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純陽!”姜杉竭力後退,不讓匕首再前進半分,那把堅實的圈椅在兩位絕世高手的交手中瞬間便四分五裂開來。姜杉直到退至一丈後的牆邊,腳抵堅牆,這才靠雄渾的內力抵住了對方的刺擊。對方一出手,姜杉便認定了“明陽”真正的身份。
“快來!”看着匕首一分分離開姜杉的胸口,內力比拼中漸漸不支的“明陽”艱難吐出二字。
其實不用提醒,衝葉此時已經飛撲過來,狠狠一腳踹向匕首尾端,那一腳幾乎拼盡了衝葉全身之力!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姜杉身後逾尺厚的堅牆被撞出一個大洞,整個人也隨着磚石飛出屋外,然後一道金光閃過,“明陽”和衝葉亦倒飛出去,雙雙吐血倒地不起。
“師伯,捅死那畜生了嗎?”衝葉掙扎着想要起身,但撐了一把仍是無力地倒了下去,狂吐出一大口血來。
“明陽”看上去更加萎頓不堪,道:“沒看清,應該死了吧。”
“你們去死吧!”剛剛被衝葉擊飛出去的鄒錦鱗此時已掠回書房中,一蓬喪門針突然向兩人射去!
“下面見。”
“嗯,下面見。”
明陽、衝葉自知死期已至,互相一笑,靜待死神到來。
卻見又是閃過一道金光,那蓬喪門針竟在快要射中二人時全都向東西兩側飛去,射中牆壁後“叮叮叮叮”地響個不停。
“你到金光境了?”嘔血中的“明陽”真人眼看着姜杉從牆洞中走入,沒有絲毫被其救下的喜悅,反而感覺到無比的絕望。
“真的明陽人呢?”姜杉一邊封住胸口穴道,拔出刺入身體約一寸的匕首,一邊如野獸般嘶吼着問道。
“被我清理門戶了,一起見閻王的還有你插在峨嵋派的三個武察司釘子!”“明陽”的聲音變得更加蒼老起來,順手除去臉上面皮後,露出一張仙風道骨的臉來,白眉白鬚,只有嘴角滿是深紅的血跡,正是峨嵋掌門人純陽真人。
“這件事極爲隱秘,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姜杉找了把椅子坐下,心中有些不解,朝廷中知道明陽道人投靠自己的人絕對不超過三個。
“廢話,當然是我通知大師伯的,明陽見利忘義、狼子野心,勾結你這個畜生,死有餘辜!”衝葉道長慘笑道。
“你這個背信棄義、欺師滅主的小人!陛下,求您把衝葉交給我吧!”鄒錦鱗氣道,衝葉曾經當着自己的面,答應暗算純陽掌門,然後自己取而代之,自己還曾因此向姜杉邀功。
“哼哼,若不是爲了得到這個刺殺畜生的機會,你這條走狗三個月前就沒命了!”衝葉冷笑道。
“朕到底哪裡得罪你們了?一年裡給峨嵋的銀子都抵得上一座府衙了,好好答話,朕可以給你們留條全屍。”姜杉知道,自己撞出牆外時攻出的那招,用上了九重北邙神功,兩人顯然是救不活了。
“你在蜀地徵用數十萬勞力,強徵的糧草何止百萬石,害得錦城以西十室九空、民不聊生!這種盤剝民脂而來的銀子,我峨嵋拿着噁心!”純陽真人怒道。
“那你呢?爲何如此恨朕?”姜杉明顯感覺衝葉更恨自己。
“姜杉,苗師妹當年既然已經跟定了你,也不要什麼名分,你爲何不能娶她爲妾?爲何要慫恿她殺人滅口?又爲何救出她之後,讓她去幹那些殺人越貨的勾當?她至死也不願供出你這個幕後主謀,而你,你卻只是將她當成了殺人工具!你不是畜生,又有誰是?”衝葉不顧口中血流不止,越說越氣。
“原來如此,苗金花說有人纏着她,想必就是你吧。哼哼,我那時是被猜忌的太子,再犯一丁半點的錯就永無翻身之日了,一個鄉野民女、下等道姑怎配入我東宮?當叱吒江湖的雙尾蠍有什麼不好?”姜杉冷笑起來,目光中泛起令人不寒而慄的陰狠之色。
姜杉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不堪回首的一幕,那時身爲太子的自己屈辱地跪倒在楊徵腳下,任由他打罵卻不敢還手還口,忠誠得就像是一條狗!
爲了不讓楊徵將自己使峨嵋道姑懷孕之事彙報給姜琮,自己不得不又向楊徵下跪了兩次,發出了痛改前非的毒誓,這才換來冷冷的“下不爲例”四字。
所幸數月後,巧妙地讓苗金花流下嬰兒,再逃出山門,總算化解了一場可能失去東宮的危機,但對楊徵的恨,卻開始如洪水般積蓄起來……
“都扔出去喂狼,沒事別來煩朕了!”雖然還只是上午,但姜杉忽然覺得十分疲憊,那股忍不住要殺人的衝動再次襲來。
“要不要再問問其他峨嵋弟子到哪了?”鄒錦鱗小心翼翼地問道,然後發現姜杉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頓時嚇得跪了下來。
“隨你便,反正所有峨嵋弟子,全都格殺勿論!”
