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也看不出許暮的表情,只是低聲道:“下午剛睡飽,這裡時不時有碎石滾下,我們各睡半夜吧,我也想抽點時間修習功法,你先睡!”說完在帳篷上方的山坡上盤腿坐下,運起功來。
賀齊舟緊挨着她身邊也坐了下來,道:“我也睡不着,咱們還是聊會天吧,許暮,你和我說說你的生辰吧,一直也不知道是你大還是我大,讓我這兩天中午都沒睡好!”
“拉倒吧你!一鑽進來就打呼,還好意思這麼說!”
“要怪就怪你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怡人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整天趕路,這都是累着的,你還揹着上百斤的東西,快睡吧,明天中午不能再休息了。”許暮柔聲道。
“那你先告訴我生辰,我就去睡。”賀齊舟道。
“你先說。”許暮道。
“好吧,你肯定能記住的,我的生日是正月十五,那天你替我擋了一掌,正好是我的生日……”賀齊舟道。
“我比你小半個月。”許暮聲音又低了幾分。
“許暮妹妹,你要是一直這樣溫柔就好了……”賀齊舟開心笑道,最終還是自己大一點,不用再違心地叫許暮兄了。
“滾下去睡覺,害我沒辦法練功!”許暮兇相畢露,一腳踢中賀齊舟屁股。
賀齊舟一個接着一個跟斗隨碎石滾到帳篷邊上,哈哈笑道:“記着兩個時辰內叫我,否則你不睡我也不睡,你睡了我陪你一起睡!”
“不和你搞了,快睡吧,兩個時辰一換!”許暮正說着,幾塊碎石因爲下方震動,飛速從上方滾落,許暮頭也不回,啪啪啪將石塊盡數向兩邊拍飛,然後繼續着自己的吐息運氣。
天矇矇亮,許暮也沒睡足兩個時辰,就讓賀齊舟收拾好東西,趕緊出發,兩人一馬繼續在怪石堆裡穿行,一直走到中午,賀齊舟也不知劃了多少個記號,就是走不出這一個連一個的山崗,正暗暗數着步數,擡起那把已經磨掉半個刀頭的柴刀,想在臨近的石崖上作個記號,忽然發現那塊石崖有點眼熟。
再一看,上面居然有個記號,正是自己清晨時分劃的,原來走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再看大黃,也一改原先成竹在胸的樣子,時不時搖頭甩尾,發出沉重的鼻息,顯然也已經意識到自己迷路了!
“怎麼辦?”許暮看向賀齊舟,心情已是極爲凝重。
賀齊舟也沒辦法,只得走近大黃,摟着它的脖子道:“大爺,就靠你了,別慌,再仔細找找,找對了你回老家,我們也能回去!”
“它能聽懂?”許暮有些哭笑不得。
賀齊舟道:“聽不懂,你聽懂就行,再給它一點時間吧,如果到晚上再走不出去,我們就往最高的地方走,大黃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好,你把帳篷什麼都扔了吧,節省點體力,也能節省下水來。”許暮道。
賀齊舟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將帳篷毛毯拋去,心中暗暗爲大黃祈禱:大黃啊大黃,如果只有我們倆,我肯定不會拋下你不管,可現在又多了許暮,我不能再將水浪費到你身上了,你還是快些大顯神威吧。
人馬稍作休整,再次出發,這次大黃走得很慢,一路上又多次看到之前做的標記,走了一個多時辰,再次來到那道山崖下。
賀齊舟一見,想死的心都有了,沒想到大黃卻在山崖前的一堆亂石前踟躕徘徊起來,那堆亂石有一丈多高,都是些拳石大小的碎石堆積而起,應是哪次滑坡後從山崖上滾落下來的。
大黃幾個來回之後,總算停在了亂石堆前,用前蹄去扒石塊。賀齊舟剛剛昏死的心怦然一動,一個箭步直接躍上石堆,石堆後的兩塊巨石中好像有條三尺來寬的空隙,猶如一條石徑,只是前方几十丈的地上,堵着一座高大的山包,好像並無通道。
賀齊舟有此不太死心,沿着石隙一直走到底,卻發現石隙盡頭與那高大山包當中還隔了一條數丈寬、幾十丈深的溝壑,石隙形成的道路拐個彎後仍能向左通行,只是那條天然形成的“道路”,緊貼在一側山崖邊,大多隻有幾尺寬,且地上石塊密佈,路的右側就是剛纔所見的深壑。
“怎麼樣?”許暮也跳上石堆,大聲詢問已經走出數十丈的賀齊舟。
