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面上憂色未消,“皇妃,奴婢剛纔去內務府領這個月卿知殿的用度銀兩,內務府的還不知道奴婢已經是卿知殿的人,便放肆議論,說是今日朝堂之上,有人說要提防異族女子,要防着您,還有人向聖上報,說您昨夜偷偷出了宮,有人親眼看見了,尤其是周國公鬧得厲害,以他爲首的臣子都在說您剛入宮就行事不檢點,說雲攸女人……浪蕩……不過往日不開口說話的周將軍卻站在了您這邊,公然和他父親周國公嗆聲。”
春喜簡明扼要地把她所聽到的有用信息說給了南雲芷聽,當然還省略了不少,比如在內務府人知道春喜領的是卿知殿的用度時,都變了臉色,百般討好她,春喜從前可是服侍萬貴妃的,誰能不認識她?春喜這次又讓內務府的人記住了,因爲她可是皇妃的人了!
南雲芷一邊吃着點心一邊聽春喜說,像是聽故事一樣,故事說完了,她還配合地笑了兩聲,“這些大臣,總是這麼悠閒,一沒事幹就摻和到女人的是非裡來了,周思悠讓她父親去搬弄我的是非,真是失策,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事呢!”南雲芷一面爲周思悠錯誤的決策深表同情,一面用讚許的目光看着春喜。
春喜笑得有些尷尬,從前萬貴妃聽到別人說她的壞話,第一反應是咬牙切齒報復回去,這個皇妃倒是挺豁達,還能分析一下週思悠的情況。
香雨奇怪道,“皇貴妃還在閣中時,和咱們小姐的關係也是不錯的,畢竟是表姐妹,怎麼當了皇貴妃,好好的一個人就變了呢……”
“許是權勢利益驅使吧,人一旦嚐到了權勢的甜頭,就會停不下來,一直偏離本性。”一貫老實理性的香雪如是說。
墨竹墨蘭卻不開口,她們還是不能像香雨香雪一樣在主子面前肆無忌憚地評論。
南雲芷吃着她的點心,聽她們閒聊,淡淡地笑着,沒有管。
香雨眼珠一轉,嘿嘿笑道,“皇貴妃再怎麼嘗甜頭,現在也沒辦法了,小姐回來了,聖上還是會對小姐最好。”
“嗯?”南雲芷笑容凝住,挑起娥眉看向香雨,眼中雖沒有什麼驚天的波瀾,可那道寒光足以讓香雨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皇妃,奴婢知錯。”香雨懨懨地低頭認錯,雖然她並不知道她說錯了什麼。
墨竹墨蘭春喜心中暗道,說得多錯的多,還好沒有開口。
“何錯之有?這個小丫頭說的不正是朕心中所想?”
一道清冽含笑的聲音自她們身後響起,南雲芷拿着點心的手一頓,便瞧見了晚風亭的臺階上,一身銀白錦袍的秦衍緩緩而來,銀冠束起了他整齊的墨發,他身後金燦燦的秋日暖陽升起,灑落漫天的金輝,仿若給他披上了鍍金的光芒,恍若天來。
那堅毅的輪廓,似乎就是她每次午夜夢迴之時最想見到的那個人,他笑起來總是那麼漫不經心,這種具有殺傷力的笑容,從他做左相之時就迷倒了黎城萬千少女,雖然現在的他不常笑,可南雲芷一直都記得
,秦衍見到她,向來都笑得燦爛,那一點點邪氣和風流同樣讓她着迷。
儘管記得他的所有,可如今並不能改變什麼,南雲芷微微一眨眼,將前塵往事如同手中的點心一樣放了下來,站起身,對着前來的秦衍躬身行禮。
“聖上。”
便是如此,再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這樣的兩個字,就真的把他們的過往與今日生生割裂,這代表着,如今的他們和舊日的褚桑未與秦衍,再無聯繫。
他是皇帝,她是皇妃,聽起來無比親密的兩人,卻用這至高無上的稱呼讓彼此陌生遠離。
秦衍卻置若罔聞,他笑着走到南雲芷身邊,拉着她的手,前所未有的溫柔,“雲芷,在這裡一切都適應嗎?會不會想家?有什麼都可以跟朕說,朕一定會滿足你的……”
南雲芷淡淡地看他,真想說一句,你藥吃多了吧?抽什麼風?當然她嘴上卻是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
“宮中衣食無憂,臣妾不會煩勞聖上。”
“哦,那就好。”秦衍依舊滿面春風地微笑。
南雲芷勾起脣角,緩緩道,“臣妾還以爲聖上,是爲着皇貴妃興師問罪的,聖上怎麼不想問一問,臣妾昨夜去了哪裡?”
