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不遠處的晗笙怔怔的看着一幕,臉上卻露出詫異和驚恐的表情。
她清楚的看見了那個青衣女子的背上匍匐着一團紅色的影子,即使相隔得這麼遠,她依舊可以感受到從那團東西身上散發出來的森然怨氣。
幾縷透明的猶如上好綢緞般連綿的絲線從青衣女子的肩胛處被抽出,並被那團紅色陰影所吸收,那團影子似乎發現了自己被人看到了,從影中霎時分化出了一個駭人的臉龐,那扁平空洞的五官輕輕擡起,朝晗笙咧嘴露出一個陰森怨念的笑,原來這團紅影是爲死靈厲鬼呵!
那團影子分明就在吸食那個青衣女子的靈氣.所以這個青衣女子周身都被邪氣所籠罩,這厲鬼怨念極重,被寄生的宿主一定是相當的痛苦,不過還好的是,雖然她的處境很兇險,但還不至於危及性命。
晗笙還在定定的發着呆,卻感到手腕被人一拽就被人拖着往那青衣女子那兒疾跑而去,耳邊還響起了錦熠焦急萬分的聲音:“快,這裡有人受傷了,快去救人!”
晗笙不滿的掙脫了錦熠的手徑直停在青衣女子面前靜靜的觀察着她的傷勢,儘管她全身上下佈滿了極爲嚴重的傷口,不過顯而易見的是之前已經有人給她處理過了,故她的傷勢已無大礙,真正要人性命的乃是俯在她肩頭的這個怨靈。
可是自己對除鬼是一竅不通呀……
正在煩惱之際,晗笙一擡頭就發現了錦熠正焦急的看望着眼前的這個青衣姑娘,淡漠的眸子里居然透出了難得的着急情緒。
晗笙愕然,原來這個冰人並不像她表面所表現的那般淡漠而不感外物,到底是仙人,果然還是以慈悲爲念。不過……想起這錦熠之前對她的多番惡劣行徑,她心中頑劣又生起了幾番——怎的本小姐也不會讓你順心,這次也得讓你這狗屁仙人嚐嚐碰上釘子的滋味。
於是她雙手環胸,輕挑着秀眉,嘴角輕輕上揚,有些玩味的說道:“怎麼,錦熠姑娘撞傷人了,沒辦法了纔想起本小姐這個大夫麼?”
錦熠愣愣的看着她,並未沒有在意她話中嘲諷的意味,只是有些着急的說:“這個姑娘傷勢很重,先救人再說。”
晗笙略略訝然,然故作輕鬆一笑,沒想到這個仙人雖然可惡,卻敢做敢擔,比許多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要強得多了。
這樣木訥卻很有責任心的人,總是會讓人想起私塾裡的夫子,那樣的一本正經,教人忍不住想好好捉弄一下——總之自己就是不會這麼輕易順了她的意。
“不救,人是錦熠姑娘你撞下馬的,關本小姐甚事?要救的話錦熠姑娘自己想辦法罷!”
晗笙傲然的微翹了嘴角,語氣裡裡盡是挑釁的意味。
“你……”錦熠一時語塞,沒想到這個嬌蠻的大小姐竟然會在這樣人命關天的時候與自己擡槓!其實自己本不想拉下顏面求救於她,只可惜術業有專攻,自己於仙界百年,向來醉心於劍術武藝,即便自己偶爾受傷,憑着仙體亦可自行痊癒,故她對着人界的醫術可是一竅不通吶!心念至此,錦熠微微嘆氣,氣勢明顯弱了下來,“你可是大夫……”
晗笙行醫近十年,自是有一顆醫者仁心,但現在如斯情況,晗笙的玩心大大的壓過了仁心,現下看到錦熠的示弱態度,她更是興奮!所以一時興起之下,晗笙竟想加倍的好生逗弄這紫衣仙人。
“本小姐確實是爲大夫,可是有誰規定大夫就一定要行醫治病呢?本小姐樂意救人就救,不樂意的話錦熠姑娘能拿本小姐怎樣?再說了……”晗笙雙手環胸,微皺眉頭的輕掃了那個青衣女子一眼。
只見那女子背上依附的不淨之物散發着逼人的怨氣,大有食其肉,飲其血,女子不死它則不休的氣勢!這厲鬼死靈所啃食的之地亦是這女子全身靈氣所聚集的琵琶骨兩側,再見這女子滿臉青煞的戾氣,這多是常年接觸鬼魅的結果,由此可見,這女子有如此慘況,一看就是因爲靈氣四溢而不足以操縱鬼魅所招致的反噬後果!