“遵旨!”鄒錦鱗直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哈哈哈,姜杉,小心你自己的腦袋吧!大師伯,我先走一步了!”衝葉言畢耗盡最後一點真氣,自斷心脈而亡。剩下的峨嵋弟子此時多半已經到了崑崙山,得知葛天衡失利的消息後,衝葉並不擔心門下弟子的安危。
“好樣的,師伯來了。”純陽其實已經油盡燈枯,只是心意一動,便溘然長逝。
鄒錦鱗忍住傷痛,叫來早就趕至殿外的錦衣衛,將前後兩代峨嵋掌門扔至西寧城外。
幾次大戰之後,城外的黃沙中不知埋了多少枯骨,狂風一過,便常有碎骨吹至牆角,而此時,漫漫黃沙中,又多了兩具曾經笑傲金頂的俠骨!
赫連清風才安生了不到半個時辰,又被來自洛陽的軍報驚擾到了,從十天前的易縣失守開始,定州失守、呼沱河失守,這次是雲夢山失利,三萬大軍全軍覆沒!區區東周七千騎正直奔洛陽而去!
“來人!”寢殿中傳來姜杉狂暴的吼叫,門外的太監不得不硬着頭皮迅速衝了進去,上一個被殺的太監,就是因爲心中害怕走得慢了,被姜杉一腳給踹死的。
“傳令下去,全軍撤退,御林軍隨我先回洛陽。”這次姜杉沒有殺人,語氣中除了怨毒,更多的卻是無奈。
……
短短數日之間,邯鄲城中擠進十萬大軍!既有自冀南軍營中火速來援的五萬人,也有一路從冀北、冀中敗退下來的“潰兵”。其中大部分甚至還稱不上潰兵,東周軍離着數百里就開始沒命地往南逃,那些人被蕭薊雄一骨腦地收到了邯鄲。
邯鄲城是蕭家的大本營,裡面有二十餘年積累起來的財富,那些從各地錢莊連夜轉運來的銀子也都堆在了邯鄲,所以蕭薊雄面對太子增援洛陽的急令、皇帝阻敵於河北的聖旨都視而不見,只是希望用堆積起來的人數拼死守住邯鄲城!蕭薊雄也第一次有了與邯鄲城共存亡的決心!
莫德正與靈潭帶着兩千騎倉皇逃向洛陽時,曾力求蕭薊雄派人增援洛陽,因爲對方的目標不是邯鄲,有五萬人防守足以讓賀齊舟繞道。
但蕭薊雄仍是無動於衷,只是假惺惺地將黃河北岸的兩千漕運兵派往洛陽,那些水兵的戰力甚至還不及最普通的步軍。
雖然將大部分錢莊、米行的錢糧運回了邯鄲,蕭薊雄仍是夜不能寐,那些來不及撤離、或是途中被賀齊舟追上的錢糧依舊讓蕭家損失慘重!
如今有一件更加糟心的事擺在了面前:
“父親,聖旨都下了三道了,如果再不出兵阻擊,將來皇帝回來,我們蕭家該怎麼應對?”傷愈的蕭寄懷竭力要求其父出兵攔截。
“你懂什麼?我齊國如今烽煙四起,東北有山海關、西北有土谷渾,蜀地生亂、嶺南不穩,甚至連區區一個祁門山,至今都無法攻下,就算皇帝現在打敗了賀齊舟,仍將有求於我們!如今亂世之象已成,唯有掌握了錢糧、兵馬,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我都有些後悔將三萬人派去定州了,你休得再提阻擊之事!”蕭薊雄怒道。
“身爲臣子怎可不替君分憂?父親,皇帝都說了,只要攔住賀齊舟七日,就封您爲趙王,您只須撥給孩兒三萬人,我必將賀齊舟斬於馬下!”蕭寄懷竭力勸道。
蕭薊雄強抑胸中暴怒,道:
“你是忠君之人嗎?姜杉將你捧爲軍神時也沒見你這麼忠君啊?
趙王?你想想前朝離亂之時,以我們現在所掌握的錢糧兵馬,是不是足以撐起一個千里之國?難道你的目標僅僅是王?
三萬步軍?就算是六萬、十二萬在暴風雪面前能頂什麼用?我們所有人加起來能抵得過赫連清風的八萬鐵騎嗎?唯有據堅城死守才能真正發揮步軍的作用!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不過只是想報那奪妻之仇!只是想把敗給許暮雪的恨從賀齊舟身上找回來!可你不想一想,賀齊舟可是從北海一路殺過來的,北周那麼多高手都沒人能攔住他,憑什麼你就能攔得住?
寄懷,聽爲父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守住邯鄲,而不是跳出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