主動出擊,永遠都會佔據先機,等秦衍找事,不如自己先說,省得他再思考這話該怎麼說出口。
清風吹過,秦衍輕輕擁抱了她,輕柔地說着,“朕相信皇妃,皇妃和朕情深意篤,只要不跑回雲攸,偶爾出去玩玩,沒有什麼不妥。”
這樣溫柔的懷抱,這麼熟悉的氣息,她就在心愛的人懷抱之中,可她卻感受不到溫暖。
她就在他的胸膛裡,用一種寂寂死水般的聲音說着,“秦衍,你需要我教你怎麼報復人嗎?像你這樣,我什麼時候才能被折磨至死?你什麼時候才能出了那口惡氣?”
他昂起的頭有一瞬間凝注,隨即好像沒聽見似的鬆開她,爲她捋了捋耳邊的髮絲,捏了捏她的臉,寵溺般的笑道,“這裡風大,朕陪皇妃回去吧。”他下臺階時,看似不經意地往下看了一眼,便擁着南雲芷走了。
香雨她們倒是高興了,聖上的寵愛說明南雲芷會過的很好,主子過得好她們也會雞犬升天,一堆人跟隨着帝妃一塊回卿知殿,長長的隊伍,招搖走過宮裡每一個角落,轉了半天才回到卿知殿。
方纔在晚風亭下,正在百花園賞花的衆嬪妃都看到了秦衍是如何對待南雲芷的,有個妃子就酸酸地說,“聖上還不是爲了兩國的友好,要不然怎麼會隨便寵幸一個狐媚子呢……”
這撥人是陪着邱安默來的,邱安默素來喜靜,賞花看書,妃嬪們知道這個貴妃的愛好,便邀着她來百花園,正巧看見這麼一幕。
邱安默望着人去樓空的晚風亭,眼中的寒霜凝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心中冷笑,聖上這是故意做給她們看嗎?上午才抓了南雲芷的現行,他想保護南雲芷,這纔在宮裡上演這麼恩愛的戲碼,真是…
…真是讓她又嫉妒又恨!
邱安默垂下眼眸,手搭在一朵秋海棠上,微微一笑,“皇妃美貌靈巧,聖上喜歡是自然的,旁人怎麼能隨便非議?”
剛纔說酸話的那個嬪妃變了臉色,嚇得說道,“貴妃娘娘,嬪妾,嬪妾沒有別的意思……”
“聖上那是在警示我們大家,皇妃,誰也惹不起,姐妹們在宮裡這麼久,難道還看不懂聖上的意思嗎?”邱安默的聲音輕柔,手輕輕一用力,啪地輕響,那一支秋海棠被她美麗的指甲掐斷,她擡頭,“回宮。”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南雲芷隨意出宮後,秦衍不僅不加責罵,而且對她寵愛有加,從宮裡瘋傳到宮外,當大家都知道這事時,都津津樂道。
這無非是些婦道人家在說閒話,左不過就是說。
“那個雲攸的狐媚子公主把聖上迷得團團轉,不知道是在牀上使了多少新鮮手段,我可是聽說聖上幾乎不召幸嬪妃的。”
“紅顏禍水,禍國媚上,不是好東西,我看啊,雲攸是專門派這個公主來迷惑聖上,只一招美人計就把蒼黎拿下了,看來真是想報當年雲攸亡國之仇啊!”
“多半是狐狸精變得吧,這公主來歷不明,聽說是雲攸國主剛認回來的,誰知道她和雲攸國主有沒有什麼瓜葛呢……”
“……”
話有多種說法,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南雲芷是個迷惑聖上的妖妃。
在卿知殿裡的南雲芷不知外面的傳言,要是知道了她該覺得多可笑,如果秦衍真的寵愛她,把她送回來後,又怎麼會把奏摺也帶過來批示?而南雲芷就在內殿閉目養神,直到他走了,纔不裝睡。
嬪妃們的談話就更有趣了,周思悠那兒每天的例行談話依舊繼續,只是不帶南雲芷了。
有的嬪妃向周思悠說起了那些民間的傳言,甚至唏噓道。
“南皇妃真是有兩下子,這個勁頭快要蓋過當初褚丞相家來的那個褚皇妃了,難道做皇妃的都是妖媚禍主?”
在座的周思悠、邱安默、露濃卻心知肚明,什麼蓋過那個褚皇妃,明明就是繼續那樣的氣焰。
當初的褚桑未,被秦衍藏在未名宮,幾乎只有幾個熟絡的人如周思悠邱安默才真正在宮裡見過她,像這些後來的妃子從未見過,只是聽說,以訛傳訛,一來二去,把那個病逝的褚皇妃說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褚桑未在黎城也是衆位名門貴女茶餘飯後的談資,據見過褚桑未的人說,她初初嶄露頭角是在左相府,與琉璃郡主那一曲流水劍舞,因此揚名黎城。
後來關於褚知槿和褚家的事,有許多版本,其中一個便是這樣的。
褚知槿,這個丞相家的嫡女,在左相府裡和邱安睿做出了醜事之後,還想興風作浪,在府裡打壓善良的庶出妹妹褚桑未不說,還千方百計爬上了大皇子孟之吾的牀,她屢屢犯錯,褚桑未都爲她求情,可她屢教不改,最後假裝懷孕被識破,下了天牢。
(本章完)