晗笙鼻尖輕哼一聲,不屑道:“這女人可是個術士,以血下咒,讓死靈無法進入輪迴且永世不得超生以爲自己操控,這般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可見她的良心有多壞,現今她有此慘況乃是自食惡果死不足惜,錦熠姑娘又何必介懷?如此心腸毒辣之人,本小姐可不救!錦熠姑娘可莫要逼我!本小姐自有想法。”
說罷,她秀眉一揚,饒有興趣的暗暗觀察着眼前這個被挫傷銳氣的仙人。
出人意料的是,錦熠臉上並沒有露出她想要的那種氣憤神情,反倒是平靜得令人壓抑!但望向她的眸子卻猶如一汪深潭,靜靜的折射着幾許嘆然。
然後,錦熠轉身抱起地上的這個女子,默默離去。
“錦熠怎可對貝研如此無情!”
“你真認爲貝研乃是逆賊麼?”
“貝研如此愛你惜你,夾在長野和你之間兩面爲難……你怎可這般殘忍……爲何你竟無一絲悔意傷感??”
“我,替貝研不值……”
……
……
如若當初我不逼你做抉擇;你我怎會落得如此下場……是我親手毀了你,僅爲我所謂“忠心”,葬送了你我的……
胸中的那顆本以爲堅強如鐵石的心突然猶如被針扎一般疼痛,一針一針慢慢扎入,一針一針緩緩挑出……
就如想起了甚令人痛心的陳年往事似地,錦熠雖與晗笙背立而對,卻輕輕說了一句話。“說得對,你有你的想法,誰也不能強迫你,誰都不該逼你。”
語氣裡充滿了無盡的落寞,酸楚……
那般蕭瑟的語調讓晗笙一時愣住,那苦澀的言語讓她一陣暈眩,摸不着頭腦。
等她回過神來時,錦熠的背影已經被夕陽的餘光拉得極長,投在地面上的剪影也透着蒼涼寂寞的孤獨。
自己並不是真的不打算救人,僅僅一句玩笑罷了……這狗屁仙人何必如此認真,還說了這樣一番不着邊際的言語,好似自己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庸醫似的。
被這番毫無充滿奇怪意味的言語一衝,晗笙玩心全無。於是紅衣輕揚,踏着餘輝,忽地的攔在了錦熠面前。
“哎……錦熠姑娘可是要去哪裡?”晗笙頓了一頓,輕輕發問。
“自是去尋找肯救這位姑娘的大夫。”
錦熠仍舊沒看她一眼,面上依然還是那副冰霜淡漠的表情。
“這個姑娘的傷可不是普通大夫能治的,等錦熠姑娘辛苦的找到了大夫,只怕這姑娘已經沒命了。”
聞言錦熠懊悔的緊抿了嘴脣一言不發,沒想到僅因自己的不慎竟會就這般葬送了一條人命,責任感內疚感排山倒海般的向她襲來。
晗笙好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頓感抓到了這仙人的軟肋,故她嘻嘻一笑又趁機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錦熠姑娘若是答應與本小姐一同上路並且事事聽從本小姐的安排,再也不同本小姐擡槓……本小姐就救她一命,省得錦熠姑娘時時掛念自己害了一條性命,連覺也睡得不安穩。”晗笙知曉現在不管她提出甚要求,這仙人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所以她也就毫不客氣的提了幾條並不過分的條件。
誠如晗笙所料,錦熠幾乎想也沒想的便一口答應了。於是晗笙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舉手示意錦熠將人放下,而她則上前意欲查看這位姑娘的傷勢。
但是適才一蹲下,那個原本寂靜無聲的怨靈突然睜開了瞪怒恐怖的眼眶,伸出沒有五指的手腕,嘶叫着向晗笙的胸口襲來。
晗笙發現那團紅影有所異動後,即刻驚呼一聲突然以手捂住胸口,踮起足尖向後迅速滑退,可是那怨靈襲擊的速度實在太快,臉上那空洞的五官因爲急速的前進而不斷的扭曲着,它伸出了光禿禿的手腕不顧一切的向晗笙胸口抓去!
