顏面!流連風月場所,還始亂終棄!”
“外公!不不,大人,那日我只是應邀爲蕭寄懷餞行,誤了出城時間……”賀齊舟急得額頭沁汗,被外公質疑可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算了,這種事也說不清,你好自爲之就行了。”張致仁仍是一臉緊繃。
“後來怎麼說?”許暮問道。
“被太子殿下打發了,真當朝會是茶館的堂會啊,連這種事都搬出來嚼舌根!”張致仁氣道。他心裡也清楚,自己這個外孫女擺明是不想嫁蕭家了,再詆譭賀齊舟,將來就是詆譭張家。
“外公,您叫我們來有什麼事?”許暮問道。
“我問你,你回來後有沒有想過來看看我?”張致仁氣道。
許暮道:“當然想過了,頭一天晚上見着一面,第二天有事,再說您整晚在宮裡,也不在家……”
“有什麼事?請這個臭小子吃飯?”張致仁的鬍子快要吹到眉毛那裡了。
“別生氣了,今天我哪也不去了,陪您回家。”許暮柔聲說道。
“去去去,我忙着呢。記得趕緊給老太公寫信,多說兩句好話,你的那門親事別找我開口,自己求老太爺去!”張致仁吃過一次虧,再也不願上第二次當。
“早寫過了。”這次輪到許暮有些不開心了。
“找你們來是想聽聽守榆州時的情形,還有對周軍的看法。”張致仁迴歸正題。
“賀齊舟,你說。”許暮道。
賀齊舟道:“哦。其實這一路上碰到了好幾支周朝軍隊……”
張致仁道:“那就一支支地說,講快點,我還有事。”
“好。最先在甘州到肅州途中碰到統萬城的精銳黑石金剛,那是黑石衛裡的精銳,十人的戰力與二十名甘州軍精銳加八脈的夏桐相當。”
張致仁道:“這個我已知曉,他們人數不多,不足爲慮,繼續。” wωω▪ttκǎ n▪¢ O
“在阿爾泰山的北麓遇見五十個北周禁軍羽林衛,如果以鎮北關騎兵的實力來衡量,足以以一當五。他們一共有五百騎,在阿爾泰山損失了一百餘騎,然後去了西域,也不知道去幹什麼,其中一百騎是重甲鐵騎,我軍若在開闊地帶正面迎敵,可能千騎難勝。”
“我知道。那是赫連清風的王牌!的確很厲害!姜爍手上的一百騎兵已經算是我軍精銳了。”張致仁面色凝重。
“嗯,表叔手下還沒他的強呢。”許暮道。
“我也這麼認爲,一路所見的冀軍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都不如鎮北關的守軍,最多和榆關的那些人差不多。”賀齊舟一臉愁容。
“還有嗎?”張致仁問道。
“還看到一小隊龍捲風騎兵,軍容嚴整,騎術精良;在陰山中看到北周中京的鐵甲步軍,他們也是攻打鎮北關的主力,雖然只有五百人,但戰力極強,鬥志又旺……”
許暮急道:“不也擋下來了嗎?你怎麼老是漲他人威風……”
“別打岔,讓賀齊舟再說下去。”
“大部隊是進攻榆州的兩萬多騎兵,應該是偏師,但要論騎射,連韓衝將軍精挑出來的親衛營都及不上。另外周軍的雲梯也很厲害,只要扣住牆頭,加上蟻附的士兵,很難推倒;
其實從榆州一路走來,我是越來越擔心了,有堅城險關守着,我們靠着人多,還不怎麼懼怕,若直是出關在開闊地帶死拼……”賀齊舟道。
張致仁嘆道:“何嘗不是啊!雖說我軍的精銳在御林軍、在幽州、在幷州,但說實話,並不比甘州軍強上多少,出了關,步兵再多也沒用,還是要靠騎兵!到那時,我們連人數的優勢都沒了。”
“不是還有東周牽制嗎?”許暮問道。
“若論單軍戰力,東周的蠻兵可謂天下無敵,可惜人數太少了,而且去年又吃了敗仗,我怕他們吸引不了多少西周軍隊。”張致仁道。
賀齊舟道:“我覺得這次的時機並不是太好。”
張致仁點了點頭,正眼看向賀齊舟道:“打是早晚要打的,既然陛下已經下定決心了,這樣的話出了這扇門就別再講了。”
“我明白。”
張致仁又道:“其實勝機還是有的。這兩年北周也是大災連連,赫連清風窮兵黷武,橫徵暴斂,爲了軍餉,連自家兄弟都給劫了,他的那些權臣們恐怕是人人自危了。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只要大軍能給周軍造成重大損失,周朝那麼大,總有地方會生亂,再加上東周的進軍,我們收復鎮遠關就不再是夢想。”
“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軍不能敗,就算是損失慘重,也要咬牙打下去!”賀齊舟道。
“看來我評你爲甲上還真是沒看錯你,說得沒錯,如果再象上次那樣都捨不得自己手上的兵,那最終的結局還有一樣的!但你又說錯了,如果打久了,你怎麼就能肯定我朝不會動盪呢?”張仁致道。
許暮道:“唉,打都打了,別想這麼多了。”
“還是我家暮兒最合我心意!既然皇帝都下定決心了,我們有什麼可擔心的,打!我倒要看看,一直嚷着要打的莫德正敢不敢衝到最前頭!”張致仁拍拍許暮肩膀,得意笑道。
“副使大人,能不能安排我去幽州或幷州?”賀齊舟問道。
“等你傷好了再說。我馬上要去議事了,你們先回去吧。”張致仁道。
“讓他先走,我陪您一起回家,今晚就住您那裡!”許暮道。
“別以爲我不知道,今晚你們還要去白雲樓呢。”張致仁又扳起了面孔。
“我就是不想去白雲樓……外公,以前看樞密院跑進跑出都是人,怎麼現在大戰當前,人反而少了?”
“有的派去當軍師了,有的去當了監軍,直接去掌兵的也有,現在叫人翻點東西都難。對了,別再煩我了,皇帝都獎賞你們了,理當請客!去吧,你只要偶爾來看我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張致仁道。
賀齊舟心中一動,道:“大人,反正我在刑部也就是個閒職,就留在這供您差遣吧,跑跑腿總行的,就當找個地方養傷。”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也好,留在這裡少惹點是非,明日旬休,你後天過來吧。”張致仁道。
“外公,我也來幫你。”
“好是好,但有一條給我記住了。”
“您說,我一定答應。”
“不許在我這裡談情說愛!”
“行。”許暮爽快答應。
“我也沒問題。”賀齊舟也點頭道,腹中加了一句:沒人的地方,誰管得着啊。臨行前又低聲問了一句:“張大人,那個‘大將軍’應該就在京城,您可知道?”
“韓衝都和我說過了,暫時沒有線索,這事你先別管。”張致仁有些嚴厲地說道。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