“巨石後面能通行,可能就是這裡了,只是奇險無比,不知道大黃行不行?”賀齊舟一邊迴應,一邊飛掠回來。
“只能當活馬醫了,先把這堆石頭弄平點吧。”許暮道。兩人齊心攜力,很快將一丈多高的石堆推平數尺,大黃迫不急待地爬上仍有點陡峭的石堆,艱難翻越後沿着剛纔賀齊舟發現的“道路”歡快前行,又大聲嘶鳴了兩聲,彷彿召告着勝利即將來臨。
山崖邊的石道時窄時寬,時高時低,不時有細石從上落下,只因石道太窄,上方滾落的石塊盡數掉入右側的深壑中,不時發出“哐當哐當”的巨大聲響。
賀齊舟發現在崖壁上零星有被尖石勾住的長毛,也分不清是馬是羊,腳底石塊下還有乾枯的馬糞,石道的走勢是一路往上,通過數裡的險途後,山勢開始平緩,山坡與右側的溝壑已經融爲一體,大黃走得更是輕快,斜斜地往山上爬去。
“水不應該在山谷底下嗎?大黃帶我們去的地方會不會也像那片溼地一樣變成荒灘?”許暮心中仍是喜憂參半。
“我相信它!”賀齊舟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其實想得和許暮一模一樣。
臨近日暮,空中尚餘些日光,但兩人所處的位置已經不見太陽,正尋思着找個避風的地方過夜,忽見大黃加速衝向山崗,不顧一天奔波下的勞累,竟小步快跑起來,一口氣翻越了山嶺,然後消失在山的背面。
兩人急忙展開身形,三兩下就上了山樑,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接着便是相擁着又叫又跳!許暮不自覺地發出了女聲,賀齊舟只是覺得耳熟,但興奮之餘,跟本就未及細想,兩人攜手往山坡下衝去。
那是一片數百畝大的山谷,碧綠的青草鋪滿了谷底,對面山坡上是一整片雲杉林,一泓湛藍的湖水倒映出西方大山的雪頂,尚不肯下山的紅日,爲雪山戴上了一頂光爛爛的帽子……
“這是我見過最美的景色了!”賀齊舟拉着許暮的手,隨着大黃一起衝下山谷。
“我也是!瑤池仙境不過如此吧!”許暮亦是大呼。
“這裡有篝火餘燼……”
“這裡有剛用過的土竈!”
“魚骨頭!”
“那處山崖上有繩索!”
“湖邊有一大堆腳印,人的馬的羊的都有!”
……
下到谷底的兩人不停地發現剛有人來過的痕跡。大黃在谷底跑了一圈後,則在湖邊痛快地飲起水來。
“看樣子他們走的和我們不是一條路,是從那裡攀下來的。能找到這裡,真是難爲他們了。說不定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賀齊舟心中落下一塊大石,暢快至極。
許暮道:“有可能,聽說天山的地形與阿爾泰相似,李中是天山元老,估計有他帶路,才能找到這裡。我問你,如果讓你現在原路返回,你有把握出山嗎?”
賀齊舟想了想,道:“如果摸索個四五天應該沒問題,畢竟我們兩天就到這裡了。”
“從這些印跡來看,他們估計離開這裡還不到三天,如此算來他們從進山至找到此處至少在山中走了四五天,希望他們套到了天駒帶路,否則還真是替他們捏把汗啊。”許暮仍是手拉手與賀齊舟一起在湖邊漫步,此時的心情已是放鬆了不少。
“不對啊,你看,這些腳印可是一直往西北方向去的,沒幾個是往回程的!他們離開營地沿着湖畔而行,後就沒回來過。”賀齊舟越往西走,越是肯定自己的判斷。
“他們是去追趕馬羣了,這是個一舉兩得的好法子!既不怕斷了水源,又有希望套到天駒後讓馬來帶路!”許暮喜道。
“那我們休整一夜,明天去追他們!”賀齊舟又燃起套馬的希望,還好長繩還帶着,原本是爲幫助許暮上下峭壁所用。
“嗯。今天可以吃頓熱的了,我去生火,你去幫忙揀柴火——還不放手!”
“好,我這就去!”賀齊舟有些不捨地鬆開手,依言去對面山上砍柴,心情大好之下,這老本行幹得迅捷無比,心想,不知道進山的那羣人裡是不是劉駿之主動擔起了這砍柴的任務。
“這裡有現成的石鍋,應是李中他們掏的吧,我已經洗過了,待會請你吃麪疙瘩。”賀齊舟捧着一大堆木柴回來後,許暮已經生起了篝火,此時正在土竈下添柴。
“我差不多半個月沒洗澡了,先去洗個澡,待會想辦法再捉兩條魚上來,一半用來烤,一半放湯裡……”賀齊舟道。
“你瘋了?這剛纔沒摸過這高山上的湖水有多冷啊?”許暮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