錦熠顯然也被那面目猙獰哭嘯尖囂的東西嚇了一跳,這從未下過人界的仙人這時才發現原來附在那女子肩背出的紅影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鬼魅死靈!!大驚之餘,錦熠立刻拔劍向那團紅霧斬去,然而閃着寒光的寶劍卻在一襲金光閃過之後頓頓的停在了空中,就那般定格在那,彷彿忘了自己該做什麼——
那隻沒有五指的詭異手腕剛一碰到晗笙胸口,她的胸口上就冒出一陣耀眼的金光!然後錦熠便看到那團紅色的霧氣在半空中不停痛苦的扭曲着,那紅影上依稀印着一個人類的五官,且耳旁全然充斥着怨靈淒厲的尖叫,那團紅霧握住自己冒着青煙的手腕又瞬間縮回了青衣女子身上,大作瑟瑟發抖狀。
錦熠不由得皺眉不解,即使她的靈覺於仙人之中可謂低末遲鈍,但是她還是勉力捕捉到了藏於晗笙身上那絲難以令人察覺的異寶靈氣。
這個紅衣女子胸口究竟藏有什麼?竟然有驅邪之力!
眼見這隻怨靈突然退去,晗笙緊繃了的神經才緩和下來,但被嚇得慘白的雙手還按在衣襟下那印着驅邪法印的小盒子上,彷彿她還未從剛纔的驚嚇中緩過氣來。
果然,這些飄渺無實體的邪靈雖然虛弱,但是靈覺卻是極爲敏感,尤其是對奇珍異寶由爲敏感,即使師父用萬年黑檀木打造出來的盒子也無法在這些邪靈面前掩住豆蔻天香的氣息,要不是師叔在上面打了一個避邪印記,只怕自己已經是這個邪靈的爪下亡魂了……
這些非人體質的仙魔鬼怪,似乎或多或少都能感覺到豆蔻天香的靈氣,看來即使自己再怎樣小心保護也還是會露出些許蛛絲馬跡。
想到這裡,晗笙突然一怔,若是如此那這個仙人豈不是發現了豆蔻天香就在自己身上?若是這樣該怎麼向她解釋啊!!
晗笙心虛的觸及錦熠眸子裡那深沉而又疑惑的淡光,只能靜靜的與她對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說法。
然而錦熠也僅是這般愣愣的注視着她,雖然自己很想開口問她怎麼會這樣,可是想到如今自己和轉生後的貝研只是兩個形同陌路互不相干的人,自己何必這樣多事?所以錦熠生生的壓住了心中的那份疑惑。
晗笙望着這仙人,看得出這笨蛋仙人是很想知道自己身上藏有甚寶物,但是猶豫了許久之後這錦熠終究卻是一句話也沒詢問於她,錦熠一如既往的淡漠讓她好生鬆了一口氣。
既然不知該作何解釋,那就不必解釋了~晗笙突然發現和這般寡言沉默的人通行一路雖然沉悶無趣,但卻很是輕鬆。
於是晗笙略略擡手,故作無事的顧左右而言他,“錦熠姑娘不若先將這位姑娘安頓下來再讓本小姐細細診治。”
錦熠將這青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橫抱至牀上躺下,便安靜的站到一旁耐心等待晗笙診治的結果。
此時那隻渾身泛紅的惡靈在晗笙身上吃到苦頭後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哆哆嗦嗦的貼在青衣女子背上,縮成小小了的一團。
晗笙給那青衣女子號過脈,最後又掀開了她的衣服查看其肩胛骨兩側的傷勢,傷勢之重令得晗笙十分苦惱的皺起了眉頭。
她輕嘆一口氣,不經意的向那怨靈一瞥目光——好似有甚不對的地方。
這個怨靈手腳和獠牙都被削掉了,除了能趁宿主靈氣散去吸食其血氣之外早已沒了反噬之力,恩……相信能打傷處在反噬之中的惡靈的人肯定不是這宿主,可是這個人要救這女子一命又爲何不做得徹底一點呢?這樣只救一半倒給這個青衣姑娘帶來了莫大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莫過於此。
這隻怨靈現在只能趴在這青衣姑娘肩頭慢慢吸食着她的精血,這般細水長流的折磨可謂是比死還難受,這個病弱的女子能撐到現在都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吶……能想到以這樣的方式折磨人,那人的心腸想必也是惡毒得很呢。
而且這個女子身上的傷口也有被醫治過的痕跡,但是卻沒給她根治,想必此人亦是精通醫道或是請了通醫道之人爲她醫治……這樣的傷既要不了人命,卻又能恰到好處的給人以最大的痛苦!
思索到這裡,晗笙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真難以想象世上會有這麼可怕又歹毒的人,和處在病中的大師姐倒是很像呢!
她看着這個女子雖處於昏迷中卻仍流露於面上的痛苦神情,不自覺暗自嘆氣,以自己的能力頂多就只能爲這女子續命,但是這女子每作一輪呼吸,俯在她身上的惡靈也會多吸食一份精血,到頭來忙乎一通也是給這個姑娘徒添痛苦而已。
“如何?”錦熠看見晗笙緊鎖的眉頭,也猜到情況不妙,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這個女子究竟仍否有救。
“唉……”晗笙撓撓腦袋,拉開椅子坐到了牀邊,說道:“她身上到處都是淤青傷痕,不過這些都對她沒甚危害,真正要命的是她肩胛處的兩個血洞。”
錦熠聞言也拉開了那女子的衣襟,仔細的查看了一下,那兩個深可見骨的小洞里正流着死黑色的污血,還隱隱透着異味。
看着那姑娘慘白痛苦的臉色,錦熠心裡很是不忍,脫口問道:“難道就無甚醫治的辦法嗎?”
“辦法也不是沒有……”晗笙以手支頭,輕輕的晃了晃腦袋,一臉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惜本小姐只是大夫,而非陰陽術士師,本小姐只管診脈看病,可不管捉妖收鬼,錦熠姑娘若真想救這位姑娘,就想辦法把她肩上的那隻惡鬼收了吧!”
仙體血中帶有靈氣,正好是這種惡鬼死靈的剋星!反正依這個仙人的脾氣和本事定能收了那隻惡鬼,於是她也就索性坐到一旁開始悠閒自在的給自己斟茶,一面還僞作自嘲般的喃喃說道:“早知會遇見這種病患,本小姐定會向師叔請教幾分剋制鬼道之法,多學些東西也不是壞處。”
眼見錦熠正色站在窗前低頭看着那青衣姑娘,晗笙好笑的又走到她身旁輕拍着她的肩膀道:“放心吧,這姑娘的命有本小姐在此自是無甚大礙了。”
錦熠聽聞晗笙不停在耳邊鼓譟並沒作出平日那番厭惡神情,只是扭頭淡淡說道:“若僅是隻需要收了那隻怨靈倒是好辦,診療之事便勞煩你了,你可是有把握救得這姑娘?”
見錦熠這樣質疑自己,晗笙也懶得和她爭執,只是毫不客氣的賞了她一記白眼。
“錦熠姑娘說甚笑話,本小姐像是庸醫嗎?”
說罷,晗笙便靜靜的站立在一旁,既然這個仙人說好辦,那就站在一旁看她如何處理吧。
只見錦熠“霍”的一下抽出寶劍,毫不留情的向着自己的手腕重重割去,鮮血“譁”的一下就涌了出來,順着劍刃緩緩的滴了下去。
晗笙看着她這舉動自是瞠目堂舌——這個仙人還可不是一般的行事野蠻!
奪目的鮮血滴至怨靈身上時,怨靈竟痛苦的扭曲着身子,臉上的五個血洞迅速無限擴大,伴隨着淒厲尖銳的囂叫聲,整個房間都在暗暗震動着!隨後怨靈的影子漸漸的模糊,聲音也慢慢的減弱,最後就那般消失不見了,就似這怨靈從未出現過一般。
“哇……”晗笙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仙血就是仙血,除這般邪物竟如此輕而易舉,可謂殺雞用牛刀了!當年師叔爲救治一名被怨靈纏上了的病患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和鮮血呢!厲害厲害……不過驚訝佩服之色一閃即逝,晗笙面上即刻又換上了平日那番傲然,只見她雙手環胸,輕輕甩頭,不屑道:“仙人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呵,不但長生不死還渾身上下都是寶啊,怪不得錦熠姑娘平日可以目空一切。”
錦熠聽出了晗笙的言外之意,但並未與其爭辯,只是拿出一塊絲絹細細將劍刃上的鮮血拭去,不緩不慢的說:“你若是願意,你的血也可以除鬼。”
晗笙斜眼看了看錦熠手腕上那正在急速癒合的傷口輕哼了一聲:“這倒是免了,本小姐身子骨可沒錦熠你那般神通,這種自殘身體的事還是由錦熠姑娘代勞吧。”說罷,她立馬行至牀邊再次檢查了那女子的狀況,怨靈一除,那青衣姑娘臉上雖然還是蒼白無血,但是黑氣已退,面上痛苦的神情也消失不見,呼吸亦是漸漸平穩下來。
她又伸手把了把脈,輕輕撩着髮絲毫不客氣的對錦熠吩咐道:“這位姑娘已無大礙,看來再吃幾副藥傷勢便可慢慢痊癒,錦熠姑娘在這兒好生照看着,本小姐去藥鋪拿點藥回來。”
錦熠於仙界時身份高貴,極少被人這般傲慢指使,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陣無名火,但想到適前答應過這少女不再同她擡槓且要事事聽從她的安排,錦熠只得按捺住火氣面上淡淡的移步至牀前照看着那傷重的女子。
不一會兒,晗笙便提着藥回到了客棧,正在店堂結賬時她聽見堂內衆人正談論着一件怪事。
聽說在衡陽一帶有好幾個村落的村民在一夜之間莫名失蹤,多日後,官衙的人竟在附近山溝裡找到了他們的屍體,統統都是去的右手左腳,傷口像是被甚東西啃噬過一般,全身流着黑血,死狀恐怖不已,更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被拋屍的地方現今竟寸草不生,就連一隻螞蟻也沒有,飛鳥蟲獸皆是繞道而走。
晗笙聽聞此事後也不免好奇,便就放慢了掏銀子的速度,想聽聽這般血腥之事究竟是何人所爲,不過衆人所說的話讓她彷彿捱了一記晴天霹靂。
“唉!屍體流着黑血,一看就知道是中毒而死了,這般狠辣歹毒的手段除了催命閻羅司寇涼瀟還有誰能做得出?”
“可是那司寇涼瀟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滅了幾個村的人?那女魔頭行事雖殘忍,但也不至於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呀。”
“誰知道啊!那女魔頭時而嗜殺時而良善,如此變化莫測的性情,誰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些甚呢?”
……
……
儘管她早已習慣了大師姐那忽善忽惡兩種極端的性格,可是即便大師姐嗜血成性之時亦也不會屠殺百姓,拆人手腳,將人分屍……這實在太難以讓人接受!而且下弦月剛過,照理來說,大師姐應當恢復成行善本性,怎麼還會做出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來?難道是大師姐的病情有變??看來尋訪大師姐之事不能再拖了!
晗笙想到這兒就立刻提藥上了二樓,她什麼都可以忍受,就是無法像師父師叔那般淡定,明知大師姐發病時性情暴躁癲狂,卻還可以如此安然的放大師姐下山作惡,並且對她的惡行竟還視而不見!
晗笙暗暗定下決心——若是大師姐病情真的失控,她不能再任由她這樣作惡下去,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醫治她的辦法。
當她推開門時,那青衣姑娘已經醒轉過來,正在同錦熠說着感激的話語。晗笙上前去就將藥放下,給那姑娘冷淡吩咐道:“這藥用武火煎成兩碗,早晚喝一碗,三日即可痊癒,然後這瓶藥是用以外敷,傷口決不可碰水,還有你的賬本小姐已幫你結了,你安心在這養傷即可。”
說罷,晗笙便拉上錦熠,催促她趕快同她離去。
錦熠頓感驚訝,剛纔這難纏少女還如此輕鬆,怎的去了一趟藥店就變得慌亂異常,於是錦熠微蹙眉頭詢問道:“可是出了甚事?”
誰知晗笙沒好氣的塞了她一句,“錦熠姑娘可別忘了之前你我約定,何必問這麼多,總之跟本小姐走便是。”
青衣姑娘躺在牀上見晗笙如此着急,便也不好再說些甚,只是輕輕頷首遞給了錦熠一個翡翠頭飾,有些羞澀的說道:“多謝錦熠姑娘救命之恩,小女子喚作柳纓雪,倘若錦熠姑娘以後有事相托可到洛陽聞風閣來,小女子必當結草銜環!纓雪還未請教這位紅衣姑娘的芳名。”
晗笙微微訝然的看了一眼這弱柳扶風的青衣姑娘,全然沒料到她是如此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乍一眼看,這柳纓雪和印象中操縱陰陽鬼術的邪惡女子絲毫沾不上邊,於是也就笑笑道:“纓雪姑娘記住錦熠的名字即可,本小姐僅是區區江湖郎中,不足掛齒的。”
語畢,晗笙同柳纓雪作了一個拜別之禮就即刻拉上尚未弄清情況的錦熠匆匆離開了,她眼見錦熠似有疑問,便惱怒的反嗆了她一句,錦熠微撇嘴角,便也不再說甚。
蒼穹西面漸漸蒙上了一層昏黃色的輕紗,夜色將臨,許許陽光也逐漸隱去。
司寇涼瀟仍在策馬急奔,一息一刻都不敢有所停留休憩。
她於路途中已是聽聞晗笙早已逃離了司寇宮消息,心道多虧了師妹,司寇山的火燎之急也緩解了不少,雖然師妹一個人流落江湖,但以她的輕功,要輕易逃脫宵小之輩的追蹤想必不在話下,只是自己還須回司寇宮一趟,師叔同衆師妹武功不濟,若是司寇宮中仍有些歹人脅迫於她們那可就不妙了!
人心險惡,比那最惡最烈的□□還要狠辣七分!涼瀟行走於江湖近十年,對此再是瞭然不過。
涼瀟遠遠望着天邊那道快要消失的霞紅,臉色慢慢變得煞白——今晚便是下弦月日,只要一入夜,她體內的真氣就會開始迅速外泄,身體也會變得虛弱下來……自己同眼線甚多的聞風閣結下了如斯仇怨,那聞風閣之人想必會在自己如斯衰弱之時乘虛而入!故她必須在三更天前趕到瑤山司寇宮,否則自己定會有性命之憂!
心念至此,司寇涼瀟狠狠的一揚鞭,原本就因奔馳好幾日而體力衰減的馬兒狂嘶一聲!即刻如風似的狂奔了起來。
那女子緋色的衣袂迎風飄動,如墨的長髮也如水墨畫般暈染開來,身上的精緻飾品亦在夜色中閃着點點亮光,若非這女子面上是一副凝重肅殺之色,想必會比那天上仙女還要美上幾分。
突然耳邊一道疾風呼嘯而過,涼瀟輕輕側頭急速伸出雙指便輕巧異常的夾住了梭於臉旁的一支短小袖箭,她心下一重,但臉上仍是掛着蔑視蒼生的輕笑。
她忽地面色一狠的重重拉住了繮繩,身下馬兒頓時驚蹄嘶吼!涼瀟斜眼輕瞟着遠處那一行隱隱措措的黑影在夜色中速速顯現了出來,那身着黑衣的數十人紛紛抽出兵刃御起了身法迅速將她圍困於人羣之中。眼見這羣人暗暗透着逼人的殺氣,手持的長劍似於適前聞風閣那幾人所持的很是相似,涼瀟暗自握住了長劍——看來來者不善,恐怕是爲聞風閣之人,自己須得速戰速決呵!
“不知小妹是哪冒犯了各位大俠,諸位要將小妹這般攔下?”司寇涼瀟輕輕一笑,那分笑容透出了不盡的韻味,聲線雖細膩可是卻讓人不寒而慄。
“妖女,你行事暴戾,我們此番即是尋仇而來。”爲首的一個黑衣人咬牙說道。“今夜是爲下弦月日,司寇涼簫你這妖女在劫難逃!!”
涼瀟聞言依舊是風情萬種的將黑髮撩於腦後,“啪”的一聲將長劍橫在胸前,迷人的眸子裡也淡淡泄出了逼人的戾氣,“我司寇涼瀟殺人無數,自是不怕有人尋仇,只是……即便是下弦之夜各位恐怕也傷不了我一分一毫吶。”
話音一落,司寇涼瀟突地輕笑着拔出了長劍,如一道紅色的閃電一般,勢如破竹的一劍刺向了那羣黑衣人——
雖然內力在不斷散去,真氣亦隨着呼吸點點的外泄,可是憑着自己對劍法的精準拿捏和熟練,要制服這羣人自然不在話下。
劍鋒吞吐着逼人的氣勢,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足了狠勁絲毫不給對方一分還手之力,敵人的熱血不斷噴灑在涼瀟身上!明明現下乃是這般修羅屠場,除了涼瀟手中長劍發出的錚錚劍鳴,周遭卻無一點響動!那於瞬間斃命的幾人,全是被涼瀟一劍刺穿了咽喉呵!
藉着月光可以看清這紅衣女子白皙的臉也濺上了點點血腥,嘴角尤掛的是森然笑意,她手中的長劍滴着鮮血,修長的身影投於月光下,猶如從地獄殺出的女修羅一般。
可是,就於此下,涼瀟仍是一臉的妖媚之笑,“幾位大俠沒打聽清楚就敢來下手可是太過兒戲了?我司寇涼簫只要還有兩成功力在手,便仍有殺人的餘力!”
說罷!她御起的劍法猶如行雲流水一般,劍鋒劃過之處,地面無一不被割出了道道深縫!那密集的劍氣交縱着從四面八方圍困住的這數十人!涼瀟眉眼含笑,手中劍勢無情,招意之狠辣猶如不將對方看作活物。
尚未看清司寇涼瀟手中招式,那羣黑衣人中因輕功不濟而閃躲不及的數人身上即刻鮮血如洪水般的涌出,身子竟然像木偶般碎成幾節倒在一旁!衆黑衣人皆是大驚,還未近身,這妖女便就能以劍氣殺傷人命,不過二十五之齡她便竟就有如此深厚功力和高超劍術!這妖女是有着何等的習武之天賦呵??如斯武功再配以無上毒術,他們還有取勝的希望麼?
涼瀟持劍橫胸立於原地掩面而笑,雖然她已是大耗了體力,略略心感力不從心,但是那斑駁着血跡的面龐上只讓人看到了邪魅和媚意,一雙含情的眸子只透着她嗜殺的熱情。
她輕撩髮絲,修長的指節上沾滿了點點血液。
她立在衆人之中用那雙懾人的眼睛環視了一週,嘴角不自主的輕輕上揚,亦不多做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聽着鮮血從衣帶上滑落的聲音,似有享受。
此時不需過多恐嚇,光是這副修羅煉獄的場景就足以威懾衆人!周遭寂靜得只剩下衣襟滴血的聲音——嗒,嗒,嗒……若如閻羅的催魂之曲。
那羣人手中的長劍開始不住的發抖,迫於司寇涼簫散發出的戾氣和殺伐之意,甚至已有人起了臨陣縮逃的意念!
涼瀟依舊是那樣高傲的站着,眼神依舊是帶着凜然的殺氣,她輕輕牽動嘴角,露出一副譏諷的態度,懶懶問道:“諸位大俠是意欲嘗得小妹之劍術,還是想讓小妹我施展幾分用毒本事以讓諸位可留個全屍否?”話音未落,那羣人就連滾帶爬的向四面奔逃而去。
直至這時,司寇涼瀟才吃力的跨到馬上,抹掉額頭冒出的涔涔汗珠,揚鞭,奔馬。
若是在三更時分她還未趕到瑤山,自己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自己的內力隨着月亮的移動不斷的失散着,要是再有一批尋仇之人,自己還真的沒有那般爆發力再唬退一羣人。
她不斷的加重手上揚鞭的力度,但身上的力道卻好似像被抽光了一樣,着實難以發勁,身下的坐騎也開始變得喘息連連疲憊不堪,終於在瑤山半腰那兒,馬兒突地倒地一蹶不振,四肢抽搐口泛白沫。
此時,涼瀟的內力已是全然散去,丹田再無力生起半口真氣,若非憑着心中意志,她早已禁受不住墜馬倒地了,於是衰弱之下她只得任由着自己也隨着馬兒滾落到了一堆草叢中,她奮力的伸出雙手想撐地站起來,可無奈全身癱軟得就似一團棉花再無一點氣力……她只得咬牙恨恨望着天上那漸行於東的月亮——此時正是她內力全失之時,還好她墜入的是這樣一個隱秘之處,不然真的是在劫難逃……只要下弦月相出現,她的內力就會恢復,到時便可鬆一口氣了……
師叔,你們在這段時間內可千萬不要出甚差池呵……
還有,晗笙……笙兒……
正值涼瀟心慌意亂之時,她突然感到眼前似突生一片紅色的暗光,且聞到一股甚物燃燒的氣味,她勉力的揚起脖子,瞳孔猛地一收縮!
山頂司寇宮那兒升起了滾滾濃煙,漫山遍野好的一片火光,照得整個天空都猶如白晝一般!
涼瀟看見這副景象後極是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臉上表情變化莫測,透着難得的焦慮與驚恐——司寇宮的宮殿乃是上古神木所築,一般的人間火焰怎可能……除非那是可以焚燒三界的紅蓮之火……紅蓮之火如此神技僅有仙魔之體才能勉強運用,仙人向來以守護人界爲己任,怎可能無故焚燒司寇宮??想必,那便是魔了……可是司寇宮與魔向來無甚糾葛,魔界爲何要如此對付司寇宮?難道是爲了……豆蔻天香?
她的耳邊驀地響起了陣陣腳步聲,涼瀟倒在草叢裡瞅見一羣披着黑色斗篷之人正押着自己師叔,和衆多師妹行至下山的路上。
涼瀟意欲起身阻止以求拼個你死我活,可無奈渾身都無法施展氣力,只得又焦又躁的無聲躺在草叢裡彈動不得……那羣人行至山腳時,於虛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扭曲的黑洞,偌大的一羣人就在涼瀟面前憑空消失了……
她看到這裡自是又驚又厄,沒想到司寇宮煉出豆蔻天香後竟會引來這麼大的災禍,就連魔界中人也開始打起了神藥的主意……不過他們抓去了師叔和衆師妹想必是因爲沒有在司寇宮尋到那粒豆蔻天香!師叔和衆師妹們的性命目前應當無甚大礙……可是這麼說,豆蔻天香藏匿於前朝姚太子或晗笙之手的傳聞是真的了!
事態愈發的複雜險惡,自己必須得早日找到晗笙才行!
否則,晗笙的性命恐怕……
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